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舟把陆漾哄睡着，闭目养神近一个小时，才缓慢睁开眼。
他睁开了眼，借着微弱的光，目光落在她脸上，慢慢探究。
暗夜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有些温和的无奈。
江砚舟眼皮一垂，指尖轻轻刮刮她的鼻，注视了片刻，他慢慢将胳膊抽出来，给她掖实被子，调试好空调温度，才轻手轻脚从房间出来。
江砚舟拿起酒，倒满杯子，骨节分明的手拎过酒杯，饮了大半，有酒液从指缝流过，他没在意。
拿起手机，指腹迅速滑，拨打一个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听，熟悉的女声高调传来：“臭小子，终于想起来给你姐我打电话了。”
江砚舟的声音不咸不淡：“为什么要私下见陆漾？”
“上次见面匆忙没来得及给她送礼物，你一天到晚都见不人，我只好见面送给她了。”
“除此呢？”
“没礼貌的家伙，”江如姿的态度有些欲盖弥彰，“怎么这么逼问你姐？”
“我们的事情，我们会解决，不需要你们插手。”
“你如果认定她，肯定还得咱爸同意，我提前帮你去探探她，别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啊。”
“我认定陆漾为什么要你们同意，你们结婚，生孩子经过我同意了？”
江如姿一噎，“王秘书今天来信息，让我传达给你，原话是：别为女人昏了头，不然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
江砚舟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你们就当我昏头了。”
他没什么好否认的，喜欢陆漾，对她动心，都是事实。这可能会让某些人失望，但他就是没她不行。
“行吧行吧。”听他的语气，两人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别把自己倒腾坏了就行。”
挂了电话。
江砚舟没一会儿就回房了，他只躺在身侧，没有掀开被子钻进去。
静静看着她，不知多久，他也睡着了。
天初晓，陆漾醒来，入目的便是江砚舟的脸，他微微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看她，脸上带着沉静的敛和恰好到处的风流。
“醒了？”
陆漾眨了眨眼，刚醒来，整个人的气息都软得不行：“嗯。”
她想伸手去抱他，却发现她裹在被子里，他在被子外，根本触碰不了。
江砚舟笑，他拉开被子，长胳膊搂过她，“抱到了。”
手指撩过她后脖，忽然觉得有些烫。
江砚舟低头看她，发现陆漾的脸色不对劲，他抬手贴在她额头，很烫。
陆漾先一步抱怨：“你的手好冰。”
“……”
她弱弱地哼出一个有气无力的音：“冷……”
江砚舟的心脏被烫了一下，烫出火辣辣的滋味，柔声和她说：“我们去医院，你可能发烧了。”
“不去，先量个体温……”
“那我拿体温计你先好好躺着。”
“嗯。”
江砚舟下床，到书房的医药箱拿了体温计，出来时，发现陆漾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动迅速也出来了。
她拿着杯子，正在倒水，看见他，唤了声：“早。”
“陆漾，你病了，躺回床上。”
“我只是受了点风寒，没事。”
“你需要睡眠。”
陆漾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她好久没病过了，在他拦腰抱起她时，她只觉头晕目眩，没怎么挣扎。
“别人生病，照顾得细无巨细，怎么自己生病每次都不以为然。”
“我哥都不骂我。”陆漾控诉，“你骂我。”
“我没有骂你……”江砚舟把她放下，重新盖实被子，嘱咐一声别乱动，才出去。
量体温时，又给她倒了杯水。
“低烧了。”江砚舟拿着体温计，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家有药。”陆漾再一次拒绝。
平时调养再好，身体机理也总会有叛逆时候，偶尔生一次病，见她意识还算清醒，江砚舟长叹了口气，只好依着她来。
江砚舟煮了些清淡的粥，陆漾缓慢吃了进去，早餐之后，她药劲上来就睡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陆漾拿过床头柜上的水，还是温的，她喝了口，干涩的唇恢复了些润度。
她穿上拖鞋出来，菜香味便扑鼻而来。
江砚舟正端着菜碟放在餐桌上，他的衬衫袖扣被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和手表，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样子。
陆漾停住脚步，一瞬不瞬望着他。
如果没有正式道别过，他每次都会留下。
好几次，她以为两人闹掰，他肯定离开了，可是转眼，他又出现在她面前。
来自他不经意间的温柔，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怦然心动。
江砚舟看到她，招呼了声：“起来，过来吃饭。”
陆漾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两条纤细的手臂抱住他的腰，脸贴在男人的胸膛，蹭了蹭，没有说话。
江砚舟伸手回抱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怎么投怀送抱，是生病带来的好处吗？”
陆漾手指往上，摸到了他的肩胛骨，“我梦到你了。”
江砚舟手掌搭在她的腰肢，闻言，眉尖一挑，说话的腔调似笑非笑，“看来是美梦了。”
是个美梦吧。
至少梦里，她还挺安心的。
想起什么，江砚舟说：“如果有哪里我处理不好，让你觉得委屈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是来让你开心的，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好。”陆漾心一悸，说：“我和贺空青只是普通朋友，你总该相信我的。”
“你和他彼此都很熟悉，又朝夕相处，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也知晓不应该动不动就吃醋嫉妒，但是，”江砚舟喉结滚动了下，“我只是个男人，你不要高估我，看到你们频繁联系，我还是会介意。”
“贺空青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而且他也不喜欢我。”
“现在男小三可不少，”江砚舟揪着她的话，“怎么感觉他不喜欢你，你有点遗憾？”
“……”
江砚舟的嘴角勾起，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头发：“好了，逗你的，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生个病，陆漾休息了整整两天。
冬天，料峭的寒冷，圣诞将至，商场四处可见各种装饰，色彩纷呈。
顾离邺和裴以烟结婚的事情暴露，现在家里着火，他忙着灭了几天的火，终于消停了些。
陆漾在电梯里，电梯门即将合上时，又打开了，顾离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师妹。”
“师兄。”她抬眼，又拉下眼皮。
顾离邺站在一旁，余光瞄了眼耸拉眼皮看手机的陆漾。
“师妹，费氏赶着领导视察的时间给医院捐了两栋大楼，你知道这件事吗？”
陆漾给他看了眼手机页面，“刚看到新闻。”
电梯停下，缓缓打开，陆漾撩起眼皮，入目的是一群人，拥簇在中间的是西装革履，一脸正派的男人。
视线对上那刻，她感觉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江席的形象和电视里没什么两样，表情肃穆，身上威严的气息厚重，他的目光平淡扫过陆漾，表情气定神闲。
江砚舟和他有七分相似，从容笃定，温和冷淡，如神坛之上的神袛，不怒自威，让旁人战战兢兢。
不过，江席的城府要比江砚舟要深很多，也更理智。
陆漾和顾离邺恭敬低头。
贺怀敬看到他们，眉目一动，笑起来：“神经外科陆漾医生，心外科顾离邺医生。”
江席目光掠过他们，声音低沉又平淡：“嗯。”
陆漾和顾离邺站在旁边，看着一群人上去。
顾离邺侧首，看向陷入了思考的陆漾。
师妹平日让人感受她的心中有气，钻石明珠不及她半分，就连江席的目光袭来，也没有遮住她的光芒。
但是，他似乎察觉到了江席视线停留在陆漾身上的时间有点长，而且眸里意味深长。
但很快，顾离邺又自己否定了荒唐的想法。
淮城的大领导，云城的医生怎么会认识呢。
手机响起叮咚一声，是“吾妻”给他发的信息。
顾离邺看了眼，惊愕抬眼：“师妹，你火了！”
陆漾思绪回归，“？”
“你和江砚舟的照片被爆出来了。”
陆漾拿出手机，点进去，果不其然热搜前面几个都是她和江砚舟。
照片是初雪那天，他在车里亲她，角度和黑夜的问题，男人的脸并不能完全看清，爆料人写的是：
陆明屿的妹妹与神秘男子，于车内举止亲密，疑似热吻，恋情曝光！
陆漾这个名字，他们貌似发不出来，但是还没完全忘记的网友能想起来陆明屿的妹妹是谁。
往下刷，有网友举证，说那辆车是江砚舟的。
“师妹，别担心，大多数都是祝福语。”顾离邺安慰她，“网友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陆漾皱眉看着手机，江砚舟的电话就过来了。
“在忙吗？”平常的问候，带着一种道不明的温柔，轻易便可安抚人心。
“没有。”
“中午吃了什么？”江砚舟又问，丝毫没有要说热搜意思。
“食堂的饭菜，港式酱鸭，酸甜蛋，青菜。”
“今天上午有些忙，没和你一块吃饭。”
江砚舟一身挺括笔挺的黑色西装，坐在椅子里，抬起的下颚线清晰流畅，说话时，骨节分明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扶手，语气含笑：“晚上赏脸和男朋友一块吃饭吗？”
“好。”
顾离邺把页面给陆漾看，无声说：没有了！
话题消失了，络绎不绝的讨论声没有了。
仿佛刚才的热搜只是他的错觉。
话题一出，热度极大，但没多久，就消失殆尽了。
陆漾挂了电话，黑眸平静看向顾离邺。
“师妹，不简单，不简单。”
“？”
“如果是压热搜，会慢慢下降，而不是直接没了。师妹，你确定江砚舟只是一个演员吗？”
“……”默了两秒，陆漾问：“师兄，你只是一个医生吗？确定不是八卦周刊记者？”
顾离邺：“……”
他看着她干净的眉目，佯作深沉说：“师妹，别怪师兄没有提醒你，成熟男人的体贴是一种剧毒。”
“师兄如此评价自己，给嫂子配解药了吗？”
“……”
师妹散发的随和感险些让他忘记她是药也是毒，既能解除毒素，也能以毒攻毒，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用不着他担心。
更何况，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妥善，实在没精力给师妹分忧解惑。
顾离邺眸光一动，上半身往陆漾倾斜了些，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师妹，如果你父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打算如何说服他们？”
“我父母不接受江砚舟的可能性有两个，一个是江砚舟品性不行，二是江砚舟没有责任心，对我不好。”陆漾说，“这两个可能都不存在。”
“我的品性也好，也有责任心，对老婆也好，她父母怎么就不接纳我呢？”
“你没有经过他们同意，擅自把人家宝贝女儿掳去领结婚证，如何看得出你品性好？”陆漾反问。
顾离邺：“……”
这是事实，他反驳不来。
热搜仅仅出现了几分钟，却让人久久不能平息。
赵言述知道消息的那刻，瞪大眼睛看向江砚舟，想质问他什么情况，却发现男人四周气压极低，眉梢满是森冷的气息，余怒未消的模样，充满了压迫感。
赵言述的话就卡在喉咙，硬生生自己吞了回来。
“他们谈得如何？”江如姿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两人谈得不太妙。”赵言述支支吾吾说，“想等他怒火压下来，再去打探情况。”江席和江砚舟吵完架，谁敢靠近。
江如姿：“陆漾和他的热搜不是上来了吗，你直接进去，告诉他这件事，他不会生气的。”
“真的吗？”赵言述有些不信，盛怒中的老虎和平日可不一样。
“真的。”
赵言述深呼吸几口，进去，按照江如姿说的去做，江砚舟怒气果然少了大半。
解决完热搜的事情，赵言述杵在一旁，看着心情变好多了的男人，忐忑希翼问：“江先生这回来云城是为了劝你回去吗？”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
世界另一角。
正在闭关集训的陆明屿累趴躺下，陈诉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推醒他。
陆明屿被叫醒，怒火正旺，他愤愤看了眼来人，又躺下。
陈诉把ipad丢给他，激动得话有些断断续续：“你……你快看！”
“看什么啊？”他不想看。
“热搜已经没了，但你的微博下面评论还有，你看看就知道了。”
陆明屿虚着眼，漫不经心看着屏幕，屏幕上一堆网友在他的微博下面艾特他。
【@陆明屿快回来，你的基友变成你妹夫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日不见，基友变妹夫，妙哉啊！妙哉啊！@陆明屿】
【@陆明屿国宝兄妹的妹妹都被叼走了，你这个哥哥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还在竹林挖笋？！！】
“什么基友变妹夫？”陆明屿如坠五里雾里，脑子没反应过来，“网友真闲得慌，不用管他们。”
“……”陈诉咽了咽口水，慢慢给他解释：“基友，就是你的朋友，江砚舟。”
陆明屿恍然大悟：“他啊。”
“……”陈诉只好点得更明白，“基友变妹夫的意思就是，江砚舟和陆漾在一起了！”
“这样啊……”
空气凝寂几秒。
陆明屿蹭一下，坐起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