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熟悉。
第一感觉，除了熟悉外还有警惕，甚至是隐隐生出的敌对之意，这样复杂的情绪对于一个神来说，至少是目前的主神来说，也太过诡异荒谬。
就像是祂此刻站在这里。
冥冥之中，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层看不见的迷雾所遮掩。
“国师，麻烦您了！”皇帝还在那边大骂。
谢闻点头，“好。”
谢辰甩袖转身就走，并不理会他们，他之所以出现在这本来就不是奔着这个太子的身份而来的。
他心心念念，本以为会在那一片桃花林中寻到颜绯，然而等赶过去……
大片宫人却在围着桃花林进行伐木拆除，急切的态度更像是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毁了这里！
“怎么回事？”谢辰皱紧眉，心底咯噔。
他当即便抓住了一名宫人逼问，“这地方不一直是公主殿下最爱来的？谁让你们拆掉的？你们拆了，那以后公主她去哪里练舞？”
他永远记得，那时候与颜绯最亲近的时光里，女孩靠着窗眼神发亮与他讲述这段过往……并不是这过往真的值得，而是被她着重提及出现在这段过往回忆里的人，是祂。
她说……
当祂一身如雪出现在桃花树下，脸上的面具半遮掩了那张脸庞。
“祂给我送了一双最合适不过的鞋子！”
“祂的手还碰到了我！最近距离的！我抬头看清祂的眼神，那里面是温和又平静的，宽容似海！”
尽管那时候的颜绯小公主还未见过大海，一直都被困在深宫里。
可她觉得，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那样待她好的人了。
“即便是在我死在了宫宴里的那一刻，我的父皇也好，周围的大臣和侍卫们也好，他们看向我的眼神里有恐惧有恨意，还有深深的解脱与庆幸，觉得开心，从此往后我这个灾星终于没了！可是……”当她说到这，又会微微蹙着眉笑起来，一双眸子更亮，手心轻轻托住脸颊，仿佛是幸福极了，“我也永远记得，国师大人那时候的眼神。温和，又平静的。”
仿佛在那双眸子里，就永远不可能会出现其他的情绪。
祂看待她，与雪国里的所有人看待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就好像是……
她终于，做了一回真正的公主殿下。尊贵，高傲，又耀眼，像一颗真正的明珠。
因果一旦种下。
“可是这回，我来了，绯绯。”谢辰想到这，眼底的冷意又化为了温柔，“我来了，除了祂那一份虚伪又自私的冷漠，好像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可到底不是真正的关怀。有我在，这一次我会让你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关怀。”
“你就是雪国最尊贵的小公主。”
所以，曾经的那份让女孩一开始就对神明执念追逐到不惜一切，成疯成魔一般！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割舍下的爱意，无怨无悔……只要谢辰这一次毁掉了这份因果。
让她看清。
“你应该值得更好，更幸福的。如果祂想要，祂知错了，那祂也应该要跪下来挽回你！而不是如此轻易的就得到。”谢辰闭上眼，说到这双手握紧。
更多的情绪从他指尖流泻，有血顺着掌心滑下……
皇帝那边还在盛怒，谢闻出来时，外面早就没了太子的身影，祂找了找，又很快意识到……太子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颜绯正靠坐在偏殿的窗户旁，双手撑着小脸，一旁的小桌上放了一本翻开到一半的书籍，上面记载着些神神鬼鬼之类的故事，正好是魅妖的那一页。
书上说，魅妖不算人，更不是鬼，却能被人从肚子里生出来。
魅妖就是祸害。
一旦降生，寓意不详，天下将乱，国土将亡，亲人死绝，百姓水深火热。
曰：有此妖，必杀之。
她也从来就没见过她的母妃。
从一出生，她生，就已经是惠妃娘娘的死期。或许……
这偌大的宫殿里向来都没有宫人愿意过来伺候着，哪怕是离她三步远的距离里。
“绯绯！”谢辰推开门时，瞧见的就是她发呆的样子。
颜绯眨眼，“你是……”
她的记忆里就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我是你的太子哥哥。之前体弱，就一直养在宫外，没怎么进过宫。”谢辰过去，本能就要去抓她搭在窗沿上的手。
被颜绯给避开了，皱着眉看他，“太子殿下？”
她隐约是有些印象的。
因为她身上背负着的流言，皇帝对她的害怕，生怕太子会真的死在她手里，一直都是藏着掖着。
根本不敢让太子出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颜绯不解。
她身上穿着淡粉色的宫装，头发被编成了可爱的小兔子发髻，还插了一支桃花簪子，越发衬得人面桃花，可爱极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瞧见颜绯的过去。
那个生活在雪国里的小公主。
“因为绯绯是我的亲妹妹。”一句回复，便这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谢辰弯腰，还想要再次伸手，去碰一碰她，“这次听说宫宴上你会献舞，要正式出现在所有人跟前，作为你唯一的哥哥，我自然也是要到场的。为我妹妹撑腰。”
颜绯直接往后站了起来，退离了窗边范围。
站在屋子里歪头打量他，太陌生了！
可是那种诡异的熟悉感，甚至是有些排斥的，她干脆偏头，不再看向对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我想，父皇应该不希望我们见面的。”
一阵风正好的迎面吹了过来。
拨开她的刘海，那一缕缕迎风往上，拂过她眉眼，也露出了眉心处那一点金色印记……瞧见的谢辰当场变了脸色。
“这是！”
身后有脚步声跟着靠近。
国师谢闻的声音跟着响起，“太子殿下果然在这，还是先随我离开吧。”
“不可能！”谢辰飞快就反应了过来，转过身眼神不善盯紧了对方，“都是你！”
但他话也就说了一半。
克制着并不敢再发怒太多，他借着命运之手设下了这一场赌局，但如今的谢闻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主神，谢辰也担心祂会察觉，意识到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已经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用这最后的力量。
这也是他能为颜绯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是不是就是因为你，所以我妹妹的身份才会被人误会！”很快，他反应过来又圆回了话头。
谢闻就是蹙眉，眸光冷冷瞧着他，“太子殿下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送太子殿下离开。”
颜绯也愣了愣，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依旧从心底生出一阵诡异的熟悉之感。
“绯绯你放心，到时候宫宴我一定会出现的。”谢辰虽然不甘，到底没闹起来。
等他离开，谢闻也随之离开。
颜绯继续靠回了窗子边。
她没有再继续练舞，也忘记了曾经那种满心期待的心情，而是懒懒数着日子，“还有一天。”
等一天后。
在这期间她也没有再见过谢辰，倒是国师，时不时会送些好吃好玩儿的，甚至是衣裙过来让她挑选……
“只要公主喜欢，就都可以留下来。”
“我不明白，国师大人为什么要对本公主这么好呢？”颜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谢辰这边，好不容易才从宫殿中挣脱出来，所瞧见的，就是两人间关系疏离又亲近的一幕。
他眸光募的眯起，“是因为神印吗！”
就在颜绯眉心处，那一点金色印记，谢辰永远都忘不了。
太过熟悉。
万万没想到他都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临到头还是要被谢闻给破坏。
许是因为这一道神印，颜绯的态度才是如此。
“不过没关系的。”想到这，他眸光又冷了冷，“总归，你的态度！”
谢闻的态度才是关键。
而不是颜绯。
“为什么？”前方，颜绯还在固执问着。
一双软眸隐隐亮起，专注的盯着对方，谢闻抿唇，喉结无意识的滚动，祂手抬起，刚想朝着女孩伸出，本能下即便有些答案还是隐隐约约，可身体上的反应早就出卖了祂！
“我……”
被谢辰给打断，“因为宫宴在即，你是我妹妹，雪国最尊贵的公主，自然不能失了身份！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不是！
听到谢辰插嘴的谢闻转头，眼神微冷扫过，刚抬起的手收紧，“太子殿下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来找我妹妹，有什么不妥？”他笑。
温柔的眸光落在颜绯脸上，“到时候，我妹妹就应该是万众瞩目的。”
颜绯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避开了他的眼神，反而是无意识的朝着谢闻靠近了一步。
也是恰巧。
男人这时恰巧朝她过来，两人同时抬脚，胳膊撞上，颜绯本能伸出了手，谢闻也是抬手！就那么刚好，彼此都握住了对方……
祂的手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