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摆脱五彩毒障那令人窒息的威胁,还未来得及喘匀一口气,那阵从更高处山林深处飘来的诡异声响,便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三人刚刚稍缓的心头上。
那声音极其飘忽,断断续续,被山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野兽嚎叫,也不像人类清晰的哭泣,更像是一种……压抑到极致、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怨怼的呜咽与抽泣,音调扭曲变换,时而尖细如女子哀鸣,时而低沉如老叟叹息,糅合在呼啸的风声与林木的婆娑声中,钻进人的耳朵里,直透心底,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呜……呜呜……嗬……嗬嗬……”
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在浓雾与密集的树干间回荡、折射,难以指出其确切来源。
它时远时近,有时仿佛就在身旁不远处的一簇灌木后,下一刻又似乎飘到了百米开外的山脊之上。
王胖子刚刚因为绕开毒障而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浑身的肥肉都似乎哆嗦了一下。
他猛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柴刀,一双小眼睛惊疑不定地四处扫视,试图在昏暗的光线和浓雾中找到声音的来源,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我操!什么……什么鬼东西在哭?!这他娘的比刚才那毒烟还瘆人!”
冷青柠也停下了手中的操作,侧耳倾听,清冷的脸上眉头紧锁。
她迅速调整了手中仪器的模式,启动了声音采集和分析功能,将探头对准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
然而,屏幕上反馈回来的声波图谱却异常混乱,频率跨度极大,且充满了不规则的谐波和杂讯,完全不像任何一种记录在案的动物或自然现象发出的声音。
“声音特征无法识别。”冷青柠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来,带着一丝困惑,“频率变化没有规律,音源位置……似乎在快速移动,或者……有多个音源。”
她尝试用仪器过滤掉风声和其他环境噪音,但那诡异的哭泣声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难以分离。
陈默没有说话,他抬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自己则缓缓蹲下身,将耳朵近乎贴在地面上,试图通过固体传导来获取更清晰的声音信息。
然而,从地面传来的,除了他们自己微弱的心跳和脚步声引起的震动外,只有远处沉闷的风声和地下水脉隐隐的流动声,那哭泣声仿佛只存在于空气之中。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围每一片阴影,每一棵可能藏匿东西的古树。
他的右手已经握住了工兵铲的柄,左手则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硬物轮廓——并非祈求什么超凡力量,仅仅是确认这最后的依仗还在。
“呜啊啊——!”
突然,那哭声猛地拔高,变成一声极其凄厉、仿佛能刺破耳膜的尖啸,随即又戛然而止,如同被什么东西猛地掐断了喉咙。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王胖子差点跳起来,柴刀都差点脱手。“妈呀!它……它发现我们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只有风声依旧,吹动着雾气缓缓流淌,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那诡异的哭泣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们过度紧张产生的集体幻觉。
但这种寂静,比那哭声本身更加令人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周围的浓雾与黑暗中,屏息凝神,静静地观察着他们。
“没……没声了?”王胖子等了几分钟,声音依旧干涩,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是……是过去了吧?咱们……咱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陈默却没有动,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仔细回忆着刚才那哭声的每一个细节——那扭曲的音调,那仿佛蕴含了无尽痛苦的情绪,那飘忽不定的来源……这绝非普通的自然现象。
他想起了阿旺叔提到的“鬼歌”,想起了那神秘苗女关于“山是活的”的模糊警告,还有那血忌符上扭曲的人形。
难道,这哭声,就是瓶山“活”着的证明?是那些传说中永缚于此的魂魄发出的哀鸣?
“不能慌。”陈默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强行压下了自己心头也泛起的一丝寒意,“不管那是什么,它现在没有直接攻击我们。保持队形,提高警惕,继续按计划向东北方向前进。注意脚下和四周,任何异常都不要放过。”
他率先迈开脚步,但步伐比之前更加谨慎,每一步都落得极轻,耳朵竖起着,捕捉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王胖子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紧紧跟在陈默身后,手中的柴刀握得指节发白。
“胖子,你小心点!你的柴刀都快抵到我屁股上了!”陈默见王胖子跟得太近,害怕他手中的刀不听使唤。
王胖子尴尬一笑,“我这……这不是贴近点保护你嘛!你可是小队的主心骨!”
“得了吧你,害怕就直说,这里又没外人笑话你。你先把刀收起来,别真的捅到我屁股上。这鬼哭声没伤到我反倒是被你一刀戳在屁股上!要不你来走在前面。”
王胖子吞了吞楼口水,让他走在最前面万万是不可能的,“行行行……你……你在前面带路,我把刀收起来。”
冷青柠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她一边前进,一边持续监控着声音采集器,试图捕捉那哭声可能再次出现的任何征兆。
然而,那诡异的哭泣声再也没有响起。
但它留下的阴影,却如同这片浓雾一样,深深地烙印在三人的心头,让这片原本就危机四伏的原始山林,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直抵灵魂深处的恐怖。
“难道这就是山的‘警告’吗……”陈默低声自言自语。
他们不再仅仅是在与复杂的地形和潜在的敌人搏斗,更仿佛是在闯入一个沉睡了千年、充满了无尽怨念与悲伤的禁忌领域。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历史的伤痕与未知的恐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