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特事办这处临时据点的静谧中悄然流逝。
马疏萤、夏晓薇、黄语萱三人形成了稳定的轮班,如同三根温柔的支柱,支撑着林羽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她们的陪伴无声却有力,没有急切地追问过去,只是用日常的关怀、安静的守候和偶尔温和的闲聊,为他营造着一个稳定而安全的气场。
在这份宁静的滋养下,林羽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瘦削的脸颊也丰润了些许,虽然记忆的迷雾依旧浓重,但他眼中的茫然和惊恐,确实在一点点褪去,偶尔甚至会流露出对周围环境一丝细微的好奇。
其他人都已返回各自的岗位:
张清源、玉宸、玄诚三位真人,轮流坐镇魔都机场港口,其余两位掌门回山坐镇,处理宗门事务,并密切关注各地灵气节点;
况砚深回到港岛坐镇,防止樱岛从港岛潜入内地;
赵元朗返回店山村,继续守护国师印核心;
云逸也回了h市夜安便利店,但每日都会通过加密信道询问林羽的情况;
特事办的山鹰则统筹全局,处理日常事务,并持续追查安倍真吾同党及樱岛可能的后手。
只有况星湄,固执地留了下来。
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监控室里,隔着冰冷的屏幕,痴痴地看着那个她熟悉又陌生的“语宸哥哥”。
看着他安静地喝水,看着他偶尔望向窗外出神,看着他在马疏萤的安抚下露出极其罕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放松神态。
每一次看到这些,她的心就像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她多么想亲自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她是星湄,是他曾经舍命保护、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星湄啊!
这种渴望与日俱增。
终于,她忍不住再次找到母亲马疏萤。
“妈,你看语宸哥哥他现在稳定多了,也能认出晓薇姐和语萱姐了……能不能,让我也去见见他?就一次,好不好?我保证,我就看看他,不说话,或者……或者您帮我说说?”
况星湄拉着母亲的手,眼圈微红,语气中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
马疏萤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庞和眼底深藏的期盼,心中满是怜惜。
她何尝不想让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年轻人早日相认?
但她更清楚林羽此刻状态的脆弱。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柔声却坚定地拒绝:
“星湄,妈妈知道你着急。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语宸他现在就像一只刚刚熟悉了新巢穴的小鸟,对晓薇和语萱的接受,是建立在她们没有‘威胁’,并且与‘黄语宸’这个身份有合理关联的基础上的。你不一样……”
马疏萤顿了顿,斟酌着用词:
“你身上有僵尸的气息,有之前参与行动的‘痕迹’,更重要的是,你和他之间的过往……太深刻,也太复杂。贸然出现,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句称呼,都可能触及他被封锁记忆的核心区域,引发我们无法预料的反应。万一再次惊到他,让他逃离,我们再想找到他、让他安定下来,就难如登天了。”
况星湄听着母亲的分析,虽然心中刺痛,但也知道这是事实。
她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吧……那我再等等。我就在监控室里看着他,等他再好一点……”
她重新回到了监控屏幕前,将那抹身影深深印在心底,用目光陪伴着他,祈祷着他能早日拨开迷雾,记起一切。
……
又过了几日。
这天阳光正好,暖融融地透过窗户洒进来。
林羽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枝头上跳跃的麻雀,看了许久。
然后,他转过头,对正在一旁为他削苹果的马疏萤,用一种略显生涩但清晰的语调,轻声说:
“我……想出去走走。”
马疏萤削苹果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阵欣喜!
这是林羽醒来后,第一次主动表达明确的意愿!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说明他开始有意识地与外界互动了。
“好啊!”
马疏萤立刻放下水果刀,脸上绽开温暖的笑容,
“今天天气这么好,是该出去透透气了!老是闷在房间里也不好。”
她细心地帮林羽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自然而不经意的语气说道:
“对了,语宸,待会儿出去啊,正好有个人想让你认识一下。她啊,一直很担心你,也很想见见你呢。”
说着,马疏萤不着痕迹地抬起头,对着房间角落那个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微型摄像头,轻轻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
监控室里,一直紧盯着屏幕的况星湄,看到母亲这个手势,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激动得手脚都有些发颤。
机会!
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她顾不上其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出监控室,冲回自己临时的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干净的连衣裙,将长发仔细地梳好,脸上未施粉黛,只希望能以最清爽、最无害、最接近记忆中那个“小星湄”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与此同时,马疏萤也招呼夏晓薇和黄语萱进来,三人一起帮林羽换下了病号服,穿上了一身准备好的、舒适宽松的休闲装。
镜子里映出的青年,虽然眼神依旧带着些许空洞,脸色也有些久未见阳光的苍白,但整理干净后,那清俊的轮廓已然重现,不再像个流浪的乞儿。
“好了,我们语宸还是很帅的嘛。”
马疏萤笑着打趣,试图缓解可能存在的紧张气氛。
林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没有说话,但似乎也并不排斥。
一切准备就绪。
马疏萤和夏晓薇一左一右,黄语萱稍后半步,三人如同众星拱月般,陪着林羽,缓缓走出了他待了许久的病房,沿着走廊,向大楼的出口走去。
每一步,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况星湄早已等在了大楼门口那片洒满阳光的空地上。
她紧张地绞着手指,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即将开启的玻璃门,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吱呀——”
玻璃门被推开。
马疏萤率先走了出来,然后是夏晓薇和黄语萱,最后,是被她们隐隐护在中间的林羽。
温暖的阳光瞬间包裹住他,他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而就在他抬头,目光尚未完全适应外界光线的刹那,他感受到了前方那个身影散发出的气息!
那是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带着青春的活力,带着一种深切的期盼,但更深处……
似乎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曾与巨大危险和战斗相似的气息!
尤其是那血脉深处隐隐传来的、属于僵尸的微弱共鸣!
“呃!”
林羽的身体猛地僵住!
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脸上的平静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警惕和一丝被触及创伤本能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就要后退,想要退回那安全的室内!
“语宸!没事,没事的!”
马疏萤第一时间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他定在原地。
她侧过身,挡在了林羽和况星湄之间,隔断了他大部分直视的视线,然后指着前方因为林羽剧烈反应而瞬间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的况星湄,用最快活最自然的语气说道:
“语宸,你看,这就是我想让你认识的人。她叫星湄,况星湄,是我的女儿!她和你啊,以前可是非常好的朋友呢!你看她多担心你,听说你要出来,特意在这里等你呢!”
好朋友……
我的女儿……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混乱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却也带来了一丝可以理解的“逻辑”。
母亲的朋友……
母亲的女儿……
林羽炸起的毛似乎稍微平复了一点点,但那浓重的戒备和身体下意识的紧绷并未完全消除。
他透过马疏萤的肩膀,用那双依旧带着惊恐和极度困惑的眼睛,远远地、快速地瞥了一眼那个站在阳光下、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少女。
阳光刺眼,少女的身影在他模糊的视线和混乱的感知中,只是一个带着强烈情感波动和些许“危险”气息的轮廓。
这一次相遇,仓促、紧张,充满了未被化解的冲击。
但至少,他站在了那里,没有立刻消失。
这本身,就是艰难的一步。
接下来的路,还需要更多的耐心、时间和恰到好处的契机,来融化这层因误解和创伤凝结的冰霜。
况星湄的泪水,只能无声地流淌,等待着阳光真正照进她语宸哥哥心底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