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注。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血水，从林秋生的额角滑落，流过他干裂的嘴唇，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他单膝跪在青冥宗后山断魂崖的边缘，身下是湿滑的青苔，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狂风卷着雨幕，像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将他拖入那片吞噬一切的深渊。
“林秋生，你这个废物，到今天还看不明白吗？”
一个嚣张的声音在风雨中咆哮，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说话的是内门弟子王猛，他一脚踩在林秋生的背上，脚下缓缓用力，仿佛在碾一只令人作呕的虫子。
“无灵根的垃圾，也配待在青冥宗？也配接受柳师妹的丹药？”
林秋生牙关紧咬，混着泥沙的雨水灌进他的嘴里，但他一声不吭。他知道，任何求饶和辩解，在此刻都只会换来更残忍的羞辱。
他只是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脑海里闪过的，不是王猛那张扭曲的笑脸，而是柳青将那枚“凝气丹”塞给他时，清澈而担忧的眼神。
“秋生哥，这是我攒了三个月的宗门贡献点换的，你一定要撑下去。”
撑下去……
可怎么撑？一个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物，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连呼吸都是一种错误。
“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王猛见他沉默，顿时觉得无趣，脚下猛地一碾！
“咔嚓”一声，林秋生感觉自己的肩胛骨似乎裂开了，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哦，我忘了，你还在惦记柳师妹送的丹药吧？”王猛身边的跟班怪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在林秋生面前晃了晃。那正是他视若珍宝的凝气丹。
“可惜啊，这等灵丹妙药，给你这个废物吃，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着，那跟班手一扬，将油纸包扔进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不——！”
林秋生目眦欲裂，那枚丹药，是柳青对他这个“废物”唯一的认可，是他在无数个欺凌的日夜里，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怒，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隐忍。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转身，像一头濒死的孤狼，扑向了王猛。
“王猛！我杀了你！”
然而，一个连炼气一层都达不到的杂役，如何是一个已经稳稳站在炼气三层的内门弟子的对手？
王猛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甚至懒得用法术，只是随意地抬起了脚。
“找死！”
一只包裹着淡淡灵光的脚，精准而狠辣地踹在了林秋生的胸口。
“砰！”
林秋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洪荒凶兽撞中，胸骨瞬间塌陷，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整个人如同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向后倒飞出去，越过了断魂崖的边缘。
身体在半空中失重，风雨在耳边呼啸。
下坠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看到了王猛和那几个跟班脸上残忍的嘲笑，看到了青冥宗若隐若现的轮廓，也看到了自己这十五年短暂而屈辱的一生。
家族的抛弃，宗门的冷眼，无休止的欺凌……
“我……不甘心……”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
“若有来生，我必……让所有欺我、辱我、负我之人，血债血偿！”
声音被风雨吞没，他的意识也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
身体不断下坠，下坠……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摔成肉泥，彻底终结这可悲的一生时，异变陡生！
崖底并非他想象中的坚硬岩石，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噗通”一声砸入冰冷的潭水，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清醒了一瞬。
然而，这潭水深得可怕，他刚想挣扎，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将他拖向更深的黑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之际，他“看”到了光。
在那无尽的潭底，一抹古朴的青铜色光芒，如沉睡了万古的星辰，骤然亮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与苍凉。光芒的中心，是一面三丈高的青铜古碑，碑身布满了他看不懂的古老纹路，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的奥秘。
古碑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轻轻一颤。
嗡——
一道玄黄色的光华从古碑上射出，瞬间穿透了数十丈的潭水，精准地印在了林秋生的眉心。
温暖，浩瀚，如母亲般的怀抱。
林秋生感觉自己破碎的身体正在被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修复，断裂的骨骼在接续，受损的内腑在重生。那股力量甚至比他想象中母亲的怀抱还要温暖。
他的意识，也在这股暖流的包裹下，彻底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看到了一片混沌，看到了阴阳二气交织，看到了天地开辟，万物衍生。
当他再次缓缓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淤泥上。四周一片漆黑，唯有身前那面青铜古碑，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这片小小的空间照亮。
他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竟然全部消失，连一丝疤痕都没留下，皮肤甚至比以前更加细腻坚韧。
他……活下来了？
林秋生心中涌起狂喜，他挣扎着爬到古碑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摸着那冰凉而古老的碑身。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碑面的刹那，整座古碑再次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
碑面上，那些古老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洪流，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啊——！”
林秋生抱住头，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无数玄奥的符文、晦涩的经文，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当他再次从剧痛中恢复时，一部名为《九转玄黄经》的功法，已经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天地有灵，分阴阳，化五行，此为常道。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一，是为玄黄……”
他呆呆地看着脑海中的经文，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他惊奇地“看”到，周围的黑暗中，漂浮着无数五颜六色的光点，它们如同夏夜的萤火虫，欢快地游荡着。
这是……灵气？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天地灵气的存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按照《九转玄黄经》中最基础的法门，尝试着在体内构建一个微小的漩涡。
“吞噬……”
他心中默念。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他身边那些漂浮的、代表着天地灵气的光点，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瞬间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疯狂地涌向他的身体，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从未有过的充实感传遍全身，那种感觉，比最甘美的琼浆玉液还要舒爽万倍！
他，林秋生，一个天生无灵根的废物，在这一刻，竟然真的修炼了！
他真的……可以踏上仙途了！
巨大的狂喜冲击着他的心灵，让他几乎要仰天长啸。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喜悦，那面青铜古碑突然光芒大盛，碑面上浮现出几个血红色的大字，仿佛是用无尽的鲜血写成的，带着一股苍凉而悲壮的气息。
“玄黄不出，万古如夜。天弃吾族，血债终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