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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门启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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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番外之前发生的事,请不要以为是番外的后续哦!)

第一章 门启异世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被翻滚的墨色云层吞噬。远处传来隐隐雷声,一场夏日的暴雨正在酝酿。

莲花楼静静停驻在一片人迹罕至的山谷中,周遭的草木在愈发潮湿沉闷的空气里静止不动,唯有楼内透出的温暖灯火,在渐浓的夜色中切割出一方安宁的所在。

暮色如墨,浸染天际。最后一缕挣扎的夕晖也被翻涌不休的墨色云层彻底吞没,山谷里提前陷入了深夜般的晦暗。远处天际传来沉闷的雷声,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仿佛巨兽在云层后咆哮,积蓄着倾泻的力量。空气湿重得能拧出水来,草木的叶片都僵直着,纹丝不动,连惯常在夜间鸣叫的虫豸也噤了声,天地间一片山雨欲来的死寂。

唯有山谷深处,那一座二层楼高的木制车驾——莲花楼,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安宁的孤岛,静静停泊。楼体历经风雨,木质呈现出温润的旧色,檐角悬挂着一枚风铃,此刻也因空气的凝滞而悄无声息。窗户里透出橘黄色的、温暖的灯火光芒,顽强地切割开浓稠的夜色,在这片压抑的天地间,固执地守护着一隅令人心安的所在。

楼内,与室外的沉闷俨然是两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苦的药香,源自小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细密气泡的药罐,也源自四周整齐排列的药柜上无数个小小的抽屉。墙壁上挂着几幅经络穴位图,笔法古拙。临窗的书桌上,摊开着几卷医书,纸页泛黄,旁边搁着一方古砚,一支狼毫。

李莲花闭目盘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竹榻上,只着一件素色中衣,领口微微敞开。他的脸色比之十年前红润了许多,那股萦绕不去的青灰死气早已散尽,只是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大病初愈后的清减与平和。

白芷刚将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从他腕间的内关穴起出。她的动作稳定而精准,没有丝毫颤抖,指尖在灯下泛着玉石般温润剔透的光泽。那一头如霜雪般的长发,并未刻意遮掩,只用一根纹理朴拙的乌木簪子松松绾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颊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衬得她专注的侧脸愈发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姝。

“今日便到这里。”她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山间清泉滴落玉石,将那枚金针仔细地用软布擦拭过,收入手边摊开的乌木针囊。那针囊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边角磨得光滑,上面以极细的银线绣着繁复而精致的草药缠枝纹样,正是药王谷独有的标记。

李莲花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随着金针离体,他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股生生不息的扬州慢内力,如同解开了最后一道细微的束缚,流转得愈发顺畅自如,通达四肢百骸。他如今体内剧毒尽除,内力也恢复了七八成,放在当今江湖,已是一流高手之境。只是白芷坚持每日为他行针一次,固本培元,疏通那些因碧茶之毒侵蚀而细微凝滞的经脉,说是要弥补那三年间对身体根基的损耗。

他唇角不自觉牵起一丝温润的笑意,那笑意自眼底漾开,驱散了面容上最后一丝病气带来的阴霾。“有劳白先生了。”他语气轻松,带着些许自然而然的调侃。十年相伴,风雨同舟,这个最初带着几分客套和疏离的称呼,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依为命中,演变、沉淀,成了蕴含无限亲昵与默契的戏谑。

白芷闻言,连眼皮都未抬,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接话,自顾自地将针囊卷起,收入一旁的药箱。她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掠过了竹榻旁小几上放着的一件物事——

那是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青铜匣子。

匣体古拙,甚至显得有些粗陋,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表面覆盖着一层斑驳的暗绿色铜锈,仿佛历经了无尽岁月。上面刻满了无人能辨的奇异纹路,似鸟非鸟,似鱼非鱼,扭曲盘绕,构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原始荒古气息的图案,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沧桑。

这是三日前,他们途经一个刚遭了山洪、损失惨重的小村庄时,一位被他们救回孙儿性命的耄耋老人,涕泪横流地硬塞给他们的。据老人说,这是他家祖传之物,埋在祖屋地基下不知多少代人了,此次山洪冲垮了半边山体,连带祖屋也坍塌了,才从废墟深处重见天日。老人觉得这匣子模样古怪,看着不凡,自家留着也无用,便执意送与他们,权当报答救命之恩。

李莲花本是坚辞不受,行医济世本非为酬。但就在推拒间,他的目光扫过那匣子上的纹路时,心中莫名一动。那纹路的走向、那种奇异的韵律感,隐隐与他年少时执掌四顾门、遍览群书,曾偶然在一些关于上古祭祀与失落文明的残破卷轴上见过的插图有几分相似,却又远比那些插图更为复杂、精妙,甚至……带着一种活物般的诡异感。白芷当时在一旁,亦察觉到此物气息独特,非金非铁,触手冰寒彻骨,隐隐与她药王谷秘典中记载的某些涉及天地元气的奇异矿藏描述吻合,便示意李莲花暂且收下,容后研究。

此刻,那青铜匣子就静静躺在小几一角,在跳跃的灯焰照耀下,反射出幽沉而晦暗的光泽。表面的纹路在光影变幻中,竟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让人望之心神不宁。

“这匣子,倒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李莲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伸手将那小青铜匣子拿在手中把玩。入手依旧是那种沉甸甸、冰凉的触感,直透指尖,仿佛握着一块万载寒冰。他这几日尝试过多种方法,灌注内力、寻找机关枢纽、甚至以清水浸泡、火烤,都无法将其打开分毫,也看不出任何拼接的缝隙,仿佛它本就是一个天然生成、完整无缺的实心块。

白芷已净了手,端起旁边红泥小炉上一直用文火温着的药茶,递了一杯给他。茶汤呈琥珀色,散发着混合了黄芪、当归等药材的温补气息。“材质非金非铁,纹路亦非已知任何朝代的样式,药王谷传承数百年的《异物志》与《金石考》中,也寻不到丝毫类似的记载。”她顿了顿,清冷的声线里透出一丝极少见的凝重,补充道,“而且,我昨日静心凝神,以谷中秘传的‘辨灵诀’仔细感应,发现其内蕴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几乎难以捕捉,但一旦触及……却磅礴异常、恍如渊海的力量。”

“辨灵诀”乃是药王谷不传之秘,一种玄妙的感应法门,修至精深处,能模糊感知天地间灵物、奇珍或特殊器物所蕴含的能量场。连白芷这般心性修为,都用上了“磅礴”二字,可见这不起眼的小匣子内里,确实隐藏着非同小可的秘密。

李莲花接过温热的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匣子表面一处略微凸起的、形似某种未知生物眼睛的纹路。那“眼睛”纹路的中心,有一个极细微、几乎难以用肉眼察觉的凹陷,触手略有涩感。

就在这时——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天神震怒挥出的利剑,悍然撕裂了整个墨色的天幕!那光芒瞬间将山谷、林木、乃至莲花楼内的每一寸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几乎要震碎耳膜、将人魂魄都轰出体外的惊天炸雷!这雷声绝非从远方云层传来,竟似直接在莲花楼的屋顶上方炸开!声浪凝若实质,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席卷而下!

“哐当!嗡——”

整座莲花楼剧烈地一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摇晃!楼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桌上杯盏叮当乱响,茶汤泼洒出来。那盏豆大的灯火疯狂摇曳,火苗被压缩得只剩一点微蓝,旋即又猛地蹿起,明灭不定,楼内光影急剧变幻,仿佛随时都会彻底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

李莲花手中那一直毫无反应的青铜匣子,骤然变得滚烫!仿佛刚从熔炉中取出一般!那“眼睛”纹路中心的细微凹陷处,猛地迸射出一缕妖异无比的、仿佛凝聚了深渊最底层色彩的幽蓝光芒!

那光芒并非散射,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带着一种冰冷的黏稠感!

“小心!”

李莲花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先于意识,手腕一抖就要将这突然变得危险的匣子扔出去!然而,还是迟了!

那幽蓝光芒已如跗骨之蛆,又似灵活的毒蛇,瞬间蔓延开来,缠绕上他持匣的手腕!一股无法形容、沛然莫御的巨力从中传来,并非拉扯,更像是他周围的空间本身正在向内塌陷、压缩,要将他强行吞噬进那匣子之中!

“李莲花!”白芷脸色骤变,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惊骇!她不假思索,纤纤素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死死抓住李莲花的手臂,运足内力,试图将他拉回!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那幽蓝光芒如同贪婪的藤蔓,顺势缠绕而上,将她的手腕也与李莲花的手臂牢牢缚在一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两人——并非肉体上的疼痛,而是源自灵魂层面的战栗!仿佛整个天地,他们所处的空间,都在他们身边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扭曲、撕扯!视野中的一切,莲花楼内熟悉的桌椅、药柜、窗棂,乃至窗外那被闪电一次次照亮的、狰狞扭曲的树影,都开始如同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倒影,剧烈地波动、扭曲、模糊、继而寸寸破碎!

色彩失去了意义,形状崩解成混沌。声音被彻底抽离,只剩下一种贯穿灵魂的、高频的嗡鸣。方向感彻底丧失,上下左右再无区别。

空间在崩塌,时间在紊乱。

李莲花只来得及在最后关头,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将白芷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恢复了大半功力的身体作为屏障。他试图疯狂运转扬州慢内力,那生生不息、绵长醇厚的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经脉中奔腾,试图抗衡那诡异的撕扯吞噬之力。

但,那源自青铜匣子的力量,其层次之高,远超他的想象,甚至超越了武学的范畴。他精纯浑厚的扬州慢内力涌出,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瞬间就被那无尽的幽蓝与混沌吞噬殆尽!

白芷被他紧紧护在怀中,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每一寸肌肉的紧绷,以及那源自空间本身的、令人灵魂都在尖叫战栗的恐怖撕扯感。她勉力抬起头,视线早已模糊扭曲,只看到李莲花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苍白嘴唇,和他下颌绷紧到极致的、冷硬的线条。在他身后,那片原本是莲花楼墙壁的地方,此刻已彻底被幽蓝光芒吞噬,化为一片正在不断旋转、扩张的、归于终极虚无的混沌!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物质,只有无尽的混乱和仿佛永无止境的坠落感。意识在这极致的扭曲中,也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暂的一瞬,又或许是漫长到足以让星辰诞生又寂灭的永恒。

当那令人窒息的、仿佛要将每一寸血肉、每一缕意识都碾碎的扭曲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时,两人同时感到脚下一实,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李莲花凭借多年习武的根基,在身体接触到坚实平面的瞬间,腰腹发力,硬生生稳住身形,依旧保持着将白芷牢牢护在身后的姿态,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向四周!

没有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熟悉的药香,没有那座承载了他们十年漂泊与安宁的莲花楼。

他们身处一个绝对寂静、绝对空旷,超乎一切想象之外的所在。

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昏暗。并非黑夜,因为没有星辰月亮;也非地底,因为看不到穹顶。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均匀而微弱,足以视物,却无法驱散那弥漫在每一寸空间里的、沉重的晦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苍凉气息,沉重得如同实质,压迫着胸腔,让人喘不过气。

而他们的正前方,以及目光所及的所有方向,皆是由一种无法形容其巨大的、泛着青黑色幽光的青铜构筑而成的……结构。是墙壁?是壁垒?或者说,他们正置身于某种庞大到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青铜建筑内部?

这些青铜壁面高不见顶,深不见底,向上、向左、向右延伸,直至没入视野尽头的黑暗。壁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甚至感到生理性不适的纹路与图案。那些纹路比青铜匣子上的要宏大、精妙、繁复何止千百倍,它们交织缠绕,层层叠叠,仿佛记载着宇宙的诞生与寂灭,流淌着时间长河的起始与终结,蕴含着世界运行的至理。一丝丝微弱却恒定不变的淡绿色荧光,在某些关键纹路的节点与沟壑中缓缓流淌、循环往复,如同这巨大得不可思议的青铜造物体内,沉默而冰冷流动的血液。

他们站立的地方,似乎是一条宽阔得不像话的通道,脚下是冰冷的、同样由青铜铺就的地面,严丝合缝,延伸至视野的尽头,没入更深沉的黑暗。通道的宽度,足以并排行驶十辆马车而绰绰有余。

这里没有风,空气凝滞得如同胶质,带着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种浓烈的、混合了古老金属、万年尘土和某种未知能量源的奇异气味。

“这里是……何处?”白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极力压制后仍不可避免的干涩与微颤。即便是她心性再如何沉静如水,阅历再如何不凡,面对如此超乎理解、撼动认知的场景,也难以保持绝对的平静。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李莲花的手,发现他的掌心同样一片冰凉,甚至沁出了细微的冷汗。

李莲花眉头紧锁,形成一道深深的刻痕。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迅速而仔细地扫视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个细节。体内的扬州慢内力自发地缓缓流转,不仅是为了驱散那透骨的寒意,更是在极力感知着这片异常空间的能量流动和潜在危险。“不知。”他沉声道,声音在这绝对寂静、毫无回声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种突兀感,“但绝非我等所知的任何地方。小心,此地……有古怪。”他顿了顿,补充道,“空间结构不稳,气息死寂,却暗藏杀机。”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那诡异的青铜匣子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手腕皮肤上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被火焰灼烧过的微弱刺痛感,清晰地证明着方才那场离奇而恐怖的遭遇,并非虚幻的梦境。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规律、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咔哒”声,从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很轻,但在这片连心跳声都显得聒噪的死寂环境中,却如同一声声重鼓,清晰地、准确地敲在两人的心弦上。

李莲花立刻将白芷往自己身后又挡了挡,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做出了随时可以出手或闪避的姿态。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瞳孔微微收缩,试图穿透那片昏暗。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不是野兽奔腾或潜行的声音,也不是人类正常行走的脚步声,那是一种更……机械,更冰冷,更缺乏生命气息的动静。

白芷亦屏住了呼吸,另一只空着的手已悄然探入袖中,扣住了几枚淬了强效麻药、见血即可令壮汉顷刻瘫软的银针。她的感官被提升到极致,空气中除了那越来越近的、富有节奏的“咔哒”声,似乎还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精密齿轮相互咬合转动的细微摩擦声。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从黑暗中分离、显现。

那并非活物。

它大约半人高,通体呈现出与周围青铜墙壁相似的青黑色金属光泽,形态大致呈球形,但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各种不规则的棱面与凹陷。球体下方,并非轮子,而是数个章鱼触手般的、由一节节金属构件组成的细长支足,移动时那些支足灵活地交替点地,发出那种规律的“咔哒”声。球体表面同样刻满了类似符文的细小刻痕,而在其顶端,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散发着惨淡而不祥红光的晶体,如同一个独眼,正无声地、冰冷地“注视”着他们两个不速之客。

“机关造物?”李莲花心中凛然。他本身便精于机关之术,莲花楼内诸多巧妙设计,乃至那能够自行移动的底座,皆出自他手,自问在此道也算登堂入室。但眼前这东西,其结构的怪异、材质的特殊、行动方式的诡异,尤其是那颗红光晶体中透出的、毫无生命波动的冰冷审视感,都远超他的认知范畴,带着一种异域的、非人的危险气息。

那金属球体在距离他们约三丈远处,诡异地停下,“咔哒”声戛然而止。顶端的红色晶体光芒急促地闪烁了几下,红光在李莲花和白芷身上来回扫过,似乎在进行某种快速的判断或识别。

下一秒——

“咻!咻!咻!”

数道凌厉至极、带着尖锐破空声的黑影,猛地从球体侧面几个不起眼的孔洞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目标明确,直取李莲花和白芷的面门、咽喉等要害之处!

竟是毫不留情的致命攻击!

“退!”

李莲花低喝一声,声音短促而有力!他左手揽住白芷纤细而柔韧的腰肢,久未全力施展的婆娑步瞬间提升到极致!内力灌注双腿,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优雅与迅捷,间不容发地避开了那几道夺命的黑影!

“笃!笃!笃!”

几声沉闷的脆响!那几道黑影狠狠钉入了他们方才站立位置的青铜地面!竟是三枚乌黑发亮、形如柳叶却边缘带着细密锯齿的薄刃!刃身尾部还连着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透明细丝,深深嵌入坚硬无比的青铜地面,直没至柄,可见其发射力道之凶猛暴烈!

一击不中,那金属球体顶端的红光骤然变得刺目,仿佛被激怒一般。球体内部传来更急促、更密集的齿轮转动与机括撞击声,青黑色的外壳上某些纹路也亮起了微光,显然正在迅速调整,酝酿着下一次更为猛烈的攻击。

李莲花眼神一冷。虽不知此物为何物,为何攻击,但既然对方一照面便下死手,毫无转圜余地,他亦绝非迂腐仁善、坐以待毙之辈。

他松开白芷,低声道:“自己小心。”足尖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轻轻一点,身形不退反进,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利箭,带起一道模糊的残影,主动射向那金属球体!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丹田内力奔涌,一股凝练至极、无形有质的剑气已破空而出!他并未直接攻击那看似要害的红色晶体或球体本体,而是精准无比地斩向连接那几枚已钉入地面的薄刃尾部的透明细丝!

“铮——!”

一声如同琴弦崩断的锐鸣!那看似坚韧无比的透明细丝,在蕴含着扬州慢绵长后劲的剑气冲击下,应声而断!

几乎在同一时间,早已蓄势待发的白芷手腕微微一抖,衣袖拂动间,数点寒星以一种玄妙的轨迹,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她射出的并非普通银针,而是药王谷特制的、专破内家真气的“破气针”,针细如牛毛,却坚逾精钢。她的目标也并非那闪烁不定的红光“独眼”,而是精准无比地分打向球体下方那些正在调整、试图再次移动的细小支足的关节连接处!

她的暗器手法得自药王谷真传,深得“稳、准、狠、巧”四字精髓,尤其在“准”字上,已臻化境。在如此昏暗光线下,面对高速移动的细小目标,依旧指哪打哪。

“叮!叮!叮!叮!”

一连串细微却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数枚破气针精准地没入支足关节的缝隙之中!

那金属球体猛地一滞,正要发起的攻击被打断,移动变得踉跄不稳,如同醉汉,几条支足出现了不协调的抽搐。顶端的红光疯狂闪烁,频率杂乱,内部发出刺耳难听的金属摩擦与卡顿声,显然内部精密的机括受到了银针的干扰与破坏。

趁此良机,李莲花已如影随形,欺近球体身前。他化指为掌,掌心隐隐泛起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泽,蕴含着扬州慢那看似柔和、实则后劲无穷的内力,轻柔却坚定地拍在球体侧面一处看似并非要害的位置。

“嘭!”

一声并不响亮、却沉闷如击败革的响声传来!那金属球体被这股巧妙穿透外壳、直透内部的掌力震得凌空翻滚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哐当”一声重重撞在远处坚硬的青铜墙壁上,发出一连串杂乱的金属扭曲与零件散落的声响。顶端的红光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明灭不定,最终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熄灭,整个球体也瘫软在地,几条支足无力地伸展着,不再动弹。

通道内,重新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类似铁锈加热后的异味,证明着方才短暂而凶险的交锋。

李莲花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浊气,体内奔腾的内力徐徐平复。他回到白芷身边,目光快速在她身上扫过,确认她毫发无伤,才低声道:“没事吧?”

白芷摇了摇头,清冷的目光却依旧凝重如冰,先是看向那具报废的机关造物残骸,又缓缓扫过四周无边无际、仿佛永恒不变的青铜壁垒,轻声道:“此物结构之精妙,攻击性之强,绝非天然生成,更非我等所知任何流派机关术所能及。操控其行动、判断敌我的核心,似乎便是那颗红色晶体。此地步步杀机,我们需得尽快找到出路,久留恐生不测。”

李莲花颔首,他蹲下身,并未直接触碰,而是仔细检查了一下那深深嵌入青铜地面的乌黑薄刃和断裂的透明细丝。薄刃材质非铁非钢,入手极沉,边缘锋利无比,闪着幽光。细丝则坚韧异常,以他的指力竟难以直接扯断。“材质前所未见,坚韧锋锐远超寻常兵刃。”他站起身,眉头锁得更紧,“此地危机四伏,跟紧我,莫要轻易触碰任何东西。”

两人不敢再贸然快速前行,选择沿着青铜通道的一侧墙壁,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移动。脚下的青铜地面传来恒定不变的冰冷触感,仿佛能透过鞋底,将寒意直接传入骨髓。周围是永恒不变的昏暗和那些仿佛拥有生命、在缓缓呼吸流动的巨大青铜纹路。淡绿色的荧光在沟壑中流淌,映照着他们沉默而警惕的身影,在巨大的青铜壁上投下扭曲、模糊、不断拉长又缩短的影子。

这种绝对的寂静和压抑,足以让心智不坚者发狂。他们只能听到彼此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中沉稳而有力的搏动。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通道出现了变化。一个岔路口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深邃幽暗的青铜通道,如同三条巨蟒张开的口器,延伸向三个截然不同的、被浓稠黑暗吞噬的方向。每一条通道都散发着同样令人不安的、冰冷而死寂的气息,没有任何标识,没有任何提示,选择似乎只能依靠虚无缥缈的直觉。

就在他们停下脚步,凝神观察,犹豫着该选择哪条路才能寻得一线生机时——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毫无征兆地、骤然攀上了李莲花的脊背,让他颈后的寒毛瞬间炸起!

这是一种远超方才那机关造物“注视”的感知!更深沉,更隐蔽,更……具有压迫性!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锐利地射向中间那条通道的深处。

在那片几乎凝固的、连淡绿色荧光都显得稀疏的黑暗中,不知何时,竟悄然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样式奇特、线条利落的深蓝色衣物(似是名为“冲锋衣”的异域服饰),带着连衣的帽子,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又似一杆标枪,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青铜墙壁、与这片无尽的黑暗融为了一体,亘古如此。他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抿成一条直线的下颌,以及一抹略显苍白的薄唇。

他就那样沉默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息,甚至连呼吸的微不可察的起伏都难以捕捉。然而,他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比这青铜建筑本身更加冰冷、更加沉寂、更加深不可测的气息。仿佛他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这无尽青铜迷宫中,一座自太初以来便已存在、见证了无数岁月流转与文明兴衰的冰冷雕塑。

李莲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了无底冰窟。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看了多久?是从他们与机关造物交手时就在,还是刚刚才到来?

对方身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杀气,也没有任何明确的敌意,但那种深不见底、如同万年不化的极地寒潭般的气息,却带来了比刚才那具杀气腾腾的机关造物,更强烈、更直达灵魂深处的压迫感和危险性。

白芷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那股非同寻常、令人心悸的气息。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握住李莲花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指尖冰凉。另一只空着的手已悄然缩回袖中,扣住了威力更强的几枚银针,蓄势待发。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药王谷秘传的、对生命气息和能量流动极为敏锐的功法,在触及那道身影时,竟如同泥牛入海,反馈回一片虚无的死寂,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通道内,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诡异的寂静。连墙壁上荧光流动的微光,似乎都变得凝滞了几分。

只有那无声的对峙,在昏暗的光线中弥漫、发酵。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与翻涌的疑虑。他上前半步,将白芷护在身后的姿态没有丝毫改变,朝着那道仿佛亘古存在的深蓝色身影,拱了拱手,声音尽量保持着一贯的平和与从容,在这死寂的空间中清晰地响起:

“在下李莲花,与内子误入此地,并无冒犯之意。敢问阁下,此地究竟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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