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生气了？”
卡里米奥拉的动作打断了李恒的思考，他也不闪躲回避，只是看着身下扭动的众多白色触须眨了眨眼睛。
数以万计的触须猛然从白色高塔的顶端涌出，将他的身体包裹在了内部。
紧接着众多闪耀的纯白色光柱从一座座白色高塔顶部射出，将这个陌生的入侵者连同这座高塔一起烧蚀消融。
巨大的白色光团如同第二颗太阳，在星球大气层的顶端绽放，将周围上千公里范围内的稀薄大气排挤一空。
星球表面的白色高塔此起彼伏地放射着白光，就像是被风吹动的花瓣与花蕊，整颗纯白色的星球都突然活了过来。
它们不断地向着这颗光团中注入更多的能量，意图彻底灭杀这个不明身份的未知生命体。
卡里米奥拉对这片危险的星空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宇宙中到处都是像她一样侵蚀恒星与行星，自我复制增殖的繁殖源头。
这片星空是一个庞大的养蛊场，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之地。
所有的智慧生命都在这里互相吞食，食物与猎物的身份随时都会发生转变。
被众多白色高塔的能量持续灌注，白色的光团半径已经扩张到了十几公里。
就在此时，光团表面突然显现出一个个漆黑的细小斑点，看起来就像是白净的水果表面生长着的黑斑。
这些漆黑斑点从炽热的光团表面喷涌而出，它们的本体是一条条漆黑丝线。
从光团中冒出来的这些漆黑丝线像是一团拉不断的毛线球一样不停地从光团的内部涌出，眨眼之间就把集中了卡里米奥拉集中了星球上大部分能量的攻击吞噬得干干净净。
喷涌而出的丝线在太空中疯狂生长，瞬间就化为一道道数千公里长的漆黑丝线，张牙舞爪地横扫过白色星球的表面。
伫立在地表上的白色高塔在这些漆黑丝线的横扫中倾倒破碎，它们就像是被串在烤串上的白色蘑菇一样，化为了一串串数千公里长的巨大烤串，飘荡在星球的大气层外。
卡里米奥拉建造的繁殖基地瞬间被这些喷涌出的黑色丝线破坏殆尽，这让她久违地产生了迷茫与不解的感觉。
这种力量，她从来没有在这片星空中见过。
她掌控的那些白色细胞被这些黑色丝线横扫过后完全脱离了掌控——用于束缚高温磁流体的超导磁场被破坏，核聚变引擎失效停工。
所有的细胞瞬息间就崩溃溶解，不仅是分子与原子被破坏，甚至连最基本的原子核都无法保持。
那是深入到更深层次的、更本质的力量，一种将电磁力与核力都瞬间破坏的恐怖力量。
卡里米奥拉的所有力量都必须依赖于电磁力才能存在，在这些黑色丝线的力量面前，她连自身的存在之基都无法保持，更别说是去做出什么反抗了。
双方有着次元般的巨大差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直径两万公里的纯净白花被这些黑色丝线扫荡过后迅速地被染上了漆黑如墨的颜色，化为了一朵更大的墨色花朵在星空中绽放。
一名女子从盛开的花朵中站起，通体漆黑无光，身高数千公里的巨大身躯从星空中也能清晰可见。
这个巨大的女性身影抬头看向恒星，一道伸展着三对纯净白色羽翼的巨大身影屹立在星空之中。
他的头顶戴有一顶洋葱状的帽子，额头的银白色十字架装饰闪闪发亮，来自黄矮星的光芒都被这个顶天立地的巨大生物所遮挡。
曾经在她掌控中的戴森云现在已经不再属于她，变成了那个未知存在身体的一部分。
李恒抬起自己的右手，挥舞着掌心中那根足有几十万公里长的黑色撬棍，面带笑容地看向星球表面的卡里米奥拉道：
“第一次见面，你可以把我称作【勇者A】”
“怎么样，我的物理学圣剑是不是很厉害？”
“对了，因为你对我出手，所以我把你最喜欢的纯净白色和漂亮的羽翼都拿走了，从此以后你都只能以这种黑不溜秋的模样行走于世。”
卡里米奥拉观察着太阳上的那个巨大身影，对方背后的那三对纯洁白色羽翼本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悲伤的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她的各种感情早就在无尽的岁月中被逐渐消磨殆尽。
那里与她所在的星球距离足有上亿公里，但她却能清晰地、毫无延迟地观察到这个未知生物的一举一动。
包括她自己的身体也是，明明身体有几千公里之巨，但思维却没有丝毫迟缓延迟，反而迅捷得可怕。
这位未知存在掌握着超越光速的力量。
她仰望着星空中的巨大身影道：
“是的，您的力量很强大。”
“那被称作物理学圣剑的物体，它破坏了我所能掌控的电磁力，将物质转化为了一种我所不能理解的存在。”
李恒听到卡里米奥拉的回答后嘿嘿笑道：
“不错，我很中意你的回答，那就不杀你了。”
光影变幻，卡里米奥拉恍惚之间就发现灿烂的星空消失不见，耀眼的恒星也消失不见。
她所在的星球漂浮在一个比恒星还大的球形罩子的中心，在这个巨大罩子的内壁上生存着亿万众生。
“bang！”
一声金属碰撞似的巨大响动在这个球形罩子内部炸响，卡里米奥拉都被这响动震得有些精神恍惚。
待到她回过神来看去，只见这庞大世界中的亿万众生纷纷从不知何处掏出来两根漆黑的撬棍，像是敲木鱼一样将两根金属棍子狂敲猛打。
“赞美物理学圣剑！”
“赞美神圣撬棍！”
“铛铛铛”的金属碰撞声在这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内响起，卡里米奥拉被眼前的这一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恒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这一次他只有几千公里高，背后的三对白色羽翼散发着纯净温暖的白光。
他听着那亿万众生敲打撬棍的声音，露出些许兴奋的表情，对满脸迷惑的卡里米奥拉道：
“只是一点简单的庆祝仪式。”
“这个技术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刚刚完全掌握的，以前我都无法轻松做到这一点。”
卡里米奥拉不太理解这种庆祝方式有什么意义，这些举动似乎只是在纯粹的浪费能量。
将一整颗恒星的物质都用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这位强大的勇者A还真是奢侈浪费。
李恒抬起手在卡里米奥拉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将她身下那颗直径两万公里的黑色星球都震得晃动了几下。
他将这个全身漆黑的暗影美人两侧的嘴角拉开些许，露出了她口中依旧漆黑似墨的牙齿，强行让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卡里米奥拉，你的表情太严肃了。”
“知道为什么这个星系会变成这幅样子吗？就是因为你们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追求效率的复制粘贴，完全丧失了追求快乐的欲望。”
“这很不好，纯粹追寻效率的世界非常单调无聊。世界正是因为有那么多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物才会变得有趣。”
“这个星系看似是充满活力的养蛊场，实际不过是一潭死水，里面住满了扭曲的蛆虫。”
卡里米奥拉依旧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她为了不再被其他星球级生命体追杀，将自身的生命形态从渺小的个体转化为了同样体型庞大的存在。
因为通信速度的光速限制，这让她失去了小型生命体迅捷多变的灵活思维，变成了庞大而又迟缓的存在。
即使现在被李恒的力量重新改造了一遍，她的思维方式也仍旧停留在“复制、增殖”这个唯一的目标之上。
李恒放下了拉扯卡里米奥拉嘴角的手，这个星系里的生命体脑袋都已经僵化了。
虽然进入了生命3.0阶段，成为了遍布宇宙星空的生物，但却也几乎失去了继续向前迈进的可能性，科技完全进入停滞状态。
算是有得必有失。
他挥舞了两下手中的漆黑撬棍道：
“想学吗？想学的话我就教你通用型物理学圣剑的使用方法。”
李恒现在完全破解了其中的变化过程，能够让无法使用信息场的普通生命也掌握这种抹除物质静止质量的技术。
这种能力已经从被锁在科技黑箱内的黑科技变成了透明清晰的普通科技。
这也是“通用型”这个前缀的由来。
通过理论研究与实验验证，李恒将只有他才能使用的专用力量转化成普通生命体也能使用的通用型力量。
这是他逐渐认识宇宙的本质，认识他自身本质的过程。
他可不想处于一种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将自身无法解释的东西都归结为玄之又玄的大道、规则。
【凡我不能创造的，我就不能理解】
如果这份力量只能在信息场内，在他这具身体的无限本质推动下才能使用，那这就算不上是他自己的力量。
李恒只是有限的人格意识，他只是寄宿在这具无限身体上的渺小存在。
他面临的问题不在外界，而是源于他自身。
跨不过那道门槛，一切皆虚。
卡里米奥拉小鸡啄米似地点着黑漆漆的脑袋，这位强大存在掌握的那些知识才是她最想要获得的。
一旦得到了这些知识，她就再也不用为遍布星空的敌人而头疼了。
一大串的信息从脑海深处涌出，卡里米奥拉转瞬之间就理解了自己得到的这份科技理论。
纯黑色的脸庞上显现出些许惊喜的表情，她发自内心地欣喜道：
“低能情形下的非微扰量子色动力学理论？”
“原来如此，这是前置科技，你们果然已经走得很远了。”
这是人类文明耗费了上千年才终于解决的难题，它让人类掌握了制作和使用强作用力材料的方法。
谈到非微扰，首先要说明何为“微扰”。
在物理学的研究中，微扰理论是非常成熟的研究方法。
关键特征是将问题分解为“可解决”和“扰动”两部分。
比如对太阳系这个系统的研究，需要涉及到太阳、八大行星、上百颗大质量卫星与矮行星，以及亿万小天体之间的复杂影响。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模型，微扰理论则对这个问题做近似处理，主要处理占据绝对主要地位的太阳的引力作用。
然后在此基础上，继续思考原先忽略的细节，从而系统地提高近似的程度。
在量子色动力学的理论研究中也是如此。
真空不空，想要精确描述基本粒子的行为，自然就要考虑粒子与真空中量子涨落诞生的虚粒子对之间的相互作用。
用于解决这种复杂的相互作用的就是微扰理论。
夸克具有渐进自由的特性，在近距离、高能量的状态下，夸克之间的相互作用会变得极为微弱，也即是具有小的耦合常数。
耦合常数越小，虚粒子对瞬时产生的可能性就越小，基本粒子与真空中量子涨落的关联就越小。
体现在具体的计算公式中类似于泰勒级数。
公式中最靠前的项对于计算结果有最大的贡献，越往后的项对结果的影响就越小。
因此可以忽略掉后续影响较小的项，对计算结果进行近似处理。
但在中子星内核与夸克集团星等低能情形下，因为夸克渐进自由的性质，距离较远的夸克就像被拉长的橡皮筋。
夸克之间的相互作用会变强，也即是具有大的耦合常数。
此时计算公式中后续的项就无法被忽略了，因此无法再使用微扰法得出有效的结果。
即使是李恒对此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在这些计算公式中，粒子与真空之间的相互作用涉及到各种无限。
想要纯靠蛮力计算，除非他真正踏入无限领域，化身为人形超图灵机才行。
人类的理论物理学家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被称为“对偶性”。
通过对偶，将那些看起来不同，实际可以证明描述完全相同物理状态的理论模型联系起来。
就像是将冰和水统一为h2o，电和磁统一为电磁相互作用一样。
低能情形下的夸克具有大的耦合常数，无法使用成熟的微扰方法进行计算。
既然如此，那就寻找一个与量子色动力学对偶的理论模型。
强耦合图景的量子色动力学能用另一个理论模型的弱耦合图景来描绘。
这被称为“强弱对偶性”。
通过这种方式，将无法使用微扰方法计算的理论转换为了另一个可以使用微扰方法计算的理论。
这样的转换让物理学家得以分析原来认为超越了人类能力的理论。
难题就此解决，人类文明从此完全掌控了强相互作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