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饵已经撒下，鱼上钩的速度，比沈浪预想的还要快。
仅仅三天后，当沈浪陪着“夜凝”前往宗门最大的药材交易中心“百草堂”兑换炼丹材料时，麻烦主动找上了门。
“站住！”
一声厉喝，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一名身穿孙百炼派系丹师服饰的青年，带着几名同伙，气势汹汹地堵在了百草堂门口，引得来往弟子纷纷侧目。
沈浪抬了抬眼皮，认出为首那人叫赵乾，是柳如烟手下最得力的狗腿子之一。
来了。
他心里波澜不惊，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懒散的不耐烦。
“这位师兄，大清早的火气这么大，是炼丹炸炉了，还是被道侣踹下床了？”
“沈浪！你少在这里油嘴滑舌！”赵乾涨红了脸，一指旁边的“夜凝”，“我们怀疑她，偷盗了百草堂的镇堂之宝，千年紫血参！”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千年紫血参！
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灵药，据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是用来炼制某种保命金丹的主药！
无数道探究、怀疑、幸灾乐祸的视线，瞬间聚焦在了“夜凝”身上。
“夜凝”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被指控的不是自己。
沈浪心里差点笑出声。
偷？这罪名安得可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百草堂禁制重重，别说一个筑基期，就是金丹长老想无声无息地偷走东西都难如登天。
但他没有急着反驳，只是夸张地掏了掏耳朵。
“你说什么？紫血参？那玩意儿不是早就被孙百炼长老申请走，说要给他那个宝贝徒弟林逸疗伤用了吗？怎么，他老人家手脚也不干净？”
赵乾的脸瞬间由红转紫。
这件事宗门高层都知道，孙百炼确实为了重伤的林逸，厚着脸皮把宗门库存的最后一株紫血参要走了。
“你……你休要胡言！紫血参确实是被孙长老取走，但……但是看守药园的弟子亲眼看见，夜凝这妖女曾在药园禁制外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而就在昨夜，药园内另一株即将成熟的‘九窍玲珑花’也不翼而飞了！”
赵乾临时换了个目标。
哦，原来是备用方案。
沈浪了然。看来他们也知道紫血参的借口站不住脚。
“鬼鬼祟祟？”沈浪笑了，他环顾四周，对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摊了摊手，“各位评评理，我师妹天生丽质，气质出尘，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怎么到了某些人嘴里，就成了‘鬼鬼祟祟’？我看，是有些人心里有鬼，看什么都鬼祟吧？”
他这番话，引得不少男弟子深以为然地点头。
夜凝的容貌和气质，在整个合欢宗都是独一档的，说是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强词夺理！”赵乾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色厉内荏地吼道，“有没有偷，搜一搜她的储物袋和洞府，不就一清二楚了！”
图穷匕见了。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栽赃嫁祸，只要从“夜凝”身上搜出“九窍玲珑花”，那真是跳进天河也洗不清了。
“搜身？搜洞府？”沈浪的笑意敛去，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赵乾，你好大的官威啊。我丹尘子一脉的弟子，是你说搜就能搜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温婉却带着威严的嗓音响了起来。
“沈师弟，何必动怒。赵师弟也是为了宗门财产安全着想，并无恶意。”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柳如烟在一众丹师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丹师袍，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关切，仿佛真的是一位为了宗门着想的公正师姐。
好一朵盛世白莲。
沈浪在心里给她鼓了鼓掌。
“原来是柳师姐。”沈浪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师姐来得正好。你这师弟，跟疯狗一样逮着我师妹就咬，非说她偷了东西。您可得好好管管，别让他出来败坏了孙长老一脉的名声。”
柳如烟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对着“夜凝”温和一笑。
“夜凝师妹，你别怕。我相信你的人品。只是如今出了这种事，总要给宗门一个交代。为了自证清白，不如就让执事堂的师姐检查一下储物袋，如何？我们绝不会窥探你的隐私，只是确认一下，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摆在了绝对公正且为你着想的位置上。
周围的议论声开始转向。
“柳师姐说得有理，查一下自证清白也好。”
“是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那个夜凝，一直冷冰冰的，谁知道心里想什么。”
【心理攻势。利用舆论施压，逼迫目标就范。低级但有效。】
夜凝的意念在沈浪脑中响起。
“放心，你老公我专治各种不服。”沈浪在心里回了一句。
他上前一步，将“夜凝”完全挡在身后，直面柳如烟。
“柳师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今天要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跳出来说你偷了东西，你是不是也得敞开洞府让人家搜个底朝天来自证清白？”
柳如烟的涵养功夫极好，即便被骂成阿猫阿狗，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沈师弟，这是两码事。现在是人证物证皆有……咳，是有弟子目击，又有灵药失窃。按规矩办事，对大家都好。”
“规矩？”一声冷哼，仿佛炸雷般在众人耳边响起。
丹尘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中，他背着手，矮胖的身材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我丹尘子的弟子，就是规矩！柳如烟，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设局陷害我的人！”
丹尘子人老成精，一眼就看穿了这拙劣的把戏。
柳如烟见到丹尘子，神色终于变了变，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迎了上去，躬身行礼。
“丹师叔息怒。弟子不敢。只是此事关系宗门清誉，不能因夜凝师妹是您的弟子，就有所偏袒。否则，难以服众。”
她竟然敢硬顶丹尘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丹尘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好！好一个难以服众！你待如何？”
柳如烟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直起身，朗声道：“弟子不敢质疑师叔。但弟子相信，真正的天才，不仅体现在修为上，更体现在心性与技艺上！”
“既然师叔如此信任夜凝师妹，想必她定是得了您的真传，丹道技艺超凡脱俗。弟子不才，愿与夜凝师妹在全宗面前，来一场‘丹斗’！”
丹斗！
这两个字一出，全场死寂！
丹斗，是丹师之间解决最高级别争端的最终方式！赌上的，往往是毕生的荣耀，甚至是性命！
柳如烟的声音，在寂静的百草堂前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若夜凝师妹胜了，证明她心性与技艺皆是上上之选，偷盗之事，纯属污蔑！我柳如烟，当着全宗之面，向她磕头谢罪，并自请到戒律崖面壁十年！”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变得无比森寒。
“但若是她输了……”
“便证明她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德不配位，心术不正！偷盗灵药，罪加一等！我要废去她一身修为，打断四肢，逐出宗门，永世不得踏入修行之路！”
狠！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惩罚，这是要将一个人彻底毁灭！
所有人都被柳如烟的疯狂给镇住了。
丹尘子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沈浪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好算计。
柳如烟知道，以丹尘子的护短和高傲，绝对不可能允许别人搜查他的弟子。所以她干脆把事情闹大，用一场豪赌，将丹尘子逼上梁山。
她赌丹尘子对自己弟子的天赋有绝对的信心，会接下这场赌约。
她更赌，夜凝这个刚刚学习炼丹不过几天的“新人”，绝对不可能胜过她这个沉浸丹道数十年的名师！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这是一场必胜的阳谋！
“师父，不可！”沈浪立刻出声，脸上满是“焦急”，“我师妹学习炼丹时日尚短，柳师姐却是宗门成名已久的丹道大师，这不公平！”
他必须表现出“我们处于劣势”的样子，这样鱼儿才会咬得更死。
丹尘子看了沈浪一眼，又看了看身后那个自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夜凝”，一股冲天的豪气混杂着怒火，直冲天灵盖。
不公平？
我丹尘子的弟子，需要公平吗？
我丹尘子看中的天才，会输给你这种靠阴谋诡计上位的货色？
“住口！”丹尘子冲着沈浪一声爆喝。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柳如烟，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老夫就跟你赌了！”
“这场丹斗，我丹尘子，替我徒儿接下了！”
话音落定，仿佛一道惊雷在合欢宗上空炸响。
柳如烟的脸上，终于无法抑制地，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