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房间很大，颜绯毕竟是陆府唯一的独子，以陆大帅生前对她的稀罕程度，就算是关上了门，这间屋子的采光与通风依旧是最好的。
一旁的窗户微微拉开，有明亮的光线从缝隙里照射到地面。
陶子闻被颜绯堵在门边，刚好在阴影里，他垂眸，对上少年那一双明亮而纯真的眼眸，心口处心跳一点点砰砰砰……更快了些。
好像有些人的眼神注定了天生就是会很吸引人。
让人移不开眼。
本就是夏天的季节，房间里的温度好像也在一点点的升高……
“是什么？”他等了半响，也没有等到少年的回答。
心跳还在加速，更紧张了。
“我不是二少爷。”颜绯伸出食指，在他似要开口之前，抵住了他的唇。
示意他噤声。
……什么叫做不是二少爷？
难不成还能是假冒的吗？可大家都是一直在府里，可以说，少年也算是陶子闻看着长大的。
如果颜绯不是二少爷的话，她的身份又是什么时候被掉包掉的？
短短时间，陶子闻的脑子里头就冒过了无数念头。
然而颜绯的回答比他更加出乎意料，“从一开始三太太就没有儿子，当年她临盆，生下来的，是个女儿。”
……男人眼神这一瞬间瞳孔猛地收缩。
对上少年那双纯真的眼眸，某些秘密已经呼之欲出，尤其是两个人眼下的距离凑得这么近……颜绯的呼吸都快落到了他的脖颈处，浅浅的，犹如羽毛。
“所以三太太才这么喜欢事事都约束着我，我就像是她手里的泥人，由她亲手铸造，这些年一点点在她的手中逐渐朝着她喜欢的方向成长。”颜绯勾了勾唇，声音平常。
男人一颗心却是不停下沉，又猛地往上，掌心贴上门缝。
这瞬间脑子里仿佛一片空白。
这么重要的秘密……
就算颜绯没有说的很明白，可是听到这里，基本陶子闻也能猜到了。
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么重要的秘密，为什么颜绯选择了告诉他？
二少爷……不，是二小姐。
“不论如何，这往后的整个陆府，都要靠着我撑起来。”颜绯转身，说到这往里走。
也没再管身后彻底呆住的男人。
她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囫囵吞枣的快速喝下，又倒了一杯，几口喝完，这才觉得嘴里那股子奇奇怪怪的味道散去了些。
然后接着继续道：“这是我的秘密，却不是我选择想要拥有的秘密，接下来，想必陶管家也看的明白，陆府也好，接管兵营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场硬仗。所以，我不希望这府里再有其他的事干扰到我。”
换句话说……
“三太太她，这么多年时间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究这件事是否对错，我只希望，她能好好过自己的清静日子。”
颜绯是不太想面对，这种基本上等于把原主当成了工具来利用的母亲。
但原主在意。
从头到尾，原主对三太太怨过，委屈过，甚至一度恨过，却也从来都舍不得放下，舍不得这个陪伴了她十几年成长的母亲。
在颜绯看来让陶子闻插手就最合适不过了。
只要他能三太太安分一些。
“我明白了。”听到这里，陶子闻哪里还能不明白颜绯的意思。
一时间，他落在颜绯身上的视线都变得复杂起来，隐隐还夹杂了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惜。
“二少爷……放心，三太太这边，我会帮着您照顾好的。”
靠着门，这会儿他的身体却是一点点凉了下来。
体温下降，连同着心跳也回复了正常。
颜绯靠着椅子，没一会儿又倒了杯茶，几口灌下，她仰起头的时候陶子闻目光总是忍不住落下那一节突起，喉结滚动着的节奏……
除了那张脸实在太过秀气漂亮，和看起来过于纤细的骨骼。
如果颜绯不说的话，大概是不会有人能看出来的。
从她身上已经找不出其他看起来像个女孩的细节与违和了。
喉结明明是男人才会有的。
“二少爷。”陶子闻忍不住的喊了一声。
他视线几次扫过，欲要张口，偏偏话到了嘴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颜绯先一步放下了茶杯，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低头笑笑，“一点小小的医理罢了。”
男人沉默，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从小他就生活在陆府，后来年少时被陆大帅资助送到国外留学，远远的离开故土，陆府。
在终于学成归来时……
除了陆大帅之外，其实还有很多人来找过他，各方势力，包括国外侵略者，他是在经历了选择过后才回到陆府的。
带着秘密。
一直到陆大帅这次意外横死，整个陆府也依旧没人知道，他当初会如此坚定的选择回到陆府的真正原因。
而眼下……
她已经将他最大的秘密，这个足以摧毁掉现如今整个陆府的秘密告诉了他，基本就等同于是将自身的性命交付于他的手心。
陶子闻在犹豫。
他在想，究竟要不要也把他的秘密……告诉二小姐。
可是。
颜绯在又灌了一杯茶后，她晃了晃空掉的茶壶，注意到男人还站在门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陶管家。”她抬手招呼了他一声，提着茶壶朝他晃了下，“茶没了，你让人给我再泡一壶。”
“好，二小……少爷。”陶子闻猛地回神。
他复杂的眼神对上颜绯，一缕愧疚飞快的闪过，伸手接过颜绯茶壶的动作收紧，他再次张了张唇。
那双深邃的黑眸定定望着颜绯，五官轮廓分明的脸庞半是站在了光线处，房间里明暗交错，一如他此刻的心。
“陶管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颜绯笑了笑，看出来开口。
“没……”提着茶壶的男人不自觉往前一步。
等意识到，他又猛地转开了视线，提着茶壶往外走，“二少爷等着。”
到门口处时。
陶子闻停下，背对着颜绯，仿佛他才有勇气说实话，“其实我以前根本就没有下过厨，也不会做饭。”
“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厨。府里的厨子不在，而二……您又等着，我不想让您失望，所以就试着准备了一桌。”
而基本上从第一盘菜出锅的时候。
看着那黑糊糊的一团……
到第二盘、第三盘、第四……除了那一锅白粥，其他不光看不出来是什么，闻起来更像是毒药。
陶子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当时站在灶台边时，他整个人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脑子里执念一般觉得一定要为颜绯准备好，一定要让她尝尝。
他很想。
平生头一次很想为一个人下厨，让人尝尝。
“我已经让人去把厨子找回来了，您再稍微等两个小时，应该很快……”
“很好吃。”
什么？
被猝然打断的男人身子一僵，不由自主转身，朝着身后的颜绯看了过去。
对上她满眼笑得弯弯的甜，唇角上扬，“谢谢子闻哥哥，我很喜欢。”
连嗓音里都好像是抹上了蜜糖，突然就甜透了男人一颗心。
令他发怔，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所有感官里都只余下了那一抹甜笑，软软的，纯真的。
即便颜绯还是穿着那一身白色的长褂衫，脚上也是款式简单的布鞋，是陆府少爷的打扮做派，但在那一瞬间，就是不一样了！
陶子闻看的很清楚。
属于女孩软软糯糯的那一面，连绷着的肩膀都放柔了，指尖轻扣，托着下巴眉眼往上，轻眨着望向他……
那不是一个少年会流露出的神色。
最不该的还是他再次乱掉了的心跳！
这一次，心口处还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一般，好像很轻易的，眼前人就能影响到他的情绪变化。
“二小姐客气。”陶子闻低头，慌乱又狼狈的匆匆退出了房间。
“砰！”的一声关紧了门。
房间里，颜绯轻哼了一声，“这可真是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
她指尖轻敲着桌面，眼底的笑开始戏谑，“非要跟着也就算了，这一次，我都主动给了你机会，靠近我……”
怎么反倒是还落荒而逃了？
她退，他倒是步步紧逼，她一进，他往后退……
可真是有意思~
陶子闻拎着茶壶去厨房的路途中，刚好被三太太给拦住，被颜绯赏了红烧肉的小翠跪在一边。
三太太沉着脸色，正在低声训斥，“连伺候我儿子用膳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好，我还养着你做什么？”
“真是个蠢丫头！”
以前陶子闻听着还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在陆府所有人的眼中，三太太就算是成天的把儿子挂在嘴边，这整个陆府的香火能传承下去，也确实是多亏了她。
但眼下，得知了一切事情的真相过后……
再听到这个称呼。
陶子闻走到了三太太跟前，他将茶壶朝着小翠递了过去，将颜绯刚才的吩咐又重复了一遍。
“去吧。”
跪着的小翠小心翼翼抬头，还不敢动。
三太太双手叉腰，怒瞪着陶子闻，“陶管家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陆府，如今还轮不到一个奴才来做主！”
“三太太！”跪着的小翠直接因为这句话惊呼出声。
三太太也是跟着脸色一白。
在气急败坏的说完后，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她也是被刚才颜绯跟她对着干，陶子闻还帮腔给气糊涂了。
原地走廊，一时间气氛都变得阴沉下来，空气里都仿佛被织上了看不见的丝线，根根锐利，夺人性命！
只要三太太敢再动一下，开口。
男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