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的喧嚣被吉普车的引擎声甩在身后。苏念棠抱着明远,和明浩、明轩一起挤在后座,目光透过车窗,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新家的地方。整齐的营房,嘹亮的口号声,还有随处可见的军绿色,一切都透着陌生的秩序感。
陆建军熟练地驾驶着车辆,透过后视镜,目光温柔地落在妻儿身上。“路上累坏了吧?”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马上就到家了。”
“不累。”苏念棠摇摇头,看着窗外掠过的一排排带着小院的平房,“这里……很整齐。”
“嗯,家属院都在这边。”陆建军指了指前方,“咱们家在中间位置,离服务社和幼儿园都近,方便。”
吉普车在一处带着低矮篱笆小院的平房前停下。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能看到一小片翻整过的土地,显然是预留的菜地。屋门上新贴了红色的“福”字,窗玻璃擦得锃亮。
“到家了。”陆建军率先下车,拉开后座门,一把将明轩扛在肩上,又伸手去抱明远。明浩则自己跳下车,小男子汉似的帮着母亲拿随身的包袱。
推开屋门,一股新刷石灰水的淡淡气味扑面而来。屋里陈设简单,但整洁明亮。木制家具虽然旧,却擦得一尘不染。炕上的被褥是崭新的军绿色,叠得棱角分明。厨房的灶台擦得能照出人影,锅碗瓢盆摆放得井然有序。
“都……都是你收拾的?”苏念棠有些惊讶,这完全不似一个独居糙汉子的住处。
“请了几天假,慢慢弄的。”陆建军语气平淡,但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用心。他指着东边那间稍大的屋子,“那是咱们的屋。旁边两间小的,给孩子们住。”
明浩和明轩早已欢呼着冲进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去探险了。
苏念棠走进厨房,这里是她最关心的领域。
她打开碗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新买的碗碟,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小罐猪油和几样基础调料。灶台边堆着些耐放的土豆白菜,水缸里的水也是满的。
“不知道你还缺什么,就先准备了这些。”陆建军跟进来,站在她身后,“服务社里日常用的基本都有,缺什么随时可以去买。”
一股暖流涌上苏念棠心头。这个男人,把能想到的都做了。
“不缺,很好。”她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有这些就够了。”
正当一家人沉浸在安顿新家的喜悦中时,隔壁院子里,一道目光透过篱笆缝隙悄然注视着他们。
林菲菲靠在自家门框上,手里捏着一把瓜子,眼神复杂。她看着陆建军忙前忙后地搬运行李,看着苏念棠带着孩子们熟悉环境,看着那个小院里瞬间升腾起的、刺眼的“家”的氛围。
“哼,倒是挺会装模作样。”她低声自语,将一粒瓜子壳狠狠吐在地上。她注意到苏念棠带来的那几个显眼的竹筐和陶罐,心里冷笑:乡下人,就知道带这些土了吧唧的东西。
她转身回屋,心里盘算着。来日方长,在这个家属院里,她有的是机会让这个“陆营长家的”原形毕露。
陆建军将最重的木板箱搬进屋里,额上已见薄汗。
苏念棠赶紧递过一块干净毛巾,又转身从带来的一个竹筐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路上做的,尝尝看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她打开油纸,里面是切得方方正正、色泽金黄的芝麻糖。
陆建军眼神一亮,接过一块放进嘴里,熟悉的香甜酥脆瞬间在口中化开。这味道,比他记忆里的还要醇厚香甜。
“好吃。”他言简意赅,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孩子们这一路多亏有你。”
“他们都很乖。”苏念棠看着在屋里跑来跑去的两个孩子,又看了看怀里开始打哈欠的明远,“就是远哥儿怕是困了。”
“我来哄他睡。”陆建军很自然地接过小儿子,动作虽然略显生硬,但姿势标准,显然是特意学过的。他轻轻拍着明远的背,在屋里慢慢踱步。
苏念棠趁着这个空档,开始规整带来的食物。
腊味挂在厨房通风处,芝麻糖和炸酱罐子收进碗柜,那些珍贵的种子和药材则小心地放进卧室的柜子里。她做这些的时候,动作麻利,神色从容,仿佛不是初来乍到,而是本就属于这里。
陆建军抱着渐渐睡着的明远,看着她在屋里忙碌的身影,心里那块空了许久的地方,仿佛瞬间被填满了。这个家,终于有了它该有的温度和气息。
“左边隔壁住的是李教导员一家,人很热心。”他低声介绍着邻居,“右边是张营长家,他家小子跟明浩差不多大。对面……”他顿了顿,“是文工团的林菲菲同志,她……一个人住。”
苏念棠手上动作未停,只轻轻“嗯”了一声,将陆建军的细微停顿听在耳中。她记得这个名字,那个在原着中给“她”使过绊子的重生女配。看来,平静的生活之下,暗流已然存在。
傍晚时分,陆建军生起了煤炉子。
苏念棠用带来的炸酱,搭配上服务社买的面条,又炒了个白菜,简单却香气扑鼻地做了在新家的第一顿饭。
饭菜上桌时,明浩和明轩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旁,头顶是昏黄却温暖的灯光。
“爹,我们家真好!”明轩扒了一大口炸酱面,含糊不清地说。
明浩也点头,小脸上是满足:“嗯!有爹,有娘,有弟弟!”
陆建军给两个孩子碗里各夹了一筷子菜,又看向苏念棠,目光深沉而温暖:“吃饭。”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念棠的心彻底安定下来。无论未来如何,此刻,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窗外,部队的熄灯号隐约传来。属于苏念棠的随军生活,就在这第一缕炊烟中,正式开始了。而隔壁,林菲菲听着这边隐约传来的碗筷声和孩子的笑语,愤愤地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