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或者说,黄金古树的光芒模拟出的午后)透过水晶般的叶片,在草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白厄难得有半日清闲,昔涟也完成了例行的祈祷。三人坐在古树气根形成的天然座椅上,享受着短暂的静谧。
“我们来玩神谕牌吧。”昔涟提议道,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副材质特殊的卡牌。牌背是深邃的星空底色,上面流转着如同星云般的微光。
埃洛斯立刻来了兴趣。他见过村民们偶尔会玩这种牌,据说牌面蕴含着命运与启示的碎片,昔涟姐姐更是此中高手,常能用它进行某种模糊的“观星”。
白厄笑了笑,金色的瞳孔在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好啊,让我看看今天命运会给我们怎样的启示。”
规则很简单,三人依次抽牌,然后根据牌面进行简单的解读,更多是一种娱乐和心神的放松。
白厄率先抽出一张。牌面上,是一位身披霞光、张开双臂、脚下汇聚着万千民众祈愿的身影,背景是初升的太阳,驱散阴霾。
“是「救世主」。”昔涟轻声说,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看向白厄,“协调万物,完美无缺,引领希望……白厄,这张牌一直眷顾着你。”
白厄看着牌面,脸上惯有的阳光笑容微微收敛,多了几分沉静与责任。“救世主……不仅仅是荣耀,更是重担。”他低声说,仿佛在对自己言说。
轮到昔涟。她纤细的手指在牌堆上轻轻掠过,几乎没有犹豫,便抽出了一张。牌面呈现混沌的漩涡,中心却有一点清晰的明光,无数命运的丝线缠绕其上,既显得纷乱,又隐含着某种深层的秩序。
“「命运之织」。”白厄认出了这张牌,“编织因果,串联始终。昔涟,你的道路,总是与‘轨迹’和‘联系’息息相关。”
昔涟凝视着牌面,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将那流转的漩涡图案轻轻按在胸前。
最后,是埃洛斯。他有些紧张地伸出手,在剩下的牌中犹豫了片刻,最终凭感觉抽出了离他最近的一张。
当牌面翻转时,三人都愣住了。
牌面上,并非任何具象的人物或场景,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真实宇宙的黑暗背景。在这黑暗之中,一颗星辰正在崩解,碎裂成无数大小不一的发光碎片。这些碎片并未湮灭,而是拖着璀璨的光尾,向着四面八方飞散,如同一场逆行的流星雨,飞向宇宙的各个角落。整张牌透着一股壮烈的破碎感,却又蕴含着一种“散作千光,遍照万界”的奇异希望。
这不是任何已知的、标准神谕牌中的图案。
“这是……”白厄微微皱眉,他从未见过这张牌。
昔涟凑近了些,粉色的短发几乎要触到牌面,她湛蓝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破碎星辰的光影,充满了困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牌面上那些飞散的星屑。
“破碎……与远行?”她不确定地低语,目光从牌面移开,落在埃洛斯那同样茫然的黑色眼眸上,“埃洛斯,你看,这颗星星碎了,但它没有消失,反而变成了更多的光,去到了更远的地方……这很像你呢,总觉得你不完全属于这里,心在远方。”
白厄闻言,也仔细看了看牌,尝试解读:“或许……这像是一种牺牲。星星粉碎了自己,照亮了别处,为更遥远的地方带去了某种……可能性?”他说完,自己也觉得这种解读有些沉重,便揉了揉埃洛斯的头发,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当然,这只是游戏,别太在意。”
埃洛斯握着这张陌生的卡牌,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奇怪的感觉。他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认同?仿佛牌面上那破碎飞散的星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角落。
就在他试图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尖锐无比、穿透力极强的警报声,猛地撕裂了哀秘丽榭的宁静!
“呜——嗡——!”
这警报声与往日示警的钟声截然不同,更加凄厉,更加急促,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恐慌。
白厄和昔涟的脸色瞬间大变。
“最高警戒!”白厄豁然起身,眼中的金色刻法勒图案仿佛被点燃,迸发出锐利的光芒。他甚至来不及收起桌上的卡牌。
昔涟也立刻站起,娇小的身体瞬间绷紧,她一把将还有些发懵的埃洛斯拉到自己身后,湛蓝的眼眸望向村庄外围光罩的方向,那里,原本稳定的金色光晕正在剧烈地波动、明灭!
天空,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并非夜幕降临,而是某种更加浓稠、更加恶意的黑暗,如同活物般从森林的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冲击、侵蚀着黄金古树撑起的光罩。
黑潮!
不再是零星的渗透,而是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入侵!
村庄里瞬间乱成一团,惊呼声、奔跑声、武器的出鞘声混杂在一起。守护者们的身影在光影交错间急速穿梭,奔向各自的防御岗位。
“待在昔涟身边,绝对不要离开古树范围!”白厄只来得及对埃洛斯留下这一句,身影便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警报最密集的前线方向,那银白色的短发在涌动的黑暗中划出一道决绝的流光。
埃洛斯被昔涟紧紧护在身后,他能感受到昔涟身体的微微颤抖,但她的手臂却异常稳定。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张描绘着破碎星辰的卡牌,牌面的微光,与外界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黄金古树奋力抵抗的光芒,交织成一幅无比诡异的图景。
孩童的嬉戏时光戛然而止。冰冷的现实,以最残酷的方式,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