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居室内的空气,依旧残留着方才妖力风暴过后的狂躁余韵。
冷青璃虚弱地靠在床头,掌心紧紧地攥着那枚镇魂玉。
玉佩的质地温润,那股暖流,正源源不断地从掌心渡入她的四肢百骸,安抚着那些因反噬而几近断裂的经脉。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属于安倍旬的、阴邪污秽的力量并未消失,只是被镇魂玉的能量强行包裹、镇压,龟缩在角落,无法再兴风作浪。
碧梧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额角的冷汗,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小姐,您感觉怎么样了?”
冷青璃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她低头,摊开手掌。
那枚古朴的玉佩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正是这枚玉佩,将她从被自身力量撕碎的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她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浸在这股与玉佩相连的感觉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最终沉入一片墨色。
碧梧点亮了房内的台灯,橘黄色的光晕为这间屋子添了几分暖意。
冷青璃在床上静坐了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喝下碧梧喂过来的几口热粥,她几乎一动不动。
傍晚时分,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先前的虚弱与惊恐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锐利。
体内的妖力虽然依旧有些凝滞,但已然恢复了平稳。
镇魂玉就像一个坚固的堤坝,将那股外来的洪流牢牢锁住,让她自己的力量得以喘息和恢复。
可仅仅是防守,不够。
安倍旬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窃取她的本命妖魂,说明对方的手段远在她之上。
即将到来的大战,夜祁要面对的是邻省的军队,而她要面对的,很可能是那个藏在暗处的阴阳师。
她不能再是被动地等待庇护。
这个念头在心中扎下根,冷青璃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主动去探寻这镇魂玉的力量。
“碧梧,你站远一些。”她轻声吩咐。
碧梧一愣,但还是听话地退到了房间的角落,紧张地注视着她。
冷青璃再度盘膝坐好,将镇魂玉平放在双膝之上。
她屏息凝神,缓缓调动起体内那股刚刚恢复平稳的鸾鸟之力。
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去冲击那股被压制的外来力量,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一丝纯净的、属于她自己的妖力,主动探向了膝上的镇魂玉。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沟通。
当她那淡青色的妖力触碰到玉佩的瞬间,异变再次发生。
但这一次,没有痛苦,没有撕裂。
只见那枚古朴的玉佩,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了一阵炫目的莹白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温和得像是月华。
这光芒以玉佩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将冷青璃整个人都笼罩其中,最终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的光盾,将她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光盾之上,有细微的能量流转,散发着一股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气息。
“啊!”角落里的碧梧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那光盾,却又不敢。
更奇妙的变化,发生在光盾之内。
冷青璃感觉到,自己手腕上那道沉寂已久的昙花纹路,竟开始发烫。
她低头看去,只见那纹路正泛出淡淡的樱粉色光晕,与镇魂玉本身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同步共鸣。
而那镇魂玉的内部,之前那个隐约可见的、孕养着昙花种的粉色光点,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它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开始缓缓地、有节奏地旋转起来。
每旋转一圈,从玉佩中反馈给冷青璃的能量就更精纯一分。
她感觉自己的妖力与这枚玉佩,仿佛彻底融为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人玉共鸣……”碧梧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激动,“小姐,这是‘人玉共鸣’!我……我在冷家最古老的那本残卷上看到过记载!”
她激动地解释起来:“书上说,只有身负特殊血脉的继承者,与伴生的宝物建立起最深厚的羁绊时,才有可能触发!这光盾……这光盾能抵御极强的妖术和外力攻击!”
冷青璃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环绕在身边的光盾。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
这层薄薄的光,仿佛是天地间最坚固的壁垒。
有了它,或许……或许自己真的能与那个诡异的阴阳师抗衡一二。
希望的火苗,在她心中重新燃起。
光芒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收敛,最终全部回到了镇魂玉之内。
房间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冷青璃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镇魂玉内部那颗旋转的昙花种,并没有因为共鸣的结束而停下。
它旋转的速度反而比之前更快了,像一颗不知疲倦的心脏,正在贪婪地吸收、转化着她的妖力,积蓄着某种更为庞大的能量。
这种感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信物的升级,似乎已经进入了无法逆转的倒计时。
冷青璃站起身,走下床榻。
经过一下午的调养和这次意外的共鸣,她的身体不但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轻盈。
她走到窗边,推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夜色已深,督府之内灯火通明,一队队手持长枪的士兵正在巡逻,肃杀的气氛笼罩着每一寸土地。
冷青璃将镇魂玉重新挂在颈间,让它贴着自己的皮肤。
玉佩的温度,安抚着她的心跳。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在西跨院里黯然神伤,等待别人来施予温暖和承诺的没落贵女。
夜祁有他的破局之法。
而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兵刃。
碧梧快步走到她身后,轻声问:“小姐,我们现在……”
冷青璃没有回头,她的视线穿过重重院落,望向城防司令部的方向,那里是整个天津卫的军事中枢。
她伸出手,一丝淡青色的妖力在她的指尖悄然汇聚,凝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微小鸾鸟。
那鸾鸟绕着她的指尖飞舞了两圈,随后,竟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窗户的玻璃,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我们去告诉督军。”
冷青璃转身,平静地对碧梧开口。
“他的底牌,不止有镇妖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