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民眉头紧锁成川字,脸上写满了忧虑与不安:
“可是,临渊,此去北境路途遥远,关隘重重,你又要隐瞒行踪,这……这难度太大了!府中虽经清洗,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如何能确保你的行踪绝不泄露?”
“会有人‘心甘情愿’地帮我们掩盖这一切的。”江临渊意味深长地说道,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窗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庭院,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某个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
沈清辞心思电转,瞬间捕捉到了他话中未尽的含义,一个名字骤然浮上心头,让她瞳孔微缩:
“沈清秋?”
她立刻明白了江临渊的打算——利用沈清秋与慕容璟之间那隐秘而恶毒的勾结,故意通过她这条渠道,向慕家传递一些经过精心设计的“内部消息”。
比如“江临渊药石无灵、沈家因北境噩耗内部人心惶惶、沈怀民独木难支”之类的假象。
这既能让慕家更加确信他们的计划正在顺利推进,又能巧妙地掩盖江临渊已然秘密离京北上的事实。
此计可谓兵行险着,是利用内部奸细进行的一场高风险的反向操作。
江临渊微微颔首,确认了她的猜测,眼神冰冷如霜。
他随即又看向一直静观其变的南宫凤仪,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算计:
“殿下,我们手中还握着一张牌,或许可以再发挥些作用。”
南宫凤仪凤眸微挑,立刻心领神会:“你是说……那个被关押的漠北头目,巴特尔?”
“不错。”江临渊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找个合适的时机,给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能够‘侥幸’地将我已受致命重伤、昏迷不醒命不久矣,同时沈家因沈国公之事内部动荡、指挥混乱的消息,‘秘密’地传递回漠北。”
“那位雄心勃勃的天可汗阿史那·咄苾,若得知我这个曾让他颇为忌惮的‘变数’已然不足为虑,而沈家内部又正值混乱虚弱之机,或许会因此滋生骄矜之心,认为大局已定,从而放松警惕,暂缓增兵,或者不会在初期就亲自下场、投入其最精锐的王庭铁骑。”
他目光沉静,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能为我们接下来在北境的行动,争取到至关重要的缓冲与布局时间。”
南宫凤仪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这无疑是一步妙棋,既能迷惑敌人,又能为江临渊北上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她点头应承下来,语气沉稳:“好,此事本宫亲自安排,必会做得天衣无缝,让那巴特尔和他背后的主子,对此深信不疑。”
“你准备何时动身?”南宫凤仪将巴特尔的事情记下后,再次看向江临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江临渊在心中快速计算着,沉声道:
“不能再等了。待王家那边将真假粮队的事情安排妥当,给我确切的接应信号、路线以及北境内部的联络方式后,我便必须立刻出发。”
“必须赶在慕容璟抵达漠北、在沈国公面前上演那出‘忠心救主’的戏码之前,先一步在沈家军中站稳脚跟,揭露真相,凝聚人心。”
他眉头微蹙,一阵难以抑制的低咳冲破喉咙,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分灰败。
他缓了口气,才叹息般低语:
“时间……终究是太紧了。”
的确紧迫到了极点。
他需要拖着这具依靠禁忌之术强行续命的残躯,跨越千山万水,避开无数明枪暗箭,还要在一个人生地不熟、且可能暗藏叛徒的庞大军队中,迅速建立起足够的威信,应对内外交困的复杂局面,更要伺机营救出身陷囹圄的沈国公……
每一步,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稍有差池,便是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书房内再次被一种沉重而悲壮的寂静所笼罩。
跳跃的烛火,将每个人脸上那混杂着震惊、担忧、敬佩与破釜沉舟般决然的复杂表情,勾勒得格外清晰。
一场关乎两个显赫家族存亡、决定帝国北境命运乃至影响朝堂格局的宏大棋局,已然在江临渊的执子下,悄然展开了京华与北境遥相呼应的双线博弈。
而他,将作为那枚最出其不意、也最是孤注一掷的棋子,毅然投向那片风雪弥漫、杀机四伏的远方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