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之路,并非一路坦途。林清舟离开那处静谧山谷后,并未急于全速赶往星图坐标所示地点。修为刚有突破,对混沌、星辰、空间的诸多新感悟需要沉淀,更重要的是,他对那神秘老僧“渡厄海,见菩提”的偈语,以及墟界之行的凶吉,尚无十足把握。于是,他刻意放缓了速度,以一名游历修士的姿态,行走于北域与西漠交界的广袤地带,既是赶路,也是修行。
此地已远离古战场墟的煞气与陨星湖的诡谲,地貌逐渐从丘陵过渡到荒原,再到戈壁。天空显得异常高远,白日里烈日灼灼,将大地烤得滚烫,夜晚则寒气刺骨,星河璀璨得仿佛触手可及。风是此地永恒的主题,裹挟着沙砾与干燥的尘土,呼啸着掠过每一寸裸露的土地。
这一日,林清舟行至一片巨大的风蚀岩林。无数形状奇诡、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土黄色岩柱耸立在大地上,被千万年的风沙雕刻出层层叠叠的纹路,在夕阳下投下漫长而扭曲的影子。风声在这里变得格外怪异,穿过岩柱间的孔洞,发出呜咽般的哨音,仿佛远古的叹息。
他没有急于穿越岩林,而是在边缘处寻了一处背风、且岩壁上有天然凹洞的所在。照例布下混沌匿空阵,将外界风沙与可能存在的窥探隔绝。阵法内,自成一片安宁。
凹洞不大,但足够一人容身。林清舟盘膝坐下,并未立刻修炼,而是先取出一块干净的麻布,仔细擦拭着之前煮茶的玉壶和小杯。动作舒缓,神情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这简单的动作,能让他纷杂的思绪沉淀下来。
擦拭完毕,他将玉壶置于身前,却并未取水煮茶,而是任由其空置。目光投向阵法外那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风蚀岩林,听着那呜咽的风声。
“风……”他低声自语。
这些时日赶路,他见惯了风的形态。有和煦的微风,有狂暴的飓风,有干燥的热风,也有冰冷的朔风。风无定形,却无处不在;风看似柔弱,却能磨平山石,塑造地貌;风无影无踪,却能带来远方的气息,也能带走此地的沙尘。
“无常,无相,无住,无为而有为……”林清舟心有所感。混沌之道,包容演化,岂非也如这风一般?无形无质,却可化生万物;看似空无,实则蕴含无穷力量。
他闭上双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神识去“听”风,去“感”风。神识融入阵法边缘,感受着风沙拍打阵壁的细微震颤,分辨着风声穿过不同形状孔洞的音调变化,捕捉着风中携带的、来自遥远西漠的干燥而粗粝的灵气粒子。
渐渐地,他体内《混沌剑诀》的运转,似乎也带上了风的韵律。灵力不再是单纯的奔流,而是多了一丝轻盈、一丝流转、一丝无孔不入的渗透之意。丹田内的混沌原点,旋转间也隐隐产生了一种“涡流”般的引力,仿佛在模拟风的汇聚与发散。
他并未刻意去创造什么风系神通,只是任由这份对“风”的感悟,自然而然地融入他对混沌的理解当中。混沌化生万物,风亦是其一。理解风的特性,便是理解混沌演化的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眼时,洞外已是星斗满天。呜咽的风声似乎变得不再刺耳,反而如同天地自然的呼吸,带着一种苍凉的韵律。
他心念微动,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混沌之气萦绕。这一次,他没有演化五行,也没有模拟星辰,只是让这缕混沌之气,随着他的意念,轻轻“流动”起来。它不再是简单的气团,而是如同一缕无形的微风,在指尖盘旋、缠绕、穿梭,灵动异常,且带着一种奇异的切割与渗透力。
“混沌……亦可如风。”林清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种运用方式,或许在正面攻坚上不及混沌劫指或开天一剑,但在灵活性、渗透性、以及大范围的影响上,或许别有妙用。他将其暂命名为“混沌流风”。
收起指尖流风,他感到精神并未疲惫,反而因为这番感悟而更加澄澈。于是,他开始日常的功课——稳固修为,打磨混沌道种。
混沌道种依旧是那微小的一点,悬浮在原点核心,但比之前更加凝实,散发出的道韵也越发玄奥。林清舟以神念温养,将白日赶路时吸纳的、带着西漠特色的干燥土行灵气与精纯的星辉之力,以混沌元珠转化为精纯的混沌本源,一丝丝地滋养着道种。这个过程缓慢而持续,是水磨工夫,但他乐在其中,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道基在一点点变得浑厚。
随后,他开始整理和检查随身物品。主要是清点灵石和常用丹药的消耗。西漠之地,资源相对北域更为匮乏,补给不易,需心中有数。他将一些用不上的低阶材料再次归类,准备在遇到合适的坊市时处理掉。
做完这些,他才取出一枚记载着北域及西漠边缘地理风貌的普通玉简,再次研究起来。星图坐标虽然精确,但具体到现实地貌,还需要结合普通地图来定位。从地图上看,坐标点位于西漠深处一片名为“流沙海”的绝地边缘,那里环境极端恶劣,空间异常频发,凡人绝迹,修士罕至。
“流沙海……渡厄海……莫非有所关联?”林清舟沉吟。老僧说的“渡厄海”,是否就是指这“流沙海”?亦或是西漠另一处险地?菩提……又指向什么?是佛门圣地?还是某种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