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宋时琛这棵铁树开花，倒算得一件稀奇的事，不难看出，自己无意间成了电灯泡。
杨俊智合上文件，松了松腕上的纽扣，难得见宋时琛沉默不语，在旁边当透明人，他把话题一转，表情似笑非笑，“想听听宋律的意见。”
话锋瞬间引到宋时琛身上，只见他闻言低笑，抬了抬眼帘，缓缓地开口，“师兄觉得我该有什么意见？”
上好的茶叶在壶内泡开，瞬间在洁白的瓷杯中游动，周围茶香四溢，空气中透出阵阵幽香。
杨俊智给宋时琛倒了杯，再给自己添上，莫名感叹，“好些年没接触案子的事，责任重大，担子不是一般重，真愿意当旁听？”
入行以来，他打过官司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接过转手的案子，这是头一回。
宋时琛轻抿一口杯中的茶，茶香在唇边漫开，沁人心脾，“不愿意也没法，毕竟不是你我说了算，如果不相信师兄的能力，当初不会找上门，交给其他人不放心。”
杨俊智笑骂他，“说得倒是好听，就知道你这小子不安好心，留个烂摊子给我收拾。”
两人相视一笑，抬起手中的瓷杯碰了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茶水在杯内激起一波荡漾。
“好几年没踏足云城，一路上发现变化还挺大，老师身体怎么样？”杨俊智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感叹一番物是人非。
杨俊智微愣的神情变化落入宋时琛眼中，他敛了敛神色回答，“挺好，身子骨硬朗，老师始终挂念着你，虽然嘴上不提，行动上骗不了人，不去看看？”
当初杨俊智突然宣布退出律师界一事，他也被震惊到，原可以步步高升，大好的前程，却没有任何理由的退出，只是可惜了。
最接受不了的是操碎了心的老师，一心培养出的学生，前途无量，好不容易在律师界混有一席地位，意想不到居然在这个关头选择退出。
知道消息那刻，差点没整个人晕过去，悲痛万分，从此闭口不谈相关字眼，也不许底下的学生提，毕竟这事，换作谁也接受不了。
嘴硬心软，表面上呵斥学生不许提任何关于杨俊智的消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时不时望着窗外黯然神伤，久久不能缓过神。
触及到以往的事，杨俊智似乎不愿意多提，一笑而过，只是笑容染上几分无奈，“那就好，估计老师不想看见我，过段时间再说，最近忙些什么？”
被点名的宋时琛侧首扫了眼旁边，唇边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莫名叹了口气，“在家躺平，当是放假。”
杨俊智略显意外，忍不住调侃，“看来这次对宋律的影响挺大，不过也好，沉浸在工作的大忙人总算得空，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出去走走，散散心。”
宋时琛应了声，旁边的沈晚意怔了怔，眸子闪过一丝愕然，料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宋时琛，听这语气，事情还挺严重。
可偏偏当事人一脸无所谓，轻描淡写带过，她确实搞不懂宋时琛到底怎么想，怎么可能当没事发生。
“难得一聚，留下来吃饭吧。”宋时琛将桌面的菜单向杨俊智方向推了推，杨俊智点了点桌面，瞧对面的两人看了眼，将菜单推回到宋时琛面前。
“不了，先前托人在云城找房子，等会过去看看，好久没回来，打算呆上一段时间，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先走了，回见。”
寒暄几句后，宋时琛也不好挽留，杨俊智起身离开了，餐桌上只剩下他们俩人，一种无形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一阵沉默过后，宋时琛把菜单推到沈晚意前，视线扫过她发愣的表情，抬了抬眼帘，“看看菜单。”
婉拒的话一时卡在喉间不知从何说起，沈晚意皱了皱眉，对上男人灸热难挡的目光，拿起笔在菜单上胡乱勾了几个菜。
宋时琛接过沈晚意勾好递来的菜单，简单扫了眼，沉吟半响，诧异的目光看向她，似乎想再确认一次，“麻辣鸡丁，尖椒肉丝，香菜牛肉，确定点这几道？”
耳旁响起那道反问的嗓音，沈晚意才反应过来，刚刚脑海一直想着怎么向宋时琛开口的事，一时没注意勾的都是偏辣的菜，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正想硬着头皮承认，宋时琛灵活转了转手中的笔，慢条斯理的开口，“不吃早餐本就伤胃，午饭少吃辛辣刺激性食物，菜单可以改一下。”
沈晚意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视线落在男人修长的手上，只见他微微垂下眼眸，拿起笔在菜单上勾了几个菜，一转眼功夫，菜单重新推回到她面前。
上面勾好的菜全都以偏清淡为主，沈晚意的心似乎在某一瞬间被触动，她欲言又止，最后只好妥协，“你决定就好。”
宋时琛轻微蹙眉，很快便松开了，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后，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表情染上几分复杂意味，灯光融入那双深邃的眼眸，更显无比的深沉。
浓浓的尴尬气氛扑面而来，沈晚意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悄悄抬眼看他，“法庭上的事对你工作有影响吗？”
“有一定影响，开销估计成问题，很关心？”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声线染上几分探究的意味，宋时琛偏头看向她，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碰撞到一块。
漆黑的眼眸宛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直勾勾凝视着她，瞳孔深不可测，稍微不注意，便能让人深陷进去，无法自拔。
闻言，沈晚意心里咯噔一声，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她的印象里，宋时琛从来不会为了碎银几两而烦恼，说出来，怕是没几个人相信。
事实上，一开始她也半信半疑，直到听到两人的对话，加上宋时琛亲口承认，不像是在说笑，再说，也没必要拿这件事跟自己开玩笑。
沈晚意闷闷应了声，声音小得基本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