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银河系2590万亿光年。
李恒旅途中的第10亿个星系。
他在这个星系里遇到了一个大约为0.75级的现代智慧文明，文明等级跟他记忆里幼童时期的地球相差不远。
这是他见到的第2025个活着的智慧文明，第101个进入信息时代的现代文明。
比较有意思的是，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物同样是从灵长类进化而来的，他们的外形跟智人很相似。
唯二的区别就是这些智慧生物还保留着尾巴，头顶用于遮挡阳光的毛发卷曲且坚韧，看上去脑袋上像是顶着一个大号钢丝球。
他们头顶的这种卷曲发型有着相当久远的基因传承，那是原始人时期为了遮挡过量的阳光与紫外辐射留下来的特征。
经过上万年的文明生活，这颗星球上智慧生物的皮肤大多都呈现出健康油亮的小麦色。
有些迁移到高纬度寒冷地区的亚种皮肤颜色跟亚洲人差不多，不乏能用雪白来形容的白皙个体。
当然，肯定没有李恒这具身体的皮肤这么白就是了。
毕竟原版模型是按照阿基里斯这个白化病人的皮肤来捏的，他还额外在皮肤的表面添加了一层电子简并态的碳元素涂层。
全天候自动发光，还能随时自由调节亮度。
“你们看，那个孩子的皮肤好白，好像还会发光。”
“发型也很奇怪，那么柔软顺滑的头发，得花多大的精力去打理啊。”
“看他的外貌好像还没进入青春发育期，看不太出男女的具体性别特征，顶多才十二岁吧。”
“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叛逆孩子，你看那扮相就知道了，额头上镶嵌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银白色十字架，尾巴直接露在外面，还被他弄成那种尖尖的形状。”
“这不就是现在流行的那个什么角色扮演！我听说隔壁2栋有户人家的小姑娘就是去大城市里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坏人给骗得迷迷糊糊的，现在弄得连学也不上了！”
“哎呦，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动画和游戏真是害人不浅哟！”
“就是说啊，好好的孩子弄了一身奇装异服，在学校里也不会被老师和好学生喜欢，家里的大人肯定也很头疼的。”
道路上的行人偷偷摸摸地对着他指指点点，将他当做了某种反面教材。
这里不是什么国际化的大都市，与他曾经记忆中的地球城市进行类比，大概算是二线至三线城市。
其他人的着装都相当朴素正经，身后那条退化成纯粹装饰作用的尾巴也被好好地收在衣服内部，不像是他背后那条恶魔尾巴一样左摇右晃。
这些智慧生物保留下来的装饰性尾巴是一种相当私密性质的器官。
将尾巴裸露在外面，大概就跟地球智人男性不穿上衣打赤膊一样，是一种不太文明的行为。
李恒不仅把尾巴露在外面，还弄成了一条恶魔似的尖尖尾巴在背后不停地晃悠。
在这些路人眼里就跟赤裸着上身的男性露出了一身花花绿绿的纹身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因此他这幅奇怪的外貌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关键还是他这具身躯的外貌年龄看起来太小，若不是眼神和表情都比较冷淡，让他的气质显得成熟了不少，说是小学生也不会太过违和。
听着身后那几位中年妇女低声谈论着“电子海洛因”、“举报”、“封禁”之类的熟悉话题，李恒倒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那是他记忆里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虽然那些记忆也都是来自那个被他吞掉了大脑，早已死去的名为李恒的地球智人。
今天是他的休息日。
在探索离开新手村的道路的同时，李恒在银河系所在的可观测宇宙中也没有停下来。
类似拉尼亚凯亚的超星系团他又探索了好多个，比如蛇夫座超星系团、天龙座超星系团等等。
此外，那些耳熟能详的宇宙大尺度结构，直径2.5亿光年的牧夫座空洞，13.7亿光年长的史隆长城等等，现在都成为了被他身躯笼罩的一部分。
他的身躯已经扩张到半径百亿光年的球形区域，以银河系为中心的可观测宇宙有百分之一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整个Kbc空洞都只是他身躯内的一小部分。
如此巨大的区域中包括了近百亿个星系——以及十几亿个文明的残骸。
除了地球和教会以外，进入生命3.0阶段，成为星际文明的智慧文明数量依旧保持着零蛋的记录。
虽然还只是离开新手村的一条泥泞小道，但李恒却已经遇到了一大堆文明的尸骸，品鉴过各种各样的死法。
可以预见的是，他以后还会遇见更多。
“和平的一天。”
见到了这么多文明的尸骸，品鉴了数以亿亿计的智慧生命临死前的沉重哀嚎，今天就换一点不同的口味。
李恒听着身后那些中年妇女的低声议论，从怀里拿出一台智能手机，点开这颗星球上用户人数最多的论坛App，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这是一份来自勇者A的调查问卷：
如果有外星人准备殖民这颗星球，只要不反抗就能得到宽敞舒适的住房和充足美味的食物，一辈子不用工作也能吃喝不愁，你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吗？】
点击发送，直接置顶。
以前这些条件他都是直接给的，完全不会询问星球上原住民的意愿。
那些原住民没有任何一个会对此表达反对意见，因为李恒会从他们的脑袋里直接把这个想法抹去。
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被珍惜，就算开出的条件足够好，这么多生命星球上总是会出现一些脑回路不大灵光，拥有蜜汁自信的家伙。
为了避免后续有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发生，他干脆直接把这种可能存在的未来抹去了。
他想要创造的是一个符合他美感的、充满爱与和平的世界。
至于这个过程里使用的手段是否符合所有人心中的道德观念，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更准确地说，他随时可以把人的道德观念扭曲成他想要的样子——所以他总是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
不过今天是休息日，偶尔也尊重一下这颗星球上生活着的人们的意愿好了。
说不定还能看到一些有意思的画面。
随手把这台智能手机抛向了路旁的垃圾桶，李恒的身影一个闪动就从这座城市的街道上消失。
这一幕直把偷偷观察着这里的那些阿姨大妈们吓得高呼白日见鬼，钢丝球似的卷曲头发随着身体一阵乱晃，口中不停地念着各种神明的名字以求心安。
……
“多谢惠顾，请您慢走。”
星球另一端，此时正处于黑夜时分。
便利店里，一名头戴白色工作帽的收银员送走了一位客人，喘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帽子随着他的动作从脑袋上滑落，露出了下方钢丝球一般的坚韧头发。
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掏出智能手机打开常用的短视频App，收银员准备抽着个空闲时间刷两个有意思的短视频看看。
比起耗时长久，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的长视频，短视频的观看门槛极低，耗费的时间成本也少。
很符合他们这些只有碎片化时间能用来娱乐的普通打工人的需求。
高雅文艺的长篇电影、阅读门槛极高的专业书籍、需要长时间全身心投入的大型单机游戏。
这些东西都是那些有钱有闲的人才有闲情享用的娱乐活动。
“嗯？这是个啥？”
打开App跳出来的却不是什么常见的手游广告，反而是一份奇怪的调查问卷链接。
网址他倒是认识，就是那个全球最大的论坛网站。
略微思忖了一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随手就点了进去。
问卷很短，总共就几行字，一眼就看完了。
随手点了个“愿意”，收银员提交之后就能看到此时的投票数了。
“97％都选了愿意，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穷苦的普通人最多。”
收银员看到结果之后没感到有多少意外，他反而还比较好奇那3％不愿意的人到底是为什么选了这个选项。
总不会都是些本来就不用干活的人上人富二代吧，他在现实中可没见过这么多有钱人。
仔细地盯着那3％的数据多看了几眼，他才突然注意到了那个小小的灰白色数字。
“146万人？！”
“这调查问卷竟然已经有近五千万人参与了，就算是放在App的封面上都不至于会这样吧。”
“等等，这玩意该不会真是什么外星人搞的玩意吧？！”
五千万人填写的调查问卷，这张问卷上线时间还不到十五分钟，这得需要多少财力去做推广，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猜得到一个大概。
耗费了如此大的财力，就为了弄这么一个几乎没有现实意义的调查问卷。
总不会是哪个富豪排行榜上的大佬吃饱了撑的弄出来的东西，普通的富二代可没这么大的能量。
“说不定，说不定是真的？”
收银员喃喃自语了一句，反复仔细检查了几遍自己的选项，确认选择的是“愿意”。
但紧接着他就又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不能抱有太多期待，说不定就是哪个黑客集团恶作剧弄出来的东西。”
“唉，要是真的就好了。”
“但就算是真的外星人，这调查问卷也不能说明什么。”
“身具血缘关系的亲戚都会骗人，更何况是一群从未谋面的外星人。”
就在收银员对着智能手机的屏幕发愁的时候，自动玻璃移门发出一声“叮”的提示，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走了进来。
他看到收银员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奇怪地敲了敲自动玻璃门问道：
“小伙子，你这是咋了嘛？莫不是被女朋友给甩了？”
看起来还是个挺热心的大叔，担心这收银员小伙子出了什么感情问题。
“啊，抱歉抱歉，欢迎光临。”
从患得患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收银员举起手机放到了大叔的面前道：
“你看看，这调查问卷有五千万人参与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
那大腹便便的大叔惊奇地瞅了两眼，此时这份问卷调查的参与人数已经突破了六千万大关，下方的评论数也已经突破了百万。
这已经能算得上是全球级的现象级数据了。
这名大叔也常常在各种视频平台上看外星人的评书故事，真遇到了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想象力反倒比收银员那样的小年轻还要丰富。
他从怀里掏出智能手机，手指滑动解锁，胖嘟嘟、油腻腻的脸庞挤作一团，眯起了一对小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调查问卷。
“哼，就让本大爷来探一探你这外星殖民者的成色。”
在收银员小伙子紧张的注视下，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小心翼翼地将胖乎乎的食指挪到了“愿意”选项上，缓慢地、轻轻地按了下去。
那谨慎程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核弹发射按钮一样。
“呼，没有出错！”
“外星人大老爷，我这穷苦了一辈子的劳碌命就盼着你们来解救了，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
星球另一处的某座商业大厦中，一名正在等待着电影开场的年轻男子半躺在柔软的座椅上，在智能手机上打着字。
“人们只是把求神拜佛、求一个明君圣主的希望，放到了外星人身上罢了。”
“永远期望其他人能来拯救自己，永远是鱼肉。”
“以文明的角度上来讲，这是很悲哀的，我们文明的科技发展直接被截断了，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外星人的猪圈里。”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我们不能想着依靠别人，必须学会独立自主地前进。”
在调查问卷上填写完“不愿意”之后，这名年轻男子又啪嗒啪嗒地打出了一大串的理由解释自己的选择。
他心中怀着些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高之意，将这份评论发了出去，等待着众网友的点赞与评论。
“喂，你没看这个调查问卷的参与人数吗，那可能是真的外星人！”
来自朋友的高呼声惊醒了还在等待着网友评论的年轻男子，他为了想出这份评论可是思考了不少时间。
此时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从洗手间回来的朋友满脸无语地道：
“我说你该不会真的信了这种东西吧？”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在那一声响亮的高呼声中，整个电影院的观众都把目光投向了此处，一脸在看傻子的表情。
看来那3％的人也不全是人上人富二代，还有这种特立独行的存在啊。
“这，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年轻男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如果只是一个假设，那么发表几句评论又不会损失什么，当然要捡站在文明大义立场上的话来说了。
但若是真的……
一想到自己也许会因为这个选择错过的那些东西，这名年轻男子的脸都变得有些发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