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衙门,门禁森严。
陈序递上名帖,言明临安府推官陈序,为贡品劫案一事,需向职方司赵主事请教几个问题。
门房进去通传,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有人引陈序入内。穿过几重院落,来到职方司所在的偏厅。
兵部职方司主事赵元庚,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青色官袍,正伏在案前批阅文书,看起来像个勤勉务实的中层官员。
见到陈序,他放下笔,起身拱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官场的客套:“陈推官?久仰大名。不知驾临敝司,有何见教?”
“赵主事,打扰了。”陈序还礼,开门见山,“本官奉命侦办漕帮贡品被劫一案,在现场发现一些疑点,可能与军械有关,特来向赵主事请教。”
赵元庚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波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军械?陈推官请讲。”
“劫匪手段凶残,装备精良。”陈序盯着赵元庚的眼睛,缓缓道,“现场遗留有制式腰刀造成的伤痕,以及……军中特供的照明火油。不知赵主事对此有何看法?近期可有军械异常流失的记录?”
赵元庚闻言,眉头微蹙,露出沉思状,随即摇头:“竟有此事?陈推官,我职方司虽掌管舆图、驿传,也兼管部分军械档案,但各地军械库管理自有章程,若有大规模流失,兵部定然知晓。至于少量火油、腰刀……唉,难免有些疏漏,或被宵小窃取,亦未可知。”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责任推给了“各地管理疏漏”和“宵小窃取”。
“是吗?”陈序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可本官听闻,赵主事与一些背景复杂的商号往来密切,其中似乎就涉及一些‘硬货’交易?”
赵元庚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也冷了几分:“陈推官,此话何意?本官掌管职方,与各地商号有公务往来,查验舆图、协调驿传,实属正常!至于什么‘硬货’,纯属无稽之谈!陈推官办案,还需讲求证据,莫要听信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他反应激烈,带着被冒犯的怒气。
陈序知道,没有确凿证据,很难从这种官场老吏嘴里撬出什么。他今日前来,本就是打草惊蛇,试探虚实。
“赵主事息怒,本官也只是例行询问。”陈序见好就收,拱手道,“既然赵主事不知情,那便打扰了。若日后想起什么,还望不吝告知。”
“那是自然,协助查案,份内之事。”赵元庚脸色稍缓,送客之意明显。
离开兵部衙门,陈序面色平静,心中却更加确定。赵元庚的反应,看似正常,但那瞬间的眼神变化和急于撇清的态度,反而显得可疑。他肯定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深度参与其中!
刚回到府衙,还没来得及坐下,韩昶就带着一身水汽和焦糊味,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陈大哥!有重大发现!”韩昶声音急促,带着兴奋与凝重,“我们在下游三十里的一处回水湾,找到了那艘被劫的贡品船!”
“找到了?”陈序精神一振,“贡品呢?”
“船找到了,但贡品没了!”韩昶摇头,语气变得阴沉,“而且,那船被人放了一把火,烧得只剩个空壳子!我们赶到时,火刚灭不久!”
焚船灭迹!
陈序立刻起身:“走!去看看!”
再次来到运河边,那艘原本还算完好的漕船,此刻已是一片焦黑狼藉的残骸,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石猛已经带人守在周围,脸色铁青。
“陈大哥,对方太狠了!这是不想给我们留下任何线索!”石猛咬牙切齿。
陈序没有多说,踩着焦木,小心翼翼地登上残骸。
甲板烧得最严重,几乎碳化。他仔细搜寻着,目光最终落在船体中部,那里是整个船身烧毁最彻底的地方,龙骨都露了出来,呈现出不规则的断裂状。
“系统,重点扫描船体中段烧毁区域,分析起火点、助燃物及爆炸残留。”
【指令收到,深度扫描中……】
【火势蔓延分析:起火点位于船体中段货舱位置。】
【助燃物检测:确认含有大量黑色火油成分。】
【爆炸残留分析:在龙骨断裂处及周边焦黑木料中,检测到微量硫磺、硝石及木炭残留,成分比例与军中制式“轰天雷”( primitive grenade )火药配方高度吻合!并发现金属外壳碎片,材质为铸铁,带有军工作坊标记!】**
军中火雷!
陈序的心猛地一沉!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劫匪不仅使用了军械,竟然还动用了火器!虽然只是最原始的火雷,但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劫案,而是具备了军事化特征的武装袭击!
“陈大哥,怎么了?”韩昶见陈序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陈序指着那烧毁最严重的区域,声音冰冷:“对方不仅放了火,还用了火雷!军中的火雷!”
“什么?!”石猛和韩昶同时失声,脸上血色尽褪。
动用火器抢劫贡品,这简直是形同造反!
“他们这是要彻底毁尸灭迹,顺便告诉我们,他们什么都敢做!”陈序眼神锐利如刀,“看来,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无法无天、且能量巨大的亡命徒!”
线索再次指向军方,指向那个与军方关系暧昧的赵元庚!
“查!”陈序斩钉截铁,“韩昶,你立刻带人,拿着我的令牌,去查临安周边所有驻军、军械库,尤其是最近有无火雷遗失或异常领取记录!要快,但要隐秘!”
“是!”韩昶意识到事态严重,领命而去。
陈序看着眼前焦黑的残骸,又想起赵元庚那看似镇定却隐含慌乱的眼神。
军械、火器、清风会、鼍泊……这些碎片正在拼凑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也是越来越危险的画面。
他有一种预感,贡品劫案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序幕。而风暴的中心,就在那个名为“鼍泊”的沼泽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