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连衣裙，雪白细腻的肌肤，墨绿色的及腰长发，身体散发着少女独有的清香味。
一名外表看起来娇小可爱的少女。
她的手里捧着一团像是史莱姆一样透明的果冻状胶体，小口小口地塞进嘴里吞咽下去，脸上露出了幸福满足的表情。
“沙耶，这些果冻的味道你喜欢吗？”
听到说话的声音后，名为沙耶的娇小少女转头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闪闪发光的银白色门之匙。
她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纯洁笑容，开心的答复道：
“嗯！喜欢！”
“比父亲以前带给我的食物更好吃！”
李恒从阴影中走出，看着这间堆满了猫、狗、鸟以及人体器官残渣的恶臭房间，面带微笑地道：
“喜欢就好。”
阿基里斯隐藏在一旁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在她的视角里，这个名为沙耶的可爱女孩子是一只长着众多粘糊糊的触手，用许多零碎的血肉器官拼接而成的怪物。
只不过沙耶的身体外面套了一层徒有其表的外壳，将这只血肉怪物的外表变成了一名纯洁美少女的模样。
她跟着这个自称为勇者A实际上是大魔王的家伙走过了许多星球，收集那些星球上的特产生物，带回万界博物馆做收藏。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怪物，在他的手里都只是一只随手就能碾死的虫子。
那本名为《我，永恒不灭者》的书她在这一路上翻阅了许多遍。
她知道在宇宙中还有着无数个她记忆里的世界。
她也知道这个魔王同样有着一个名为李恒的名字，同样与某一个她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经历。
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内心的仇恨。
即使就连这种仇恨都是这个魔王故意在她心里留下来的。
李恒走上前去抚摸了两下沙耶柔顺的墨绿色头发。
沙耶的本体依旧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但这一层外壳却会返回真实的触感。
这颗星球上的生物，无论是谁看到她，都会认为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可爱美少女。
看起来是美少女，闻起来是美少女，内心的人格也是一个可爱聪慧的美少女。
那么她当然就是美少女。
至于漂亮的外壳之下隐藏的真实身躯——剥去普通人类那层光鲜漂亮的外表皮肤，隐藏在下方的血肉内脏不见得比沙耶的身体更漂亮。
至少沙耶的消化功能比一般的普通人要好得多，体内几乎不会堆积各种排泄物。
说到底，普通人类的五感只能体验到真实世界的极少部分。
就连最优秀的视觉也仅仅能察觉到电磁波中极为狭窄的可见光波段，参与电磁相互作用的普通物质又只占宇宙中全部物质的不足5％。
人类在大脑中建立的“内部实在”只不过是完整的“外部实在”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切片。
因为每个人各自所处位置与相对运动状态的不同，这些时空切片也各不相同。
谁能说得清真实是什么呢？
以李恒现在的力量，都不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世界全部的真实。
“沙耶，我们一起去找你的父亲。”
“他留下来了一些东西，我想试试能不能从那里找到你的起源。”
这颗星球上的沙耶是被那位她称为父亲的存在，一名医学教授通过一种神秘的仪式召唤而来的。
但是，李恒在沙耶的身体上却并没有找到这种神神秘秘的联系。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家伙，能做的也不过是对碳基生物做一些血肉上的改造，并没有什么穿越时空的不寻常力量。
“嗯，好！”
沙耶欢快地回应了一声，声音清脆好听，隐藏在美少女外壳下的几条滑溜小触手愉快地晃动着。
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
手工精巧的装饰镜，未开化部落的怪奇面具，色调怪异恶心的挂毯，头颅大小的水晶球。
各种奇怪的艺术品，但没有精致美丽的感觉，看起来充满了怪异的恶心感，仿佛就是为了违背人类的自然审美而设计的。
除此之外还有质地古老的羊皮纸、莎草纸，墙壁上挂着的黑板上画着古怪的图案与用拉丁文写就的记述。
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崇拜古老巫术的邪教徒的地下据点，完全想象不到布置出这一切的是一位有名的医学博士。
笃笃笃~
轻敲黑板的声音响起，李恒用手指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神怪道具上敲敲打打，没有发现半点能量波动的痕迹。
就是一堆外表有些怪异的古代艺术道具罢了，跟恐怖电影里专门布置出来的怪异场景并没有什么两样。
普通生命体的动作总是会留下痕迹。
百分百的能量转换效率，这是触及了信息场才能做到的事情。
电荷加速运动会辐射电磁波，与此类似，一切物质加速运动都会辐射引力波。
这种微弱的时空涟漪是不可避免的，除非掌握了使用信息场的能力。
他现在无法确定触及信息场需要达到什么条件，但一般的四阶生命体肯定是做不到的。
这是一种超越了三大基本力完全融合的统一力的力量，也许需要找到了“万有理论”才能掌握。
即使一个四阶生命体的体量可能比现在的李恒高出许多，但在物质的细微控制力上也不可能会强过能做到能量转换零损耗的他。
沙耶则是跑到了一面印着有鳞章鱼花纹的屏风后面，那里有着一把安乐椅，上面坐着一句已经风干的尸体，正是她口中的父亲。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干尸太阳穴位置被子弹射出的孔洞，纤细的食指塞了进去，在里面轻轻搅动。
阿基里斯眼看着一根黏黏腻腻的触手在那具干尸的脑袋里蠕动着，后背一阵恶寒，将注意力放到了手里捧着的小册子上。
这上面记录着沙耶的父亲饲养她的全过程。
这个给自己套了一层美少女外壳的小家伙对自身有着明确的雌性认知。
她会吞食解析生物的精子，从中解析出生物的基因序列，改造生物的肉体。
沙耶的这些能力对这颗地球上的人类是极为强大的力量。
按照那个魔王的说法，沙耶是迈入了生命3.0阶段的生物，从智慧到肉体都超越了这颗星球上的人类。
『关于来源地，外观以及世界的推测，请参照别册资料‘关于银之键’的考察。』
读到这段文字记录时，阿基里斯将注意力从手中的记录上移开，看向李恒额头上那银白色的门之匙。
是因为这种可能的联系，才来到这颗星球上寻找沙耶的吗？
不。
阿基里斯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或许原因并没有这么复杂。
这个魔王仅仅只是想要过来收集一些拥有着怪异血肉身躯的可爱美少女带回去作为收藏品。
李恒在那些道具上敲敲打打了一番，最后看向了沙耶，摇了摇头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能量痕迹都没有发现。”
“两种可能。”
“第一种，创造了你的源头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可能就是我在寻找的其中一个食物。”
“只不过这个食物比我之前吃掉的那个只会睡觉的笨蛋强很多，应用信息场的能力也强很多，因此没有在这颗地球上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种可能。”
“你的父亲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并没有什么神秘的仪式、奇怪扭曲的邪神。”
“你的诞生只不过是宇宙自然运转下的一个纯粹巧合。”
说到此处，李恒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门之匙。
从他这具身体的直觉来看，他没有感受到那种对美味食物的欲望。
他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是第二种。”
怪异的道具、古老的文字、神秘邪恶的仪式。
这一切其实都没有任何作用，没有联系上任何强大的神秘存在。
沙耶只不过是恰好诞生在仪式中的一个生物，并且恰好符合了那些古老神话记录里的某些描述。
一件宇宙自然运转之下诞生的无限非概率事件。
用科学一点的说法就是，这颗星球上的沙耶就是一个“玻尔兹曼大脑”。
一堆无生命的物质，比如一堆石头、一捧海水、一堆空气分子。
在没有任何智慧生物意志干扰的前提下，突然就自发组合成了一种高度有序的复杂结构。
这种高度有序的复杂结构可能是一台智能手机，一台现代电子计算机，一个智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只沙耶。
李恒伸手从真空中拽出一只头顶长着一撮明黄色呆毛的猴子，将它扔给了沙耶道：
“就像是它一样，一只从宇宙那里学会了广义相对论的猴子。”
这是他在收集血肉系列收藏品的旅途中找到的一只天选之猴。
它虽然仅有着一颗猴子的大脑，智力也是货真价实的普通猴子，脑袋里却储存着完整的用地球人语言写下的广义相对论。
用玄幻世界、修仙世界的说法，广义相对论就是“时空大道”，这只猴子就是从天道那里得赐天赋时空秘法的洪荒异种。
至于自然诞生的沙耶，她应该会获得“先天生灵”之类的称号，类似于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
单纯从诞生的方式上来看，这两个生物或许跟李恒算得上是同类。
李恒接着道：
“不过，以这种无根之源的方式自然诞生的天选之子沙耶仅有你一个。”
“我找到的其他沙耶，在她们所在的地球上找到了不同于原初引力波的引力波残留痕迹。”
“那是时空波动的微小涟漪，是那些沙耶出现在地球上时泄露的些许能量。”
“她们都是有智慧生物的力量在背后插手的人造物。”
无论是这只脑袋里记下了一整本广义相对论的猴子，还是“玻尔兹曼大脑”沙耶，都是在指数塔级的巨大时空尺度中才会出现的事件。
李恒以这个自然诞生的沙耶为基础寻找到的其他沙耶总数有亿亿万万个。
所有这些沙耶都是玻尔兹曼大脑的概率太低了，低到足以诞生一个比玻尔兹曼大脑还要稀少的稀有生命体——
一个货真价实的正版四阶生命体。
阿基里斯闻言心中一惊，她低头看向那本日记记录，目光放在了那“银之键”的描述上。
她低声自语道：
“也就是说，在那些沙耶的背后，的确存在着一个神秘强大的邪神。”
“祂掌握着操控时空的力量，回应了那些信徒的神秘仪式，在众多不同的地球上投放与沙耶同样的生物。”
她的声音之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兴奋期待的意味。
一个有能力穿越时空，创造亿亿万万个地球，并且投放沙耶的强大邪神。
这样的一个超级生命体，说不定就有可能打倒这个肆意妄为的魔王。
阿基里斯的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李恒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面前，冰凉的银之匙紧贴着她的额头，带来冰块般的刺骨冰冷触感。
“你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你觉得这个邪神说不定能杀了我？”
她没有半点害怕，声音冷漠地道：
“是，我希望祂能杀死你这个魔王。”
“即使祂做的事情也许比你过分千倍万倍，杀死了难以计数的生命，我也宁愿那个邪神能杀了你。”
李恒闻言平静地点了点头，他突然转过头问道：
“沙耶，你想不想吃掉她？”
“虽然不如那些果冻的味道好，但绝对比你之前吃过的那些劣质食品要好得多。”
站在一边和那只猴子一起默默看戏的沙耶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拒绝道：
“不，我喜欢现在的这幅人类外貌，我也喜欢父亲的外貌，我不想再吃人了。”
最关键的是她已经有了更好吃的食物能填饱肚子。
李恒闻言转过头，表情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道：
“连沙耶都不想吃掉你。”
以前他吃东西生冷不忌，为的是获得满足实现自己欲望的能量。
但现在他很少会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变成了一个更为挑剔的食客。
这个阿基里斯与他喜欢的口味差距有些大，不在他喜好的食物列表之中，只是一个外貌相似的临时玩具。
看着那对充满了仇恨的眼睛，李恒念头一动，想到了某些好玩的东西。
把她做成新玩具好了。
自从得到了门之匙以后，他已经很久没玩过养成游戏了。
“噗嗤”
血肉摩擦的声音响起，李恒的手臂突然贯穿了她的心脏，从未体验过的剧烈疼痛感让她的意识一阵模糊。
在这种疼痛感中，她的瞳孔从粉红色变成了金黄色，头发的颜色也变成了燃烧火焰一般的红色长发。
她的身躯在剧烈的疼痛中迅速长高，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名身材婀娜，极具神圣尊贵感的美丽女子。
她过往的记忆在这巨大的变化中全部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那满腔的仇恨一如往昔。
李恒插在她身体中的手臂缓缓抽出，嘴角噙着一丝笑容道：
“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是凤兮。”
披散着红色长发，气质神圣高贵的女子精神有些恍惚，她喃喃道：
“我是……凤兮。”
李恒满意地点点头，他凑在新生的凤兮耳边轻声道：
“与其将希望寄托于别人，不如期待自己。”
“你的一切悲哀，一切痛苦，都来自于这个世界上的李恒。”
“去杀了他。”
金黄色的双瞳闪耀着饱含愤怒与仇恨的赤红色火焰，她那散乱模糊的意识在这个极为重要的名字之下渐渐恢复。
“杀死，世间，所有的李恒！”
话音落下，她便消失不见。
李恒低声笑道：
“嘿嘿嘿，我可没有骗你，李恒就是你遭遇的一切痛苦的根源。”
“加油吧，凤兮，期待你我再见的那一天。”
不同于之前那个随手抓来的临时玩具，现在的凤兮是他亲手制造的第一个进入了生命4.0阶段的生命体。
作为一个重要的养成角色，采用了开天辟地第一只凤凰火皇凤兮的名字。
她一诞生体量就堪比一个可观测宇宙的总质能，并且成长速度同样也是指数级。
抛开使用信息场带来的力量加成，凤兮的战斗力等级和他相差无几，呼吸之间便能毁灭一个千亿光年的可观测宇宙。
四阶生命体，即使只是一个新生的幼崽，也能称得上是强者。
这一等级的生命体拥有了作为观众的资格，有能力观察到宇宙尺度上的痕迹，看到了宇宙的些许真实形貌。
橙红色的瞳孔中映照出那道神圣尊贵的窈窕身影，李恒嘴角的笑意再次扩大了几分。
还挺努力的，一出门就去寻找仇人。
下一次再想要抹去某些“李恒”的时候，就把凤兮引过去好了。
做好了一个中意的新玩具，李恒的手掌一翻，变出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简，抛给了沙耶道：
“从生命3.0到生命4.0的完整教程，必要的闭合宇宙弦圈我已经留在了太阳系里。”
“有缘再见，沙耶小可爱。”
他要去找那个到处扔沙耶的邪神玩耍了。
正版的四阶生命体，不会那么容易被玩坏。
沙耶眨了眨眼睛，眼前便已经没有了李恒的踪影。
也许这世上都没有值得他停留驻足的人或物。
她也没有什么惆怅不舍的感觉，总共才相处了这么一会，连朋友都算不上。
用自己的小触手包裹住这漂亮的玉简，她读取到了其中隐藏着的海量信息。
【猴子也能学会的生命4.0完全教程(第一版）】
沙耶看到这个标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身旁的那只猴子。
“呜啊？”
这只脑袋里装着广义相对论的猴子发出疑惑的声音，有些不理解自己的主人为什么没把它一起带走。
它今天的水果大拼盘还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