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山拿起桌子上的炭笔,尝试着抄写一下上面的阿拉伯数字,由于不熟悉的缘故,姿势多少有点别扭。
抄写完之后,道:“确实比算筹要稍微简化一些,但是相较于把账册全部更新一遍,是不是还要更麻烦一些?”
胤禵笑了笑道:“老董,这就是你不懂了。”
“你现在培养一个专门记账的财务人员,需要多长时间?”
董玉山回想了一下,道:“要是聪明伶俐一点的,只需三五个月就可以了。”
“要是资质稍微差一点的,也就需要八个月一年的样子,也可以出师了。”
胤禵摇了摇头道:“太慢,培养周期太长了,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说完指了指桌子上的阿拉伯数字,道:“用这个,只是记账的话,快则两三天,慢则五六天就可以了。”
这特么的不是废话吗,就是简单记住计数准则,只要是认知水平有个小学一年级,基本问题就不大了。
剩下的就是四则运算,常用简单的加减法,偶尔用用乘法,除法几乎不用。
就这种难度系数,比背个算筹表简单多了。
历代以来,许多学术性的成果,不是咱们没有。
恰恰相反,许多内容的研究,咱们甚至一直领先世界。
就拿狭义的数学来讲,无论是复杂的圆周率计算,还是算盘的应用,都算得上是顶尖的科研成果了。
只是问题在于,先掌握这些内容的人,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提高认知门槛。
就好像是朝廷选拔人才的四书五经一样,这玩意儿本质上对于生产生活没啥影响,不学这些也不会直接饿死人。
之所以要考的原因,就是为了抬高士大夫阶层的进入门槛。
无论是汉朝的举孝廉制度,还是后来的察举制、九品中正制,一直到隋唐时代的科举制。
本质上都是一种筛选制度,或者叫淘汰制。
有点类似今天的考研,英语或者叫外国语这一科目的设置,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自主划线这条规则的存在,就是为了直接淘汰大多数人。
只不过现在的考试,相较于历史上的那些选拔,更加公平一些。
这其中有一条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大家可以应对考试,而可以获得的学习资源,相对历朝历代,简直是天壤之别。
胤禵现在提出,以书写和应用更为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来开始替代传统的算筹,本质上就是要降低财务人员的准入门槛。
当然这一行为的重大意义,远不止这么简单。
没有人比胤禵更清楚,数学的进步对于科学的进步,具有什么样的决定性意义。
董玉山听到胤禵给出的培训周期之后,整个人直接就蒙了。
…………
这玩意儿,真的这么简单。
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吃过的苦,有点泪流满面的冲动。
胤禵直接在下面列了一个标准加法竖式,四个四位数相加的那种。
给董玉山直接看哭了,再也忍不住了。
这么多年,耗费了这么多的精力学习的东西,直接给浓缩了。
胤禵虽然没有直接标明所谓的,个十百千万数位。
但是作为一个老财务人了,董玉山几乎不用猜测,就明白其中含义。
原来还要扒拉一下算盘,或者算筹表,这下倒好,基本可以直接得出答案。
要是记性好点的,估摸着都不用动笔,直接就心算出来了。
胤禵拍了拍董玉山的肩膀,道:“你也不用伤心,技术的进步,必然会将一部分猝不及防的人,直接甩下前进的快车。”
“好好学,好好干,以后抽空多教你一点。”
此时,胤禛也一阵好奇,凑到了跟前,问道:“这东西确实好用?”
董玉山忍了忍道:“单从记账算账的角度来讲,这东西确实好用。”
“倒不在于用的时候能快多少,而是简化了学习的过程,可以短时间训练一大批人出来。”
胤禛摸了摸下巴,道:“十四弟,不如你把这些东西,在户部也搞一份儿。”
“这样咱们对于户部的账目,也可以更容易把握一些。”
胤禵翻了个白眼,道:“四哥,你觉得户部的问题在于记账算账的人手少吗?”
额……
胤禛一阵无语,这又是被一句话噎死的一天。
现在的胤禵,已经非常熟练的掌握了这技能。
紧接着,胤禵重新拿起笔,在白纸的另一侧,画出了一张表格。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个神器。
在没有复式记账法的年代,最多也只能这样了。
画完之后,道:“以后所有的账目,都按照这个格式来填。”
“之前的账目,也重新按照这个来整理。”
“这个表格,你可以找人做个版,分门别类之后,印制出来。”
炭笔加上阿拉伯数字,在加上表格。
以后单位房间的账目数量,应该会丰富很多。
在董玉山点头应下之后,胤禵道:“以后四大恒的账目,要做成行业的标杆。”
“这些格式内容,记账方式等,要形成专门的账册准则。”
“等到咱们汇通天下之后,所有的分号也要统一照此办理。”
董玉山凑趣道:“还是十四爷英明,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太担心人手限制的问题了。”
胤禵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按照胤禵的本意,这样做的意义不仅于此。
比起人手需求而言,降低学习门槛虽然已经是非常重要的作用了,但是胤禵心中还有更加深远的打算。
这就是,建设完善的制度,然后以制度管人,逐渐降低人治成份的占比。
票号作为金融机构,每天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银子,很难抑制住人的贪念。
在这里进行试验,进行相关制度的改变和完善,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旦试验成功之后,就可以对以四大恒投资为中心的所有产业进行推广。
这么说吧,只要是胤禵能够掌控的范围内,都可以进行相关的制度改革,逐步瓦解特权阶层的内部结构。
以特权治特权。
所有的既得利益集团,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