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那一点冰凉的触感，如同烙印，烫得林筱灵魂都在颤抖。她猛地抽回手，因为用力过猛，甚至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后的一张皮质扶手椅，发出沉闷的响声。
“手，也别抖。”
这句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她试图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尊严上。
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从下毒到色诱，从“深情”到“求知”，在她自以为是的每一个阶段，他都站在高处，冷静地、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记录着，然后在她即将触碰到一点点虚幻的安全感时，轻轻一指，戳破所有泡沫。
恐惧？不，此刻充斥在林筱心中的，更多是一种无力的愤怒和巨大的屈辱。
她站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因为强忍着情绪而微微发红，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却连獠牙都不知道该对准哪里的小兽。
陆辰已经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从未发生。他甚至没有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文件，语气平淡地下了逐客令：“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那杯纯白的牛奶，依旧静静地放在他的手边，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林筱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几乎是跑出了书房。这一次，她连伪装平静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到卧室，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茫然。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她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这一夜，林筱几乎无眠。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神情恹恹地出现在餐厅，连扮演“深情”的精力都欠奉。
陆辰依旧准时，依旧优雅。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问，安静地用餐。
餐毕，他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侍立一旁的李管家微微颔首。
李管家会意，转身离开，很快便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装极其精美的黑色丝绒盒子走了回来，恭敬地放在林筱面前的餐桌上。
林筱看着那个盒子，心脏条件反射地一缩。又来了！这次是什么？记录着她“化学武器”成就的奖杯吗？
“打开看看。”陆辰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筱的手指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解开了盒子上的银色丝带，掀开了盖子。
里面没有奖杯，也没有嘲讽。
黑色的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花瓣是深邃的丝绒红，边缘带着一丝近乎黑色的暗影，露珠宛然，娇艳欲滴，美得惊心动魄。
而在玫瑰旁边，躺着一把匕首。
一把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匕首。刀鞘是暗哑的黑色，没有任何花纹，却透着一种冷兵器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戾气。刀柄缠绕着暗红色的丝线，与那支玫瑰的颜色，诡异地相互呼应。
玫瑰与匕首。
极致的美丽与极致的危险，被并置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矛盾气息。
林筱的呼吸滞住了，她看着这两样东西，大脑一片空白。
“玫瑰，衬你。”陆辰的声音平缓地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他的目光掠过那支娇艳的花，然后，落在了那把匕首上。
“至于这个，”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向林筱，那眼神似乎能穿透她的瞳孔，直视她灵魂深处所有的不安与挣扎，“给你防身。”
**“……”
防身？
林筱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快冻结了。给她匕首防身？防谁？这座固若金汤的别墅里，除了他，还有谁能威胁到她？
还是说……他是在暗示，她可以用它来……防他？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她想笑，却又冰冷得让她战栗。
他送她玫瑰，像是寻常未婚夫表达爱意。
他送她匕首，像是……在鼓励她反抗？
他到底想干什么？将生的希望与死的威胁同时捧到她面前，让她自己选择？还是觉得之前的观察记录不够刺激，要给她提供新的“矛盾行为”素材？
林筱看着那把匕首，刀鞘的黑色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诱惑着，也警告着。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先是触碰到了玫瑰娇嫩的花瓣，冰凉柔软。然后，她的手指移动，最终，落在了那把匕首冰凉的刀鞘上。
坚硬，冰冷，沉重。
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通过她的指尖，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
她抬起头，看向陆辰，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戏谑、玩弄或者任何可以解读的情绪。
但没有。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这份“礼物”面前的反应。
林筱握紧了那把匕首，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奇异的清明。
她拿起它，连同那支玫瑰，紧紧抱在胸前。
“谢谢……”她的声音干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您的礼物。”
陆辰微微颔首，终于起身，离开了餐厅。
林筱独自站在那里，怀里抱着象征爱意的玫瑰和象征杀戮的匕首，仿佛抱着一个无解的谜题。
他递过来的，究竟是橄榄枝，还是催命符？
而她，又该如何使用这份，来自疯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