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
画面很温馨。
赢玄静静地讲着两姐妹幼年的欢乐故事。
时不时。
还会传来一两声欢笑声，虽然她们的笑声听起来充满了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
赢玄停下了回忆，他叹息起来。
“衿儿、佩儿，父皇怕是很难看到你们穿上嫁衣那天了，父皇…“
赢子佩的小手赶紧捏住赢玄的嘴巴。
“父皇不许胡说，才不是呢，父皇长命百岁，起码要等到您的外孙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才行呢。”
赢子衿泪眼斑斑地沉默着，她知道父皇说得是实话，可是她不像皇妹那般会说好听话给父皇听，她只会在父皇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抹眼泪。
“唉，父皇心有遗憾，就是直到现在，还放心不下这个国家的百姓，朕一想到还有成千上百万的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朕就难受的想哭…”
说着，赢玄还抹了把眼泪。
实际上，他此举并非真的痛心，而是在算计赢子衿。
赢玄深知自己大女儿内心的脆弱，但他没得选择，他不想让大衍毁在自己手上，所以他即便背负深深的愧疚与不安，也要逼着子衿做出选择。
“其实，无双昨夜……”
在此基础上，赢玄讲出了苏谦陌与诸世家的恩怨，又将大衍此刻面临的危机，赢氏皇城此刻面临的危机尽数讲给了两个女儿。
赢子衿很聪明，但听懂了赢玄的意思。
她原本悲伤的神情凝固也变得僵硬起来。
之前，她很想为大衍的子民做事，可惜得不到父皇的认可，即便她做得再好，但父皇的眼里只有两位皇兄。
如今，她已经放下了一切，想要嫁给无双做一个贤妻良母，没曾想，父皇还是决定牺牲她的幸福。
呵呵，自己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用来牺牲…
“所以父皇是要决定让儿臣取代太子兄长？”赢子衿低垂着头澹澹道。
听闻女儿话语中的冷意，赢玄苦涩一笑，自己这一生还真是个失败者，无论是为皇还是为父！
一旁。
赢子佩悄然拉住赢子衿的小手，并附耳压低声音。
“皇姐，你可以拒绝。”
赢玄眼神恢复了坚定，他斩断亲情维系的心慈，故作强颜欢笑道：
“如果衿儿不愿意，父皇也不会勉强，咳咳咳…”
说到最后，他还不忘刺激赢子衿心中的柔软，故意捂住嘴咳出两滩鲜血，让刺眼的猩红顺着指缝流淌在下巴直至滴落在被褥上。
赢子衿轻笑了起来。
“既然明知不会勉强，又何必讲出口呢？你知道我拒绝不了的…”
“皇姐，你可以拒绝！”赢子佩站了起来，她俯视着赢玄，眼里的温情渐渐散去，这个男人为什么每次在这种时候都要选择牺牲自己的女儿！
“大衍没了，百姓活得不开心，是他们那些世家咎由自取，可结局为什么要让皇姐去承受这份苦难，明明太子皇兄才是你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你包括母后她们就只会利于皇姐，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到底开不开心！”
“皇姐，我们走！这皇宫我们不待也罢！”
说完，气呼呼的赢子佩就想要拉起赢子衿。
但赢子衿没有起来，她依旧低着头。
看着两个女儿的冷漠，在这一瞬间，赢玄差点就要放弃自己的坚持。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或许活不过今晚。
可当他一死，没有他借助两个女儿做文章来制衡苏谦陌，或许整个皇城都要被后者葬掉。
“子衿子佩，父皇知道你们心中有怨言，但我没得选择啊，有你来做大衍新的女皇，无双才不会对满朝文武赶尽杀绝，大衍才有延续下去的希望，你们姐妹二人，一人为皇，一人为南疆烈王妃，父皇就算死了，也能瞑…”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
赢子衿打断了赢玄的话。
恰巧此刻。
殿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先前离开的王公公，在他身后跟着三位重臣，太傅周元，丞相韩巡，太尉叶风。
就这样。
赢玄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废除了赢赟太子的身份，并立赢子衿为太女，且托孤三公拟定了新的遗嘱！
当日傍晚！
赢玄驾崩，举国同悲！
翌日。
赢子衿正式继位，原本次年才能更改的年号，也被她提前更改为嘉熙！
嘉熙元年三月初三，嘉熙女帝调遣皇城所有军队，封锁了离开瀚江平原的各个要塞。
初四。
嘉熙女帝遣散后宫，除了生母太后文氏其余先皇嫔妃尽数转移到皇家寺庙削发为尼。
同一日。
嘉熙女帝册封苏谦陌为南疆烈王，追谥其祖父苏雄为护国公，其父苏羽为北望大将军，其母凌若汐为一品诰命夫人，其二叔苏寻为……
初五。
苏谦陌从混沌中醒来。
此前一切经历虽如幻梦，但却历历在目。
至于其余大武王，早在昨夜醒来后便匆忙遁离此处，唯有甄家三兄弟在混沌之外，静等着苏谦陌的醒来。
随着苏谦陌站起，此间混沌也化为了阳光下的一缕水雾，烟消云散。
“呵呵，甄某人携二弟甄贤人、三弟甄慧人见过烈王殿下。”
甄家老祖甄姬某人笑呵呵的迎了过来。
烈王...
苏谦陌剑眉微挑，“何事？”
他记得这三人先前曾帮助过自己，虽然有浑水摸鱼之嫌，但在那种危机下，能不站在他敌对一方就足够好了。
见苏谦陌并不反感自己，于是甄某人继续抚须故作深沉。
“殿下，今日天下局势动乱，在内，以南疆为首的各州频有流民暴动，而北疆近来持续有人失踪，在外，大化皇朝已集聚数百万兵力封锁了整条西北防线，如今皇城诸多世家除去赢家，便是我甄家次之，故若殿下振臂高呼，我等甄家将以您唯命是从，这大衍不日将可替换国号…”
“无聊！”
苏谦陌身影一闪，离开虚空。
“哎，殿下等等…”
甄某人试图挽留，却留而不得。
他用一种非常不理解的目光看向甄慧人。
“三弟，为兄刚才是不是表达的不够清晰？”
甄慧人摇了摇头。
“并非，或许他无意逐鹿天下。”
闻此，甄某人不禁感慨：
“唾手可得的天地气运，他居然不屑一顾，如此说来，这天下还得是姓赢的做主么？”
甄贤人也忍不住轻碎一口，“我呸，这他娘的还真是操蛋，赢玄那小王八蛋临死前都不忘算计诸世家，让他嫡长女继位可要比嫡长子无懈可击太多！”
……
苏谦陌离开后，先是返回自家府邸。
在几女的叙述中，他了解了这三日发生了一切。
“驸马去哪？”
见苏谦陌刚刚听完就准备离开，赢子佩慌忙拉住他。
如今皇姐已贵为大衍女帝，加上先前她让皇姐拒绝，后者还是同意，这让她觉得皇姐实在是不可理喻！
所以赢子佩担心苏谦陌也一去不复返。
“放心，我晚点会回来。”苏谦陌看破了赢子佩心中的小九九，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瓜笑了起来。
“嗯呢，驸马是要去找皇姐吗?”
“嗯，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
赢子佩点点头，“其实我还是希望皇姐能每天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但愿吧。”
苏谦陌摆摆手转身离开，赢子衿有时候固执的可怕，甚至有些气人，他不确定自己能否说服她。
“对了。”
苏谦陌突然驻足回望。
“你怎么不给你父皇守孝？”
“哼！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我再也不要回到皇宫去见那群眼里只有利益的坏家伙，何况，我又不是亲生的…”
嗯？
苏谦陌的神态刹那错愕。
“你怎么知……不是，我是说你说的不是亲生是什么意思？”
赢子佩提裙小跑过来，如邀功般殷勤地贴着苏谦陌的耳垂。
“偷偷告诉驸马哦，是母妃前日告诉我的，我只是她从外面捡来的小丫头。”
苏谦陌：“……”
赢子佩小嘴一噘，“哼，你那什么眼神？是觉得我只是垃圾堆里捡来的臭丫头，看不起我么？”
“不是，哈哈哈...我只是过于惊讶，感觉太梦幻了！”
“是啊，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直到母妃与我共浴，并让我感受到了她的纯洁…”
苏谦陌：“……”
“总之，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想不到母妃那样的老女人居然还是个雏…呜呜…”
苏谦陌赶紧捂住赢子佩的嘴巴，这种事情是可以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能说的吗？
“别乱跟嬛嬛、嫂嫂她们讲，我走了。”
……
画面一转。
苏谦陌来到皇宫。
“陛下，烈王求见。”
殿中。
赢子衿跪在蒲团上，一身雪白色的孝衣将初显山水的翘臀儿给勾勒出来。
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她们都已经长大了。
赢子衿因为已是女帝，每日都得上朝处理政务，所以无需向其他皇子一样远赴南郊皇陵守孝，她每日只需要在早朝后朝南跪拜半个时辰便够。
此刻。
听闻宫外的女侍卫传话，赢子衿勐地从梦游沉寂中惊醒。
“宣，以后烈王有来让他直接进来就行，无需汇报。”
“是，陛下。”
宫女离开片刻，苏谦陌才迈入大殿。
此刻。
赢子衿已经端坐好，她故作镇定的望着苏谦陌。
“烈王所为何事而来？”
苏谦陌不动声色，他清晰地捕捉到赢子衿正紧张地握着拳头。
“是你取的？”
“不是，先皇所取，朕只是传递先皇之意。”
“呵，怪不得怎般难听！不如叫做霸王好了！”苏谦陌冷笑。
赢子衿柳眉微蹙，“既然烈王有感，霸王未尝不可，朕亦应允，不知霸王…等等，你做什么呢，呀，快放手，有人在…”
“这里只要我们两个，哪里有人？”
苏谦陌瞟了眼一旁的紫烟还有一名不认识的宫女，又对赢子衿询问。
“你混蛋，朕…我…双弟，姐姐错了，别，我还在守孝呢，这孝福撕不得…紫烟快来救我啊…”
片刻间。
苏谦陌便用双手摧毁了赢子衿故作高冷的伪装。
见她认错。
苏谦陌也没有乘胜追击。
他停下双手认真地看着赢子衿的桃花眸。
“子衿姐，跟我一起去南疆，把江山让给你兄长。”
“好。”
赢子衿点头同意，“只要你留他们一命…”
“不可能！”苏谦陌当即否定。
他的脸色也变得冰冷起来，或许是因为生气的缘故，他没有收拢血气，僵冷的煞气笼罩在整个大殿。
一时间。
赢子衿还有她那两个侍女同时冻得哆嗦起来。
“双弟，他们…”
苏谦陌再次打断。
“绝无可能！你同情他们的时候，又有谁来可怜我？并不是我针对他们，而是他们所有人，包括你们赢家，都在针对我！”
赢子衿站了起来，她恳求地望着对方。
“双弟，我并非是在同情他们，而是大衍真得不能再动乱下去了，如今除了皇城以及瀚江流域，其他地方都有上书告急，曾经的我很天真，以为自己只要成为大衍的天子，然后奋发图强兢兢业业，就能带领万千子民过上好日子，可惜，现实你并没有那般轻松，你杀完他们，皇城只剩下个烂摊子，皇兄又如何整治天下，百姓们又该何去何从，这天下自古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
苏谦陌嗤笑一声。
“那与我何干？与你又何干？”
“天下人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自然会有天下去救，这个世界多一个你少一个你，太阳都会正常运转，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你…”
赢子衿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她抬手怒指。
“你现在怎能这般冷血？你可以不做，但不能扑灭别人的热情…”
“屁的热情！”苏谦陌冷笑起来。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跟我回家，要么被我一拳打晕回家，你选一个，至于他们，我不可能饶恕，所有人，包括赢家除你和子佩之外的所有人都要死！”
“苏谦陌你敢！”赢子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雪白色的脖子上，“你杀了他们那我也不活了！”
“陛下不要啊！”
紫烟还有另外一位宫女吓得面容失色，无所适从的她们只能跪倒在地上恳请苏谦陌不要再逼她们的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