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盘龙孤城彻底垮塌之前，他们也出不去！
难道，他要步上仙尊后尘？
这些念头，走马灯一样从他心头转过。
妙湛天何等敏锐，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战意稍抑，当即抓稳长刀，目光微闪。
不过这个时候，福池中跳出了第三个人。
这是个黑甲战士，头戴狰狞面具，身形伟岸、气势凌厉。
他身上战甲的款式有些复古，黑中带些暗金纹。
妙湛天一眼认出，那些暗金纹路是神之符文，甚至有点像祂神术的变种！
这人是？
随后，这人径直朝祂走来，狍鸮也紧随其后。
“贺骁？”这副形象，很符合白子蕲所说的“九幽大帝”，看来那一袭战甲果非凡品，居然能让他穿进来。
能从外界带进识海世界、带进这盘龙孤城之物，都是与主人融为一体、难分彼此的宝物。
这真是罗生甲？妙湛天也知道罗生甲的过往，那邪甲与大衍天珠差不多，到谁手里就要害谁，怎可能真心与宿主相融相成？
妙湛天目光在他身上一转，轻笑：“贺骁，千幻要是早知道自己会被你坑死，多半会在石龙峰上就杀了你。”
贺灵川当然知道，祂这话是说给肖文城听的。
天魔的熟练技能，拱火。
“妙湛天，你要是早知道会被我坑死，一定后悔没听白子蕲的。”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来，“他没少说我坏话，对吧？但你理都没理他。”
妙湛天抬了抬残眉，有些郁结。
真被这厮说对了。现在回想起来，白子蕲自从进入颠倒海就反复提起贺骁，一直希望分出精力先杀此獠，但妙湛天从来都不在意，想着区区一个修行者能坏什么大事。
祂的心神，全在千幻和幻宗上了。要是早听白子蕲的，贺骁这厮现在还能在祂面前瞎蹦跶吗？
但祂轻笑一声：“呵，白子蕲只告诉我，若非有你从中作梗，千幻这老阴贼更不好对付呢。”
贺骁进入颠倒海的动机不纯，祂就不信贺骁只坏祂的事儿，不给千幻暗地里挖坑。
千幻那老阴批可真能隐忍啊，左一个大招，右一个神通，临死前还能召唤个雷极天降。其修为之深厚、底牌之多，其实超出妙湛天的预估。
更不用说祂以为千幻失去蜃珠后，修为不前，在这个预判基础上做的任何推导，偏差都会越来越大！
祂往城墙下方的影龙残骸一指：“那头影龙突然找回自己的凶戾，开始追击千幻，是你干的好事吧？”
然后祂再往福池一指：“千幻跳不出这盘龙孤城，也是你通过大方壶搞的鬼吧？”
原本这盘龙孤城之战，妙湛天是赢不了的，哪知中途两个变故，直接把千幻的优势掰成了弱势。下手能够这么精准，按白子蕲的说法，很像贺骁的手段。
可以说，千幻是活生生被逼死的。
那一幕，连妙湛天看了都深受触动。
一个几千岁的老蚌精，又是深谙苟且之道，祂得绝望到什么程度，才会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
贺灵川不答，反而对边上的肖文城道：
“祂想尽办法挑拨离间、拖延时数，就是露怯的表现。”
肖文城面色阴沉。
妙湛天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他心头上。
到了现在，他怎不知道贺骁包藏祸心，在千幻和妙湛天两边来回做减法？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眼下的主要矛盾，在于他们和妙湛天之间必须决一个胜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若说他先前有些怀疑，贺灵川的动摇就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贺灵川也不担心他会反水。
若无把握，他怎么敢带肖文城进来？贺灵川不点头，肖文城可进不了盘龙孤城。
他看了看血魔，对它的外相有些意外。
血魔在现实里的形象，是一团红雾；被镇压在根球里的模样，是个若隐若现的人脸。
原来，那张脸是长在羊身上。
“狍鸮”这个名称不够大众，但它另外一个称谓，在人间可是响当当的：
饕餮！
传说中贪婪无比、凶悍强大的妖兽。
他听到朱大娘通过昊元金镜传过来的耳语：
“这头饕餮多半是陨在仙魔大战之中，神魂不甘寂灭，趁着当时天地规则崩坏，就从吞吃亡魂和同类开始发家，一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想一想，这也很符合饕餮的特性。它生前是贪婪成性的妖兽，死后也是贪婪好吃的恶怪，才能聚拢人间万千血孽于一身。
进入盘龙孤城后，碍于这里的规则所限，血魔必须具现出可视化的外表，这才不得不露出本相。
贺灵川终于明白，千幻为什么肯花大力气抓捕它了：
抓个饕餮当身外法相，想想就很过瘾。
“你与其诱降肖掌门，还不如多开几个条件打动我。”贺灵川向着妙湛天健步如飞，一边大笑，“你要是能劝动我放弃，他们自然也就放弃了。”
他走在最前头，另外两人分列两侧，三人呈品字形前进。
无形中，他就是核心。
不过要撵上妙湛天，就得登上城墙。所有人在盘龙孤城都失去了高来高去的本事，贺、肖二人只得老老实实一步一步沿阶直上。
血魔抄近道，沿着墙体往上爬。
盘龙南大门的城门楼，上墙的阶梯比一般城墙要宽些，但也就是三人并行，一到拐角就更局促。
贺灵川也懒得走夹角，很干脆地翻越上梯。从前他登城门时，也经常这么干。
妙湛天瞅准贺灵川位置，突然俯冲！
祂原本站在三重墙的最外侧，这一跳跃过两丈距离，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直接与贺灵川对撞！
蹲在昊元金镜前观战的众人，都是咝地一声，没想到妙湛天伤重若此，动作还这样迅猛，并且是首先发动进攻。
妙湛天左臂已断，这时只有右手执刀，但祂的跳斩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弧，如同神曦流星，短暂但耀眼。
贺灵川已有准备，沉心静气、力贯双臂，横过浮生刀硬接这一招。
既然他亲自进入盘龙孤城，就注定会与妙湛天正面开战。
躲是躲不掉的。
妙湛天给他的第一感觉是“快”。
先前妙湛天的对手是影龙、是千幻，战斗过程虽然精彩纷呈，但通过昊元金镜观看，并不能直观体会到他们的速度有多快。
现在一上手，贺灵川才知道昊元金镜的运镜有多牛掰，妙湛天快成残影的动作它都能跟上捕捉。
妙湛天给他的第二感觉，是猛。
这一下硬碰硬，贺灵川只觉得自己像个全副武装的猎人，而跳斩过来的妙湛天却是一头狂奔的犀牛！
人类的力量很难与巨犀抗衡，就像修行者的神魂之力很难与天魔相争，哪怕对方已经伤痕累累。
即便贺灵川穿着锵龙战甲，这一下透过来的狂暴力道也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离家出走。
他伸足在墙上一踢，顺势外翻，卸掉大部分力道。
“丹田”里空空荡荡地，没有一丝真力。贺灵川不慌，因为其他人也是这样。
众人的神魂既然进入盘龙孤城，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则，魂力具现为身体和武器，所以凭真力和神力驱动的技能、法术和神通，一概都不能用！
就和妙湛天、千幻先前的战斗一样，在这里能比的就是谁的力量更大、速度更快、反应更灵敏。
毫无疑问，这对贺灵川更有利。否则论妙湛天的神术，几个他来也不够打的。
但妙湛天的魂力具现出来的力量，还是异常恐怖。
要知道，祂先经历了影龙和千幻的轮番削磨，随后又承受了千幻自爆神魂的冲击，几近油尽灯枯。
贺灵川就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被妙湛天的惨状骗倒、进来跟祂单打独斗。
妙湛天的下两波进攻，如影随形。
贺灵川躲开一记，再硬接一记。少了蓄势待发，妙湛天这两击的力道比先前差了一些。
这也让贺灵川暗松一口气，尽管他双臂还是被震得发麻，内腑余痛未消。
妙湛天也有些惊讶。
自己虽然伤势过重，但贺骁只是个修行者，魂力不可能比得过肖文城。他居然能在自己手下走过两招，还没有倒地不起，怪事！
负伤的巨鲸也是巨鲸，力量不是边上灵活的海豚可比的。
果然与大方壶有关的人、事都特别麻烦，这件不可琢磨的神物到底是怎么操练这小子的？
此时脑后生风，却是血魔攀墙而上，从祂后头突袭。
饕餮的前爪和人手同样灵活，爪上倒钩有两寸长，直接划祂后颈。
前方贺灵川及时配合，挥手就是一记拦腰横斩，几乎与饕餮一前一后同时出招。
妙湛天仅剩独臂，右腿还不灵活，于是抬手接下贺灵川一击，身体往城墙门洞倒去，不顾血魔在祂后背留下三道血印！
入肉一寸，一捧鲜血溅出。
但妙湛天头也不回，冲入城墙当中。
祂跳下来之前就看好了地形，梯边有个门洞直通城墙内部。
若在平时，这三个家伙都不会被祂放在眼里，但现在自己伤势过重，断不能被他们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