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兖楚关掉手机,面色阴沉地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径直朝宴会厅最隐蔽的角落走去。
水晶吊灯的光影在他锋利的轮廓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被淹没在交响乐中。
与此同时,谢拾青正嫌恶地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衬衫。
七月的闷热让丝绸面料贴在后背,汗湿的感觉让他烦躁。
他单手解着纽扣往楼上休息室走,余光却突然捕捉到一抹身影——
二楼栏杆旁,谢拾青的脚步顿住。
他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目光穿过香槟塔与人群,准确锁定了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角落。
单疏白席地而坐,洗到发白的浅蓝衬衫松垮地挂在肩上,露出一截伶仃的锁骨。
过于宽松的牛仔裤裤腿堆在脚踝,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他毫不在意地屈着一条腿,餐盘搁在膝盖上,正低头狼吞虎咽。
谢拾青眯起眼,手肘懒散地搭在鎏金栏杆上。
他看到少年用叉子卷起一大团意面,仓促地塞进嘴里,腮帮鼓鼓的像只囤粮的仓鼠。
有酱汁沾在唇角,粉色的舌尖很快舔掉,喉结随着吞咽急促滚动。
“啧。”谢拾青无声地勾起嘴角。
餐盘很快见底。
单疏白偷偷抬眼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像只警惕的猫般迅速窜到长桌边,又顺走一盘提拉米苏。
他蹲回角落的动作流畅得像经过无数次演练,连裙摆般的衬衫下摆扬起又落下的弧度都透着熟练。
谢拾青突然低笑出声,震动的胸腔带动栏杆微微发颤。
太可爱了——那副做贼心虚又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人想把他偷食的录像循环播放一百遍。
而此刻的单疏白正沉浸在久违的饱足感中。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正常进食是什么时候,沈兖楚总爱用各种方式惩罚他——上周就因为他没吃完那盘泡在辣椒油里的水煮鱼,就被锁在阁楼整整24小时。
没事的,他已经习惯了。
单疏白垂眸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好在今天有宴会,虽然平常他跟透明人没什么区别,但这种重要的宴会还是会放他出来的。
明面上要过的去。
所以今天他可以吃的很饱很饱。
想到这单疏白有些满足,看着那些食物都有些珍重起来
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甜腻让他眯起眼,连沾到指尖的咖啡粉都珍惜地舔掉。
他小口小口吃着蛋糕,像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完全没注意到二楼投来的灼热视线。
直到最后一叉子送入口中,单疏白满足地抬头——
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带笑的眼睛。
二楼栏杆边,谢拾青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男人衬衫大敞,露出的胸膛在灯光下泛着浅色的光泽。
见他发现,对方甚至恶劣地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好吃吗?”
叉子当啷掉在地上。
单疏白仰着头,喉结微微滚动。
二楼那个男人像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凹陷的阴影,让他想起自己调色盘里最珍贵的那抹赭石色。
——想让他当模特。
——想画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光线突然被遮住。
单疏白下意识浑身一颤,慢半拍地抬头,正对上沈兖楚阴鸷的眼睛。
“看来很饿啊,好弟弟。”沈兖楚用指尖拍打他的脸颊,力道不重却带着羞辱的意味。
水晶吊灯的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单疏白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单疏白摇头时,后颈的碎发扫过苍白的皮肤:“不、不饿。”
沈兖楚突然蹲下来与他平视。
这个看似亲密的动作让单疏白后背沁出冷汗,他看见表哥瞳孔里映着自己惊惶的倒影。
“可我看见你吃了很多。”沈兖楚的拇指碾过他沾着奶油的唇角,“是不是很好吃?”
单疏白立刻放下餐盘,瓷盘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对不起,我不吃了。”
空气骤然凝固。
沈兖楚掐住他下巴的力道猛地加重:“你说什么?”
单疏白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他机械地背诵着道歉词,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对不起……没有经过同意就吃了食物……”
明明是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那双眼睛却雾蒙蒙的漂亮。
泪腺不受控地分泌生理性泪水,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被雨淋湿的琉璃。
谢拾青靠在栏杆上的身子猛地顿住,然后转头就往楼下走。
“不是说错了么?”沈兖楚突然松开他,转身从甜品台取了块樱桃蛋糕。
鲜红的车厘子嵌在奶油漩涡里,表面淋着晶莹的果酱,像童话里的毒苹果。
单疏白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对樱桃过敏。
到现在都还记得七岁那年喉头肿胀的窒息感,记得IcU监护仪刺耳的警报,记得沈兖楚站在病房外笑着说原来真的会过敏啊。
“吃了就原谅你。”沈兖楚把蛋糕递到他面前。
宴会厅的嘈杂声突然远去。
单疏白盯着那颗殷红的樱桃,慢慢伸出手——
“这才乖。”沈兖楚突然夺过叉子,挖起一小块沾满果酱的奶油塞进他嘴里。
甜腻的樱桃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单疏白剧烈颤抖起来。
因为是动物奶油所以化的很快。
猛的推开沈兖楚跑走了。
沈兖楚刚追上去,一只手就在这时按住了他的肩膀。
两个男人视线相撞,空气里爆开无形的火花。
沈兖楚先笑了:“聊聊?”
“可以。”谢拾青瞥见单疏白冲出去的背影,声音淬着冰。
“但你现在得去参加家宴了。”沈兖楚指着不远处,挑着眉道。
谢拾青回头看了眼正在找孙子的谢老爷子,哼笑一声:“行,你等着。”
沈兖楚冲他摆手:“等着呢,大少爷。”
回头看向刚刚人消失的地方。
而此时单疏白已经没了影。
卫生间的灯光冷白刺眼,男人懒洋洋地撑着大理石洗手台,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落。
镜子里映出一张锋利的脸——眉骨高耸,眼尾微挑,湿漉漉的黑发被随手梳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他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衬衫领口,原本就松垮的衣襟又敞开几分,锁骨凹陷处还残留着昨晚对象留下的红印。
这副浪荡模样活像刚从夜店出来的头牌男模,偏生眉眼间那股子慵懒劲儿,又让人感觉他随时会靠在墙上睡过去。
景在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吹了声流氓哨。
这不得把他家宝贝给迷死。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卫生间的大门突然被撞开。
一个身形单薄的男生踉跄着扑进来,整个人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像条搁浅的鱼般跪倒在地,手指痉挛地抓着脖颈,喉间发出的喘息声。
景在星挑了挑眉。
——现在的小孩勾引人都这么拼?
玩过敏play?
男生突然抬头,雾蒙蒙的泪眼对上他的视线。
那张脸漂亮得惊人,此刻却惨白如纸,汗湿的碎发黏在额前,泪水大颗大颗往下砸,在瓷砖上溅出细小的水花。
“啧。”
景在星蹲下身,粗鲁地掐住对方下巴左右查看。
喉结周围已经泛起大片红疹,脉搏快得像要跳出皮肤。
他忽然轻笑一声,手臂环过男生腰腹,拇指狠狠抵上胃俞穴。
“呜……!”
单疏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拎进了隔间。
他趴在马桶边吐得天昏地暗时,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的声响。
等最后胃里最后一丝容量都吐干净后,单疏白虚脱地转过头。
隔间门大敞着,地上扔着件浸湿的西装外套——方才那个男人早没了踪影,只有薄荷烟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