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席卷着碎雪,抽打在黑色的防弹轿车上。
车窗玻璃外,白桦林光秃秃地指向铅灰色天空,彼得罗夫靠在真皮座椅上,指尖夹着的雪茄燃着微弱的红点,眉头却拧成疙瘩。
稀晶工厂材料突然断供,他谈判的核心筹码,竟然出了差池。
“还有多久到达?”
他催问司机,极不耐烦。
司机刚要回话,车顶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像只贴地飞行的马蜂扑来。
彼得罗夫猛地抬头,透过车窗,看见一架巴掌大的黑色无人机,正悬在车头斜上方,镜头冷的阴森,死死锁定了轿车中部。
“是自杀式无人机!规避——”
副驾保镖的吼声未落,无人机已俯冲而下。
彼得罗夫只来得及瞪大双眼,剧烈的白光便吞噬了他。
“轰!!!”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数米高的雪浪,防弹轿车四分五裂,零件与碎肉混着积雪飞溅开来。
火光在雪地里舔舐着,很快被闻讯赶来的黑衣人手忙脚乱地扑灭。
彼得罗夫身亡,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莫斯克的圈层,茶馆里的政客压低声音猜测,是神秘组织内部的清洗,还是觊觎稀晶材料的竞争资本下的黑手?
没人知道答案,只清楚那个在灰色地带呼风唤雨的商业帝国,彻底崩塌了。
死讯传到郊外别墅时,安娜正给二女儿沈伊娜穿衣,手机从手中惊落,屏幕瞬间摔得粉碎。
她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直到大女儿沈晓娜的叫声将她拉回现实——“妈妈,你怎么了?”
栖身这栋别墅,本就落叶飘摇,如今主人没了,大门也被无形中猛地推开。
当天夜里,安保人员就撤走了大半,剩下的几个在天亮前也悄无声息地消失,连句解释都没留下。
冰箱里的食物只够撑两天,暖气系统停了,水管开始结冰,刺骨的寒意从地板缝里钻出来,孩子们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小女儿索菲亚的病,最让安娜崩溃。
彼得罗夫一死,这个需要长期服用进口药物控制病情的孩子,药瓶彻底见底,病情急剧恶化。
第三天清晨,安娜轻触索菲亚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几乎能灼伤手指。
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咳嗽声连连,呼吸急促而微弱,连呼唤“妈妈”的力气都不足。
她的心瞬间紧绷,冷意袭来。
“索菲亚,坚持住,妈妈马上给你找药。”
安娜将冻得瑟瑟发抖的沈伊娜塞进被子,用自己羽绒服紧裹索菲亚,疯了似地冲向门外。
“妈妈,我跟你一起去吧。”
晓娜扑闪着那双酷似沈逸的乌黑大眼睛,望着母亲。
安娜瞬间有了力量,她含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街道空无一人,附近的药店要么关门,要么说没药。
一位药店老板见她可怜,便压低嗓音劝道:“彼得罗夫倒了,现在谁还敢沾你们的事?快逃吧,这房子周围可是有不少人在盯着。”
安娜怀抱着索菲亚,步履踉跄地回到家中,只见伊娜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泪眼婆娑。
一见到妈妈,她立刻扑了过来,小手紧紧抓住安娜的衣角,带着哭腔啜泣:
“妈妈,我好害怕,外面有陌生人在盯着房间看。”
安娜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别墅的铁门外确实停着一辆无牌照的黑色轿车。
车窗内的人影模糊不清,却投射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暖气停了,房间内寒气袭人。
安娜颤抖着将所有能找到的毯子,悉数盖在孩子们身上,而自己仅身着单薄的毛衣,用体温温暖着索菲亚那滚烫的小脸。
晓娜轻声哄慰着哭累的伊娜,伊娜趴在她的腿上低声抽泣,索菲亚偶尔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每一声都如利针般刺痛安娜的心。
黑暗中,她摸出和沈逸的结婚照片,还有一份公证过的结婚文书。
沈逸是中国人,他是她的男人,必须去找他,这是她唯一的退路。
就在她濒临绝望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急忙抓起碎屏手机。
“安娜,听着,赶快去找中国使领馆,他们或许能帮你。”
电话里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却异常神秘,
“彼得罗夫的对手已经开始清算他的财产,你马上带着孩子走,拿着结婚材料,就说是沈逸的家人,他们应该会受理的。”
“可……可我怎么去啊,外面那么冷,索菲亚还在发烧……”
安娜的声音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我已经安排了可靠的人在别墅后门接你们,会送你们到使馆附近。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坚持到使馆门口,那是唯一的安全区。”
老周的话刚说完,电话就匆匆挂断了。
安娜没有时间犹豫。
她匆匆用毯子把索菲亚裹成粽子,让沈伊娜抓着自己的衣角,沈晓娜揣好结婚文书和护照,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后门溜了出去。
门口果然停着一辆破旧的拉达车,司机是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人,只说“老周的吩咐”,就发动了汽车。
莫斯克的寒冬格外凛冽,车窗外的温度低至零下二十度,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车窗上。
晓娜和伊娜被冻得牙齿直打颤,索菲亚在颠簸的路途中昏昏欲睡,不断发出阵阵咳嗽声。
安娜抱紧孩子,眼泪无声地滑落。
沈逸,你知道我们母女正经历地狱般的煎熬吗?
她心里无声地默默念叨。
车在离使馆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停下,司机说道:
“我只能送你到这。沿着这条街直走,看到飘扬的五星红旗就是了。”
安娜谢过司机,抱着索菲亚,牵着伊娜,晓娜扶着妈妈,一步步走进了刺骨的寒风里。
沈伊娜的小脸冻得发紫,哭声被寒风咽了回去,只能发出微弱的抽气声。
索菲亚的体温越来越高,呼吸也越来越弱,安娜感觉怀里的孩子似一片随时会融化的雪。
她咬着牙,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腿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再走几步,就到了,就能得救了。
终于,那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出现在视野里,中国驻鄂勒斯使领馆的门牌在路灯下格外清晰。
可就在这时,沈伊娜突然腿一软,摔倒在雪地里,哭喊道:
“妈妈,我走不动了,我的脚好疼……”
安娜连忙蹲下身,才发现孩子的棉鞋磨破了,小脚上全是冻疮,渗着血丝。
她的心剧痛,晓娜急忙拉起伊娜,两人拖着几乎冻僵的双腿,艰难地挪向使馆大门。
两名警卫立刻警惕地围了上来,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与疑惑。
这个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身边还跟着两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为何会在深夜时分出现在使馆门前?
安娜拿出结婚证书和护照,竭尽全力地哭喊:“求求你们帮帮我们!我是中国公民沈逸的妻子!这是我的孩子们,她们快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尤为微弱,寒风无情地撕扯着,几乎要将其吞噬。
这时,怀里的索菲亚突然猛地一蹬腿,瞬间身体僵硬无声,安娜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两眼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警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弯腰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另一人则急忙把她搀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