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
不知什么时候，尤希看着张家母子下山的背影发起了呆，要不是阿婆拍了她一下，她可能还要站一会。
阿婆担心地看着她，说道：“是不是累了？”
尤希搀着阿婆的手，摇头道：“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阿婆拍拍她的手，没再问。
尤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墓在往下走一点的位置。
近来山上应该是下过几场雨，这一片地上已经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连绵一片，乍一看叫人辨不出哪里是坟哪里是地。
尤母应该已经忙活了一阵，总算是勉强清出了两座坟前的一块空地。此时她正爬到坟包上吃力地清理着上面长出来的野草。
尤大哥则惬意地靠着一块大石头乘凉。
“这个老大，已经被你爸妈宠坏了！”阿婆冷着脸骂道。
尤希能看见尤大哥在偷懒，阿婆自然也看到了。
“茂哥儿！”阿婆压抑着怒火叫了一声。
尤大哥听到阿婆叫他，吓了一跳，慌乱地站起来左顾右盼，看到阿婆和尤希时，他讪笑着说：“阿婆回来了，我，我这是干活累了休息一会……”
“妈？”尤母见婆婆怒气腾腾地盯着儿子，下意识开口打圆场，“对，秀茂他刚才帮我……”
“阿婆，你们那么久没回来，我们已经干了好一会了……”尤大哥见尤母给他打圆场，竟然颇有底气地狡辩道。
话里话外是说，她们俩才是去偷懒的。
“慈母多败儿啊，你……算了。”
传峰成了那样的人，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媳妇儿呢？
阿婆心中满是悲哀，她失望地闭上眼，忽觉一阵晕眩。
尤希吓了一跳，忙扶她坐下，大声朝尤大哥命令道：“大哥，快把水拿来给阿婆喝！”
看到阿婆像是被自己气出问题了，尤大哥吓懵了，听到妹妹的话，才连滚带爬地冲到萝筐那拿水壶。
“妈！”尤母将镰刀扔在地上，着急地冲过来。
她跪坐在阿婆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尤希，“老三，这……”
尤希心里也很慌乱，她猛地想起阿婆似乎就是今年突然逝世的……
好在阿婆很快就缓过来了，还有力气将尤大哥拿过来的水壶打翻。
“阿婆……”尤大哥呆呆地看着打翻在地的水壶。
他是尤家的长子长孙，从小是在长辈们的疼爱下长大的，阿婆一向对他和颜悦色……
“去！往日老太爷老太太在时对你不薄，今日的墓由你来……”阿婆指着两座墓不容置疑地说道。
尤母怯怯地想说让我来吧，被眼疾手快的尤希给制止住了。
她是个没主见的，见尤希严厉地盯着自己，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尤大哥被阿婆的声色俱厉吓住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像机器人一样听从指令，拿着镰刀上上下下地将坟上的野草都清理个干净。
直到他清理掉最后一丛草，阿婆的脸色才好多了。
回程时不用阿婆开口，尤大哥就老老实实地扛着最重的东西当先开路下山了。
“哇！”
几人走到家门口时，就见老四和老五坐在门口嚎啕大哭。
两个丫头发现家里其他人回来了，立刻爬起来，边哭边冲过来。
“这是怎么了？”尤母担心地蹲下身准备抱住冲过来的孩子。
谁想到两个丫头直接错过她，一左一右地抱住尤希的大腿不放。
“三姐！你说……你是不是，是不是考了第一名！”
“明明就是……嗝，爸还不让我们说！”
她们俩抬起头，用同样委屈巴巴的声音大声嚎道。
尤母尴尬地蹲着，半晌没动。
尤希也很是诧异，老四老五怎么会找她主持公道？
好吧，可能是因为她们挨骂也有一部分她的原因——估计是刚才尤父在文君阿姨那里吃了瘪，回来正好碰到老四老五炫耀她的成绩，于是那个欺软怕硬的就朝这两个小丫头发了火。
看着两人哭得狼狈不堪的脸，尤希无奈地摸了摸两人的头道：“我是考了第一，嗯，爸可能怕我骄傲……”
这话其实完全说不通，尤希也想不明白她爸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但为了安抚这两个小的，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
阿婆心里清楚尤父发怒的原因，心中越发感到悲哀。
“你爸他上山撞邪了。”阿婆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今天都躲着他点就是了。”
尤母和尤大哥全然没想到阿婆会这么说，两人都惊呆了。
尤希倒是觉得，除了撞邪还真没别的可以解释尤父无故发火的原因了。
“阿希，你明天还要上学，中午吃顿饭就回去吧。”阿婆突然对尤希说道，“家里不适合学习。”
尤希正有此意。
待在家里的话，尤父总要找到机会找她出气的。哪怕有阿婆在，她也实在是不想耗费心思在与尤父争吵上。
她还有日常任务要做，她要更加进步，没有功夫将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中午这顿饭几个人吃得都很不是滋味。阿婆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说话，饭桌上气氛很是凝重。
吃完饭后，阿婆将尤希叫到房里，给她包裹里塞了好多零食。
尤希想推却，阿婆语重心长地说：“阿婆记得那个真真常给你带好吃的对不对？现在你也有好吃的了，该拿去分给她一些的。礼尚往来，这是做人的道理。”
说完她又将尤希取出来的吃食塞进包裹里，这次尤希没再推辞。
“谢谢阿婆。”尤希知道家里人都念着这点东西，阿婆偷偷给了她，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想。
阿婆把东西放好后，坐在尤希对面好一会没说话。
“阿婆？”
尤希疑惑地看着阿婆，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她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阿婆的手抚在尤希脸颊上，出神地看着尤希，好一会都没说话。
尤希觉得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在看她，又好像只是在放空。
许久，阿婆才轻轻开口道：“阿希是个好孩子。如果有一天……”
尤希耐心等了一会，阿婆的话好像就没了，她不由开口问道：“有一天什么？”
阿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阿婆是想说，在阿婆眼里，你一直是阿婆的好孩子。”
尤希直觉阿婆原来要说的不是这句话，但她还是假作不知，歪着头将自己的脸颊依在阿婆的掌心里说：“对我来说，阿婆也是最好的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