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收拾东西,回京。”
谢青锋这种时候听谭芳蕊说这些话,那当真是火上浇油,一想到山庄里这些莺莺燕燕,再想到不远处果园中,那女孩儿恐怕也正为自己的离去而振奋高兴,顿时便生了远离此处的心思,暗道好啊,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贵族子弟吗?也罢,我索性离你远远儿的,让你再看不到我,这就遂了你的意是吧?
谢青锋只是一时不甘,丝毫没有顾虑她人的感受,那谭芳蕊无辜遭了这样一番话,只气得怔住了,呆立当场,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其他女孩儿也都不敢再说话,直到谢青锋的身影消失,她们方纷纷上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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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锋回京了,啧啧,还是姑娘厉害啊,我就没看见他这么狼狈过,竟然被你几句话就打发回京城了,罗姑娘,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堂堂云小侯爷,此时正亦步亦趋的跟在罗莞身后,忠心耿耿扮演着尾巴的角色,即使面前佳人冷着一张面孔一言不发,也没有浇灭他的热情。
“就是这么做的。”罗莞终于忍不住了,听见云秋水竟然问出这样话,简直就和自找死路没什么两样,于是她冷哼一声说完,忽的仰头大喊:“小青。”
“小青?什么小青?这名字有些耳熟……哎呀我的妈……姑娘你又叫那条蛇?做什么?啊啊啊……不要追我……”
看着云秋水狼狈的抱头鼠窜而去,终于那呼喊声一点儿也听不见,世界清净了。不一会儿,小青昂头吐着信子,以一种邀功的姿态游了回来,嘴巴里叼着一片锦缎衣角。
“这蛇还真养成狗了,谢大哥你真是人才。”罗莞无语的看着那片衣角。忽然笑叹着摇了摇头:“好了,屋里那一篮子鸡蛋是你的了,去吃吧。记着别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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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啊?走了这半天。怎么小的就到现在还没猜出爷的目的地呢?”
七星和龙渊跟在谢青锋身边,眼看着都过晌午了,谢青锋却还没有吃中午饭的打算,七星终于忍不住了,凑上前苦着脸问了一句。
“怎么?累了?”谢青锋斜睨了心腹小厮一眼,看的七星身上打了个寒颤,想到上次在战场上训练士兵时自己没跟上队伍。之后让爷罚着绕那大校场跑了二十圈,最后都跑吐了的可怕往事,他果断摇头:“不……不累,一点儿都不累。这点路途算得了什么啊?奴才当日跟爷在战场上……”
“不累就好。”谢青锋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回京城已经三天了,但谢青锋并没有回王府里住,而是住在一所普通宅子里,每天除了出来在大街上逛荡着。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就听皇兄的,在兵部或是京畿营里弄份儿差事?也好过现在这样的无所事事。
世子爷认真地考虑着这件事。嘴角不禁就扯出一抹苦笑,暗道皇帝若是知道自己有这份心思,只怕立刻就要趁热打铁把自己弄进这套子里了吧?只是,如果真的上了套,自己又不是父亲那身有爵位的,哪里还能再有悠闲度日的机会?
一边想着,便沉沉叹了口气,忽见七星又凑过来,苦着脸道:“爷,就算……就算您走的不累,这会儿也该饿了吧?”话音未落,就听“咕噜”一声响,谢青锋看着小厮哀怨的脸,也是忍不住一笑,点头道:“罢了,就近找个酒楼,随便吃点吧。”
“哎!好。”七星高兴了,接着一指北边不远处,嘿嘿笑道:“爷,那是缀景楼,据说这家做的一手好川菜,爷又喜欢吃辣的,不如咱们过去吃点?”
这么快速就找到了地方,而且又是偏偏在这时候才出口,显然七星是早有预谋。龙渊在旁边佩服的伸出大拇指,谢青锋却是不置可否。
“不知道罗姑娘的果园里有没有种辣椒。”
谢青锋喃喃念着,旋即就甩了甩头,心想怎么了?无端端怎么又想起她来?她种不种辣椒关我什么事?她瞧不起我,我又何必老惦记着她。
想到这里,世子爷不自禁就昂起头来,好像罗莞就在身边,所以要做出这幅“不相往来”的姿态给她看一般。然而直到进了酒楼,看着面前的熙熙攘攘,却并没有发现那一抹丽影,他才醒悟过来,深深叹了口气,面对上来招呼的小二,随便要了个二楼的雅座。
这家缀景楼的川菜的确很够味道,虽然已经过午,但仍有许多人在这里用饭。谢青锋在雅座上坐下之后,就听着隔壁有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他不由微微一笑,不知怎的,便想起罗莞高兴时所哼唱的那些奇怪调子。
菜一道一道上来,七星和龙渊都流口水了,或许是出征时讲究不了那么些的关系,这两个小厮和主子同桌而食乃是家常便饭,这会儿便坐在谢青锋对面,偷偷觑着他,毕竟主子不动筷子,他们是绝对不敢先吃的。
谢青锋也知道这一点,随口夹了一块麻辣蹄筋送进嘴里,然后挥挥手,就见那两个没出息的欢叫一声,接着筷下如雨,不一会儿碗里的白饭就去了一半。
做小厮也挺好的。
看着两个没心没肺的小厮吃的这样欢快,谢青锋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羡慕:虽然地位低下,但只要伺候好主子就行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想,连吃饭都吃的这样香甜。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不是世子爷,而只是一个小厮跟班,只怕罗姑娘心中便不会有那种偏见了,她从来都是这样,对贵族不屑一顾,却对那些普通百姓优伶仆役多有同情。
意识到自己又想到罗莞的谢青锋不禁有些暴躁,暗道怎么回事?不过是闹别扭罢了,她是我什么人?我就这么心心念念想着,这……这是情根深种了吗?不,不至于吧?嗯,不是不是,只是因为这曲儿唱起来没完,连我的心绪都被影响了。
一念及此,就打算回头甩几两银子将那唱曲儿的给撵走,多少年了,空有这个世子爷的身份,行事却是谨慎自持,从没有仗势欺人过,谢青锋今天准备破一次例,也尝尝横行霸道的滋味儿。
谁知他这还没出声呢,便听邻座屏风后传来一声惊叫,接着一个女子的惊慌声音道:“爷,您……您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你懂不懂点规矩?出来唱曲儿的,给人摸一摸不是寻常事吗?”另一个公鸭嗓子笑叫,接着又有人笑道:“就是就是,胡公子摸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快把小手伸出来,让胡公子好好儿摸摸呢。”
“要不然,干脆就让她唱个十八摸,一边唱一边摸,岂不有趣儿?”又有人大笑,二楼本来坐的人就不多,此时听见这几个人放肆的笑声,除了谢青锋这一桌,其他人更是悄悄儿溜下了楼,显然都没有打抱不平的能力。
谢青锋这正是满心不顺呢,就有人送上门来挨踹了,那哪儿还能客气啊,耳听得女子又惊叫了一声,他便铁青着脸站起身,一脚踹倒了那座屏风,沉声道:“是哪个混蛋色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调戏民女?”
七星和龙渊对望了一眼,兄弟俩心想得!这顿饭就算是完了。因连忙赶着又扒了口饭在嘴里,这才威风凛凛站起身来到谢青锋身后,就见对面几个年轻男人眼睛直直看着这边,而那背对屏风,正好儿被倒下的屏风砸到脑袋的锦衣公子正灰头土脸爬起来,还没等回身便大骂道:“他妈的,哪个混账东西,敢搅爷爷的好事儿……”
对面那几个狐朋狗友连忙使眼色,说来也巧,这被屏风砸到的家伙便是众人口中那个胡公子,谢青锋虽然这几年很少在京城,但从前好歹也是王府世子,这些贵族子弟怎会不认识他,看着那煞星满面寒霜,一个个不由得都在心里叫苦。
胡公子也觉得不对劲儿了,连忙转过身去,看见谢青锋也不由得愣住,忽见面前这人冷冷一笑,下巴轻轻一点,森寒问道:“你是谁爷爷?”
“世……世子……”
胡公子吓得腿都颤了,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都说这位世子爷为人虽冷漠,却从不惹事生非,我不过摸了一个卖唱女罢了,想来他也不至于就和我过不去吧?好歹我爹也是一部尚书呢。
想到此处,方把那颤抖止了,嘻嘻笑道:“世子也在这里用饭啊?是不是被这小娼妇唱的悲悲切切影响了心情?我就说她存心不良,爷们花钱听她唱曲儿,是盼着听个好的,这么咿咿呀呀要哭不哭的,可不是弄的人心情都烦了?”一边说着,便对着那少女挥手,像赶苍蝇一般的厌恶道:“滚滚滚,没得扰了世子的心情……”
“爷……还没给钱呢……”
那少女弱弱分辩着,却见胡德成瞪起一双眼睛骂道:“什么?小娼妇还敢要钱?我看你他妈是不要命了……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