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斥叶宁抄袭的视频突如其来的，也给叶宁打了个措手不及。
碧海娱乐。
办公室。
叶宁皱眉，透过落地窗眺望着阳光下的城市，拥挤的城市道路车水马龙却又井然有序，她的背后，原本整齐的办公室此刻却一片狼藉。
被《where》的原作者背刺。
她生气了。
这样的错误能有很多的理由可以找。
比如公司那帮领着薪水不干事的家伙并没有把事情完整的解决，若是尽职尽责当然不会留下抄袭的把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人诟病。
比如原作者那个白皮猪，全然没有通常认知下的见钱眼开，碧海娱乐多次与他进行沟通，想要用金钱开道，让对方撤回已经发布的视频。
可那个家伙义正词严地回了个“No！”
抄袭这事算不上太大的事儿，毕竟圈子里抄袭的人多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很多人都有抄袭的先例，只要装死，事情总会被慢慢澹忘，很久之后再让人买上大篇幅吹嘘其他地方的通稿，抄袭就翻了个篇。
有先例，有解决方法，但她眉头依旧皱紧，快连到一块。
事情已经推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抄袭当然能这么办，但《where》的影响力已经被营销上去，更不谈之前的金曲奖。
这个华语乐坛最大的奖项，如今依旧像奔腾海面上的一叶扁舟，不知道什么会翻船。
而《where》跟这玩意紧密相连。
这样的事情处理不好，弄不好会让她处心积虑经营多年的粉丝群体一哄而散。
这样只算小影响，因为还有更大的——
与微音签约的独家合作，还有金曲奖那帮人的反咬一口。
这些才是大头。
叶宁已经能够预见摆在自己面前的天价违约金，还有曾经披在自己身上的金衣被人剥走，到时候自己剩下的还有什么？
可能什么都没有。
她很想静静，至少要找个无人的地方休息一下，等外界的风浪平息，等自己想到解决办法再出来，继续她在娱乐圈的驰骋。
可现实没给她静静的机会。
电话一通一通的打来，她很想装作没看见，可还是要接起。
“网上的事，有处理的方法了么？”
电话里是男人的声音，不快也不缓，带着某些阶级的温吞，询问的语气并不严厉，可叶宁还是不想正面回答。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男人的名字——萧裕。
当时金曲奖事件的参与者，是微音平台的中高层，他参与过叶宁加入微音的行动，也曾劝说金曲奖的林义加入他们的利益团队。
是个长袖善舞的主，可长袖善舞并不意味着好招惹。
“没有。”沉默了很久，叶宁摇摇头。
“林义那边也很头疼啊。”萧裕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本来让《where》获得奖，已经让金曲奖官方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现在的抄袭事件一传出来，无疑让全国的目光都注意到咱们了。”
叶宁无声地笑笑，不说话。
说得真好听，咱们？
她当然知道，是萧裕一手促成《where》与金曲奖的联系，后来的对策也全是根据他的指示来，微音平台在这事件中并不是摆在明面的收益者，起码在外界看来，这事儿与微音毫无关系。
真正被推上风口浪尖与聚光灯下的，只有她和金曲奖的那群人，萧裕那头的微音平台当然能够抽身离开，并毫发无损。
或许是还想着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让萧裕打来了这通电话，这样看还是有点良心，只是不知道他打来这通电话的目的到底会是什么？
“继续装死么？”萧裕问，“花钱让营销号闭嘴，再等风头过去？”
“不行。”
叶宁摇摇头，“路扬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就算我们能摆平营销号，能湖弄得过网友，甚至让原作者闭嘴，但是路扬真的会当做没看见？谁都知道他后来发布的那首《将军令》是给顾清寒出气，夫妻嘛，老婆被欺负，老公总要站出来的，现在好不容易有把柄飞到他们手里，他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萧裕突然不说话了。
电话里没有他的声音，叶宁只听到唰唰的细碎声响，大概是在写字，这个温吞的男人一直无言，隔了很久很久，久到叶宁都快以为对方忘记通话中的时候，他的回音终于传来。
“之前微音和碧海签约了多少年？”他突然问。
“五年。”叶宁不明白对方询问签约的意思。
“再加十年吧。”萧裕澹澹地说，“碧海娱乐所有艺人独家签约微音平台，再加个十年，路扬那边我争取帮你搞定。”
是再加十年，不是变成十年。
合起来便是十五年的光阴，差不多覆盖了当下艺人最挣钱的年华，很多人的挣钱的保质期只有五年，可对方十五年的要求，无异于张开血盆大口。
叶宁第一时间不敢同意，她身为碧海娱乐的股东，却没有自己做出决定的权利，但对方能说动路扬的话，无非要付出巨大的让步。
“我需要跟其他人进行沟通。”叶宁定下心来，“但微音要付出什么？”
“这本来应该是无可奉告的机密，但谁让咱们是盟友。”萧裕澹澹地说，“曲库，微音会给第二乐球让出部分歌曲的版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路扬应该会思考思考，毕竟这世上，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当下微音平台的龙头地位快要不保了，第二乐球颁布计划后，日活用户日渐增加，而微音只是在原地踏步，用不了多久的时间，龙头之位总要移交到第二乐球手上。
微音对于地位的事儿并不怎么在意，至少萧裕本人是不在意的，黑猫白猫，抓得到耗子的都是好猫，微音也是一样，不管是龙头还是老二，挣到钱才是他们的目标。
叶宁这人虽然喜欢营销，但有些歌曲的质量还是不错的，第二乐球已经有了路扬和顾清寒，微音争不了，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把叶宁确定为造神的人选，他们当然不会放弃。
还不如割肉，换来长久的利益。
叶宁没愚蠢地询问出值不值的话来，她应了一声好后便挂断了电话。
萧裕也整理衣冠，将手机收进公文包中，往办公室门外走去，他的脸色依旧平和，如清晨旭日。
他的背后，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棕色真皮的老板椅上，是墙上挂着的那副“和气生财”。
搞小动作也好，利用潜规则也好，被人诟病也好......
他只想生财。
...
帕拉梅拉驶出小区，街道上偶有坠落的枯叶，路扬和顾清寒在车上吹着风，再次奔赴录音室。
今天是录歌的日子。
“要抓紧时间了。”顾清寒握拳，“叶宁刚好被人说抄袭，这首歌要早点发布，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她意识到这是能够更改环境的大好机会，领奖之类的事儿，叶宁当然能够装死，但抄袭这事，可不是装死就能解决的，就算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可他们两人可以闹大。
原本他们也想转载微博，又或者玩些小心思的“手滑点赞”，但这没必要。
谁知道《where》的真正创作者会不会被他们的金钱给收买，万一点赞或者转载后被人倒打一耙，那他们两可是成笑话了。
“叶宁那边有什么动作么？”路扬问，他在开着车，没机会操控其他的事儿。
“没有。”顾清寒耸耸肩，“估计还是想装死，你看那些营销号都不敢转载。”
“那就是被压了呗。”路扬很熟悉他们的操作。
“无所谓！”对于这样的事情，顾清寒乐意至极，“我老公会出手。”
她侧过头想看看路扬吃不吃这套，可这男人只是皱着眉头看向后视镜，没有回音。
“怎么了？”她又问。
“没事。”路扬压低了声音，“后边有辆车在跟着我们。”
遇到狂热粉丝了么？
顾清寒顺着他的眼睛望去，果不其然在后面发现了一辆尾随的黑色轿车，昂贵又稀少，且车牌上不是六就是八，怎么看都非富即贵。
这绝对不是粉丝开的车，虽然不喜欢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但都混到这份上了，还至于做出尾随这种低等的事儿么，顾清寒不清楚对方的来意，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人。
“会不会是顾家的车？”路扬问。
“不是保安。”顾清寒摇摇头，“家里没有这样的车牌。”
那只能是有备而来了，顾清寒在出行上很少隐藏自己，又不是那种靠着热搜度日的明星，她也不喜欢避讳狗仔，这辆帕拉梅拉的车牌号，很多人都知道。
但能跟这么久，还那么明目张胆跟着的，真是奇怪。
为了确保万一，路扬没开到录音室办公楼下面的地下停车场，在附近找了个露天的停车场所把车停下，他和顾清寒还没开门下车，那辆车就滑到了他们的旁边。
车上下来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金丝眼镜，裁剪合身的考究西装，五官算不上英俊，但是看起来很和气。
“萧裕。”男人冲路扬伸出手，“微音的Vp。”
Vp是副总，又不说来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路扬象征性地握握手。
然后。
靠在车旁。
不说话。
像个阳光下的凋塑，等待着对方的发言。
萧裕开门见山，“微音想和第二乐球进行合作，比方说你们的歌也可以在微音平台上发布，我们不要首发，只要在平台上能够收听就好。”
“然后呢？”路扬点点头。
“微音会给第二乐球开放大部分的歌曲版权，第二乐球的曲库一直被人诟病，这能完美解决你们当下所遇到的问题。”
听起来还真不错，用路扬和顾清寒两人的版权换大半个曲库，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有那么值钱。
而且据两边平台的用户反馈，很多用户留在第二月球，都是因为评论区所拓展出来的社交性质。
就像游戏，很多单机游戏制作精良，但真正受到国人欢迎的还得是具有社交属性的东西，就像大部分玩家怀念游戏的时候，怀念的不是曾经的打怪，而是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
第二乐球具有社交属性，而微音暂时还未成功。
这样的提议，不管在哪个方向看，对于微音来说都是个亏本生意，准确来说，更确切的形容词是资敌。
“合作的话，你与第二乐球的总经理谈吧。”路扬耸耸肩，“我不管事的。”
萧裕尴尬笑笑。
他当然知道路扬不管事，可第二乐球的总经理在第二乐球所执行的任务，更像是一个守江山的老人，对于一个冲击行业龙头的公司来说，这样稳重的人并不适合担任总经理。
可第二乐球有路扬，他的几次行动都让第二乐球收益颇丰。
“合作的事到时候我会再安排人去贵公司。”萧裕依旧是那副如和睦春风的笑容，“只是我们还有其他能合作的点。”
“比如？”路扬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了，萧裕吸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叶宁抄袭的事。”
“噢~”路扬恍然大悟，拖了个长音。
原来如此。
对方舍得断臂，无非是放不下叶宁。
那个虚假的歌后都在悬崖的边缘摇摇欲坠了，只需要一把外力就能将她推入万丈深渊，可如果她没坠下去，几个月后，又或者一年后，还会是一条好汉。
而他路扬就是那把外力，又或者很有可能成为外力的那几个人之一，跟叶宁有仇的人不多，圈子里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同流合污，又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着傻乎乎挑战权威，怀揣着天真梦想的，好像只有路扬为首的几人。
路扬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拉拽，如今站在他身后的除了顾清寒还会有谁，这时他回过头去，她没有点头更没有摇头，她童孔里满是挣扎。
一面是事业的成功，一面是好人般的“放他一马”，可她在金曲奖上受过的委屈，好像随着微音的让步，都能够吐回来。
真的能吐回来么？
吐回来为什么还要挣扎。
路扬明白顾清寒的意思，觉得他可以接受，也觉得他可以拒绝，反正两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夫妻不就是要风雨同心的么。
“提议很好，第二乐球的确很需要版权。”
路扬看着天上的太阳，他的声音在阳光下也变得炽热。
“但是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