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达赫的信念
瞿靖上次经过何浩然洗劫后，城墙建筑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就是人。
以前住在这里的蕃民一个都没回来，新来的四千个蕃兵看似人多，全是男的什么乐子也没人，说不出的冷清和难受。还好这一切在几天前，因为一群人的到来改变。
大宅式军营的主人又换人，换成一个垂头丧气、一脸悲怒的蕃兵主帅萨伊。在他前方左右两侧，是论悉诺等二十几位将领。大厅里人虽多，十分沉寂压抑。过了好一会，才由一个较年青的将领打破沉寂。
“大帅不用如此，攻城战的伤亡，本就是攻城一方要高过对方。我们两个地方进攻，虽然损失了三万几千人，至少也杀了他们两万人以上。崇兴守军几乎死绝，李怀光的庆州兵也死了几千，这一战论双方的损失，我们并不是惨败。”
年青将领说的话比较中听，一些将领不断点头附合：
“大震关那边的兵力并没有损失多少，待他们到来，我们有四万人。现在崇兴不过一万兵马，这次再将他们包围住，我看他们拿什么来救援。”
气氛渐渐恢复过来，萨伊的脸色也在恢复，在右边坐着的莫亚霍说：
“上次眼看就要破城得手，李怀光也快要被灭，都怪那个该死的叶升守将。他们不出现，我们右翼去追击的弟兄也不会被杀，更不会被烧毁粮草。”
莫亚霍说完，大家朝论悉诺看去，萨伊摆摆手：
“这些不怪论大人，唉！不该不听他的劝，分兵去追击那两支诱兵。留给他的六千兵马全是伤兵，能够战斗的只有四千。要是那四千兵马无伤，也不会让那何浩然得逞。”
“我也有负责，”论悉诺一脸肃然站起来：
“原本那四千人至少也可以阻止他们，竹杆兵和他的阵型是的确不凡。要是当时我分几百人出去，用后面的投石车对付，他们那些只能挡箭的木盾根本不值一提。还有大家注意，以后对付他的竹杆兵，多用箭弩，天上地下都要射，再怎么防他的马脚也防不住。只要将他们的机动率去掉，能发挥的威力不足一半。”
不愧是名将，论悉诺只和何浩然一战，就能想到这些方法。听得在座之将十分热血，恨不得现在就去剿杀竹杆兵。莫亚霍忍不住出来请战：
“大帅，我愿带三千兵马攻打叶升，不取回何浩然人头甘受军法。”
“你先起来吧！”萨伊对何浩然的恨不比他少。朝外面大喊一声：
“将达赫带进来。”
达赫的精神并没有多好，他甚至比在叶升时瘦了一圈。他凭聪明的脑袋逃回来后，没有受到英雄般的欢迎，而是被五花大绑、将他带到诸位败将面前。
唐朝是个开明的朝代，在唐朝也有土蕃人当将领。这影响到四周的国家，他们也放开胸怀，广纳天下贤士。所以对达赫的到来显得不那么信任，怕他被糖衣炮弹给感染了。
这几天他被审问的回数，比吃饭的次数还要多。也习惯看到这些高高在上的败将，双膝一软朝萨伊跪下。
“达赫，你祖祖辈辈都是我土蕃人，你家的历史我们也打听清楚了。马尔家族从未出过叛徒，要在你身上发生这样的事，自己的性命没什么，给马尔家族蒙羞才是无法原谅之事。”
他差点站起来骂娘，这次还未审问，就已经将自己定性为叛徒。倔着脑袋说：
“大帅，马尔家族之事我比你们更清楚，也更清楚当叛徒的耻辱。你们是不是非要我说，叶升是个陷阱，里面有成千上万的唐军在等，这样你们才会相信？”
“你这个蠢才怎么给大帅说话的？”一个中年将领站起来怒声斥责。这个将领是他的顶头上司达黎。他也是豁出去了，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大肆开始吹牛：
“大军失败之事我也听说了，一个何浩然带几百拿着竹杆的家伙，就能烧毁我大军的粮草。在这里没人比我了解何浩然，他在叶升时，被我耍得团团转，还让我加入他的竹杆军。本来我想假装答应，将他的兵阵偷学回来。但听说我军大败，心里放不下，才冒险赶来向大帅汇报。”
他这些话，居然还真有几个傻瓜相信了。最开始说话的年青将领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回来有他妈的多少用，最多不过是占领一个小小的叶升。为什么不答应他加入竹杆军，你要是将那套兵阵学会，回来我的位置也让你坐。”
大家在恨铁不成钢的指责，他虽然被骂，心里却十分享受。没享受多久，一个士兵带着一个唐人进来。
进来的唐人正是那个叫杜伟的年青人，跪在他身边，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大帅，小人已经打听清楚叶升的情况。”
萨伊还未开口，他比任何人都急：
“兄弟，快给他们说清楚，我说的没错吧？那叶升现在能战之兵不过五六百人，城中更有二千匹战马。”
人家根本没鸟他，待萨伊发话后才回答，说出的话终于让他忍不住了。
“叶升城内有二千多个平民，战马我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我付出一些银子，买通一个叫侯陈的士兵进入军营。发现里面除了几百个竹杆兵外，还有五千个李怀光的庆州兵。在一个机缘巧合下，被我偷听到何浩然和另一个唐将的讲话。”
“你他妈的撒谎，”达赫的脾气终于爆发，朝杜伟猛扑过去，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双眼通红，眼中不但有怒火，还有一丝丝泪光。
可惜他的杀人计划没能完成，双手被两个蕃将捏住，像扔一条狗似的将他扔出几米远。他没能再次反扑，被旁边的士兵用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被掐痛的杜伟咳了几声，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根本不用萨伊询问。
“开始是那个唐将问何浩然，问他的计策行不行，说那叫什么达赫的可不可靠。何浩然说得十分肯定，说答应达赫只要助成此事，给他一千两纹银，并在灵州送他一套宅院。用两千多匹马，加上他的性命，定能引蕃军前来。”
“啪”一声沉重的声响传出，众将死死瞪住达赫。这些蕃将的眼神不是他能承受的，只感觉到全身发冷，一股寒意直冲脑顶。
“大帅，各位将军，你们别听他胡说。他是汉人，他才是要害大家。”
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想动，被旁边的士兵死死拽住。萨伊朝两人之间看了一会，问杜伟：
“这些当真是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不敢有瞒大帅，”杜伟挺起胸膛说：
“我在一个小茶店打听情况，那个叫侯陈的士兵进来喝茶，套出有五千庆州兵的消息后，开始我还不相信，以为他在吹牛。以在叶升开酒店为名，花了几两银子和他进入军营，才亲耳听到何浩然和那个唐将的对话。”
在后面的达赫停止扑他的举动，做出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直起身跪在地上，被脖子上的刀锋划破，血从他的脖子上流下。先是一个朝天拥抱姿势，双手合掌，对着北方拜下：
“伟大仁慈的雪山之神啊！你最忠诚的子民向你祈求，请让你圣洁的光芒，将黑暗驱散。打开你仁慈的胸怀，感化罪恶无知的人类。我愿意长埋在你的脚下，化作你山脚下的一棵小草。”
脖子上的血流不止，仿佛没感受到一点疼痛。双眼无比坚定，向北方拜了又拜。
他这番举动，令在场除杜伟外的二十多个将领为之动容。披头散发的大脑袋，有些污垢的脸显得无比神圣。一些将领忍不住站起，对着北方合掌敬拜。
论悉诺也从坐位上起身，看着杜伟一字一句问：
“你真的是亲眼看见有五千个唐兵？”
杜伟被达赫这番装神弄鬼吓到了，受了对方一扑一掐，他本来想还吹些牛，也要将达赫弄死。现在不敢了，面对论悉诺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他喃喃地说：
“我亲耳听到何浩然和那个唐将的对话，那五千个士兵都被关在一个大营房中。我想进去看，可外面有守卫根本无法进去。那个叫侯陈的士兵给我再三保证过，说里面有五千个庆州兵。”
“大帅，我相信达赫并没有说谎。”论悉诺对萨伊说：
“何浩然此人非常狡猾，他可能是利用杜伟，向我们传递假信息，其目的是想我们不去攻打叶升。越是这样，我认为越不应该放过攻打叶升。何浩然如此年青就这般狡猾，以后一定会成为我土蕃强敌。就算损失些人马，也要将他除去。”
萨伊已经相信他的话，指着达赫后面的士兵大喊：
“快、快传军医将他的血止住，必须将他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