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在无边的黑暗深海,四周全是刺骨的冰寒。
江临渊感觉自己像一片破碎的羽毛,在生与死的边界无力地浮沉。
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周身骨骼仿佛被寸寸碾碎般的剧痛,提醒着他尚存一息。
突然,一丝截然不同的触感,如同利刺,悍然撕破了这片粘稠的黑暗。
是柔软的,温热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细腻润意,紧密地贴合在他干涸冰冷的唇上。
这感觉过于真实,真实到让他濒死的意识误以为,这不过是绝望中滋生的又一重幻觉。
然而,求生的本能,以及对那抹熟悉气息的深层渴望,驱使着他混沌的神魂,拼尽全力朝着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溯源而去。
下一秒,微苦却蕴藏着磅礴生机的液体,被小心翼翼地渡入口中。
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暖流瞬间炸开,如同甘霖渗入龟裂的土地,迅速流向他四肢百骸。那些断裂成寸寸、近乎枯萎的经脉,竟传来了久违的、令人心悸的麻痒与修复感。
是地宫秘药!
与此同时,鼻尖萦绕不散的,是那缕清冽中带着孤傲的冷梅暗香,独一无二,刻骨铭心。
还有……她近在咫尺,因紧张而微微发颤的、温热的呼吸,正轻柔地拂过他苍白的面颊。
沈清辞!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骤然炸散了他脑海中盘踞不散的浓重迷雾。
竟是她!在用这种……这种方式,为他渡药续命?!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她此举的震撼与动容,交织着自身无力带来的酸楚,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而汹涌的悸动。
他几乎是贪婪地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这成了他从死亡边缘挣扎而回时,抓住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真实的温暖与牵绊。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确认药液顺利渡入后,她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肩头,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她的舌尖,带着完成任务后的确认,正准备从那短暂的亲密接触中悄然撤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某种沉睡于灵魂深处的本能,悍然压过了残存的理智与礼教的束缚。
江临渊原本微张、任由她施为的齿关,突然极轻、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合拢。
并非粗暴的阻拦,而更像是一种缠绵悱恻的、带着无尽贪恋的羁绊。
他滚烫的、带着生命复苏气息的舌,主动迎上,精准地勾缠住了那抹意图退却的、微凉的柔软。
“唔?!”
沈清辞浑身猛地一僵,渡药的动作戛然而止,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口中那个被她判定为“濒死”的人,活了!
而且……这滚烫的、带着清晰占有欲的纠缠,霸道地撬开了她因惊愕而微启的贝齿,生涩却又无比执着地加深了这个始料未及的吻。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她神魂俱震,思绪停滞。
孙老不是断言,他魂魄离体,已是回天乏术了吗?!
巨大的羞窘混杂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如同野火瞬间烧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肤。
脸颊、耳根、乃至纤细的脖颈,都在刹那间红得滴血,烫得惊人。
理智尖叫着让她推开他,立刻逃离这不合礼教、惊世骇俗的亲密接触。
然而,她的腰肢却被一只不知何时环上来的手臂牢牢箍住。
那手臂的力量算不得强悍,甚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蕴含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源自意志本身的坚定。
江临渊的舌,带着灼人的温度,生涩却坚定地探索着她口中的每一处隐秘,攫取着那份独属于她的清甜气息。
他的呼吸灼热而急促,与她因慌乱而变得冰凉急促的喘息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内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沈清辞又惊又羞,浑身发软,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
连日来的忧心如焚、喂药时的全神贯注、以及此刻这石破天惊般的冲击,早已耗尽了她的心力。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过于炽烈的吻,心跳快得如同密集的鼓点,撞击着胸腔。
就在空气都仿佛被这旖旎与禁忌的氛围浸润得粘稠起来时——
“辞儿?药怎么喂了这么久?可需要母亲帮忙?”
沈母带着关切与些许疑惑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扉,由远及近,脚步声已然到了门外。
沈清辞如遭雷击,瞬间从意乱情迷中惊醒,吓得魂飞魄散!
母亲要进来了!
若是被母亲亲眼看到此刻的景象——她与江临渊唇齿相交、气息交融,甚至衣衫都因方才的挣扎而略显凌乱的模样……
她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挣开他的禁锢。
然而,江临渊箍在她腰间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更深地揉进自己怀里。
这个……无赖!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偏过头,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滚烫的耳廓,带起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感,顺着脊椎急速窜下,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乖……先让伯母离开。”他压抑着喘息,将滚烫的吐息吹进她敏感的耳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现下这副模样……不宜被瞧见。”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戏谑与怜爱:“嘴唇……都肿了。”
沈清辞的脸颊红得如同火烧,血液轰隆隆地往头顶涌。她强自压下狂乱的心跳,对着门外尽量平稳地扬声道:“母、母亲!没……没事!这药性子特殊,需得慢些喂,急不得……您、您奔波劳累,先去歇息吧!女儿这里能应付!”
声音末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好在,慌乱被她勉强掩饰住了。
门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沈母似乎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心疼女儿,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仔细些,莫要累着了自己。”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廊庑尽头。
沈清辞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浑身虚脱般软了下来,几乎要瘫软在地。
然而,江临渊依旧没有松开手臂。
他将滚烫的额头深深抵在她单薄的肩窝处,干燥的唇瓣紧贴在她颈侧细腻的肌肤上,不再激烈,却带着一种流连忘返的眷恋,细细摩挲着。
偶尔,舌尖还会极轻地扫过那处最为柔嫩的所在,激起她一阵更深的战栗。
“嗯……”沈清辞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细弱如猫吟的嘤咛,浑身酥软得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任由他作为。
这……这真的是那个平日里清冷如玉、疏离自持的江临渊吗?
此刻的他,仿佛彻底撕去了所有冷静自持的伪装,露出了内里灼热、危险,甚至带着几分霸道强势的真实一面。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沈清辞觉得自己快要被这陌生而汹涌的情潮溺毙时,江临渊才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结束了这个漫长而深入的吻。
但他的手臂,依旧固执地环在她的腰际,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沈清辞猛地偏过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汲取着珍贵的空气。
小巧的脸颊绯红未退,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蒙着一层动人的迷离,原本淡色的唇瓣被他蹂躏得红肿不堪,泛着诱人的水润光泽。
江临渊静静地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因他而起的娇媚模样,喉结微动,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因虚弱而沙哑,却毫不掩饰地透着一种计谋得逞后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沈小姐,”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底带着揶揄的光,“光会运针走穴可不够,这……换气的功夫,日后也得好好学学才是。”
沈清辞气得扬起手,作势便要朝他打去。
可目光触及他苍白如纸的俊颜、缠绕在身上仍在微微渗血的纱布,那举起的手便僵在了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她最终只能恨恨地别过脸,用力咬住自己微肿的下唇,连带着一截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羞愤的绯红。
看着她这副明明气恼却又无可奈何的娇嗔模样,江临渊只觉得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搂向自己,几乎要揉进骨血里。
他的额头,再次轻轻抵上她依旧发烫的额间。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微微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在相接处窜动。
祠堂内,长明灯安静地跳跃着,将温暖而朦胧的光晕投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交织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仿佛共同构筑了一个独立于外界一切血腥与纷扰的小小世界。
江临渊缓缓闭上双眼,鼻翼间充盈着的,全是她身上那缕令他心安神宁的冷梅幽香。
他感受着她额间传来的微凉细腻的触感,以及她因情绪未平而带来的细微颤抖。
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嗓音,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沈小姐,我……回来了。”
不是寻常苏醒时所说的“我醒了”,而是“我回来了”。
这简短的四个字,仿佛跨越了生与死的巨大鸿沟,承载了他在另一个混沌时空中的所有抉择、挣扎与不舍,也最终宣告了他历经千险、挣脱一切束缚后,最终、最坚定不移的归宿——回到这个有她的世界。
沈清辞的身体,在他话音清晰落下的瞬间,猛地僵硬了一下,连抵在他额前的动作都有了片刻的凝滞。
她似乎……听懂了。
听懂了这看似简单的话语背后,所蕴含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沉重代价、坚定意志,以及那份跨越生死界限也要归来的……决心。
胸腔里原本翻涌不休的羞恼、气怒,在这一刻,竟奇异地被这股更深沉、更撼动人心的力量悄然抚平、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而汹涌的情感,在她冰封已久的心湖深处,猛烈地激荡起层层叠叠、再也无法平息下去的涟漪。
他回来了。
从那个连医道圣手孙思邈都束手无策、宣判死刑的、名为“燃灯”的绝境之中,跨越了生与死的边界,挣脱了所有束缚,回到了这个……有她的世界。
以这样一种……霸道又温柔、令人措手不及却又怦然心动的方式。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此刻抵着她额头的力道,除了劫后余生的疲惫,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本能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