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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集 羯奴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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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长安,朝堂之上。山呼万岁,分列文武。

画外音:经过八王之乱,晋武帝司马炎所生二十五子,只余成都王司马颖、豫章王司马炽与吴王司马晏,实令志士扼腕叹息,铁人垂泪。因司马晏才智平庸,而司马炽冲素好学,故被立为皇太弟,朝廷至此又换一班官员。

镜头转换,天使飞马到了东海郡国,宣读天子诏旨,便催东海王收拾起程。

司马越接诏,正欲起行,忽见背后转过一个幕僚,向东海王附耳低语:殿下不可奉诏。

东海王:却是为何?

幕僚:殿下试思,河间王与成都王原本同党,此时虽罢成都王皇太弟之位,谁知其哪一天又被复位?殿下与其二人皆都仇深恨固,还是不去为好。

东海王闻言大悟,终恐入朝之后反为河间王所害,即对天使说道:贵使,劳你回去京师,与我善言回复陛下,臣虽蒙重恩,奈何重病在身,无力受此重爵。拜托,拜托!

天使劝之再四,见东海王终不为所动,只得怏怏回朝,向天子复命去了。

东海王发遣天使去后,即与群臣商议:如今成都王已弃邺城而逃,鲜卑及乌桓之军亦劫掠之后离去,似邺城如此重镇故都,弃之岂不可惜?

群臣:殿下所言甚是,不如据而有之。

东海王:既是如此,四弟平昌公司马模何在?

司马模:臣弟在。

东海王:孤命你为北中郎将,带兵三万往镇邺城,以为我东海郡北方之援,不得有误。

司马模:臣弟领命!

幕僚:殿下英明!如此以来,大王自据东海,二殿下司马腾割据并州,四殿下司马模占据邺城,兄弟三人便在中原鼎足而三,成为国中之国,足以与长安分庭抗礼矣。

东海王闻言微笑,以目视之。那幕僚会意,便不再说。

司马模于是辞兄下殿,带领本部人马而去。

画外音:司马模年少好学,颇具学识,初封平昌公,历任冗从仆射、太子庶子、员外散骑常侍,在朝野上下甚有名望,胸怀锦绣,实乃大将之才。此番既奉兄命镇守邺城,于是到任后安抚流民,使其归于生业,期年之后便即大治。

镜头转换,按下东海王司马越,复说皇太弟司马颖。

河北诸将闻说皇太弟被废,复又念其往日之善。太安三年十二月,司马颖故将公师籓率部下楼权、郝昌等人聚兵数万,在清河鄃县起兵,到荆州迎接成都王入城,重返河北。

字幕:公师藩,阳平馆陶人,原为成都王帐下将军。

赵人闻说成都王司马颖复起,皆来投奔。汲桑和石勒等十八骑,引苑马数百前来投靠。

字幕:汲桑,清河郡贝丘人。少具勇力,可力扛百钧,呼声传于百里之外,身怀奇能;石勒初名石勹背,字世龙,小字匐勒,上党武乡羯族人。匈奴别部羌渠部落后裔,祖父名耶奕于,父名乞翼加,后取汉名周曷朱,曾为部落小帅。

公师藩:二位壮士何来,是何出身?

汲桑:某乃本郡贝丘人汲桑,为朝廷管理马苑,是为将军治下一名小小牧帅。此人姓石,并无大号;但其力大,可勒及奔马,故称石勒。

镜头闪回,叙述汲桑、石勒二人来历。

惠帝太安年中,汲桑在本郡茌平县为牧帅,替朝廷养马,极善作威作福。

时值六月盛暑,汲桑于榻中铺设数重坐褥,又身穿重裘而坐,使十余人环绕榻前,为其扇凉。马仆稍贿因挥扇疲累暂歇,汲桑怒其不得清凉,遂拔剑斩之,众仆无不惊惧欲死。

军中闻之,便有人编歌谣唱道:奴为将军何可羞,六月重茵被狐裘,不识寒暑断人头!

石勒被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卖与茌平人师欢为奴,因善相马,以此结交依附汲桑。

汲桑:卿除善于相马,更有何能,可实说于我。

石勒:启牧帅,当小子出生之时,红光满屋,白气自天上直接于庭院,见者无不惊奇。十四岁时,某随乡人到洛阳行贩,曾倚上东门大呼,声闻全城。尚书左仆射王衍在府中听到某之啸声,对其左右说道:“适才长啸之人,其声颇有异志,恐将为国家祸患,宜擒而诛之。”于是派人快马前来拿我。但从人来时,我便撒腿便走,他们纵马逐之,却追之不及。

汲桑:真奇人也。你即善走,且善骑射乎?

石勒:某自幼便好骑射,少年时便代先父曷朱督治群胡,并得各部胡人深为信赖。先父早亡,小人家道中落,便委身佣佃于雁门大户,努力耕作,以养寡母。

汲桑:你即在雁门佣佃养母,何以又来清河郡?

石勒:牧帅容禀。只因并州大饥,某与同佃胡人逃亡走散,自雁门归奔恩公宁驱。北泽都尉刘监搜捕逃亡胡人,闻风捉影,欲派人将某擒拿,绑而售之。多亏恩公宁驱冒险将某藏起,方免于难。风声过后,某又投奔纳降都尉李川,途中遇见另一恩公郭敬,向其流泪叩头诉说饥寒。郭敬将所其带货物卖掉,购买衣食以赠,这才终得活命。

汲桑:可怜的孩儿!后来如何?

石勒:我得活命,为报答恩公郭敬,遂对其献计言道:“今饥荒不知何时是了,胡人饿甚,我诱其至冀州求食,乘机卖掉得钱,岂非两全其美?”郭敬闻而大喜,便命我前往投奔其族兄郭阳,委其照顾,并嘱照计行事。

汲桑:如此说来,倒是一个没有本钱的生意,甚是做得。

石勒:可叹!只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汲桑:此话怎讲?

石勒:时因河北大饥,朝廷军中缺饷,建威将军阎粹便出奇计,却与某所想相同,劝说东嬴公司马腾,擒捉胡人到山东出卖,以充军饷。司马腾从之,遂派将军郭阳、张隆劫掠众胡,每两个胡人用一大枷枷住,押送至冀州发卖。我当时二十余岁,出离郭府贪看热闹,不料也被张隆手下军士掠虏,就此押往冀州。

汲桑:奇哉!这也可谓是时乖命蹇,造化弄人。

石勒:大人说的是。我等胡人此时便如待屠羔羊,呼天不应,途中并被张隆军士殴辱,无所不至。又多亏郭阳随军而行,虽不能私放某家,但常替我等胡人求请免打,途中或遇饥饿疾病,亦全仰赖郭阳周济,方得不死。

汲桑:如此说来,你也可谓大难不死,当有后福。但你因何未至冀州,却来茌平?

石勒:大人不知,张隆因缺军饷,对我等胡人是沿途发卖,只要价钱相当即可。在北上途中,某被卖给茌平人师欢为奴,从此便在其农庄耕作。

汲桑:如此说来,你是从师欢庄中逃亡出来的了。我却不能收留于你,凭白得罪乡党。来人啊,速将石勒绑了,送还师公。

石勒:牧帅慢来。我今乃是自由平民之身,却非背主逃亡。

汲桑:此话怎讲?

石勒:大人容禀,此事说来奇异。某在师公庄园,三餐不缺,也只好听天由命,本无二心。忽一日耕于田间,却见路傍有一老父,对某说道:“公子发际上鱼龙已成四道,后当作人主。甲戌,可与王彭祖商议。”说毕忽然不见。某虽大为奇异,却也见怪不怪,过数日便即忘于脑后。此后每当耕作之时,常闻鼓角之声,仿佛置身战场之中,于是便当作闲话,告诉同耕众奴道:“某幼时总闻号角军马之声,今又闻之。”众奴纳罕某言,归告主人师欢。师公大觉非常,唤我细问其事,且又惊异某之相貌奇特,于是下令,就此免我奴籍。

汲桑:未料这个师公,倒是慧眼识珠之人。

石勒:启禀牧帅,某虽由此得以自由,但又衣食无着,只得到处游荡。因闻明公爱交奇异之士,故此不惴冒昧来投,望乞收录,蒙恩不尽,必效犬马之劳。

汲桑:当得,你便留在我处便了。今当天下大乱,正英雄交起之时,子姑待之。

石勒:诺,多谢明公!

自此之后,石勒便在汲桑帐下,苦习骑射之术。光阴似箭,转眼数月已过。

时值公师藩在清河郡觎县起兵,奉迎成都王司马颖,并在郡内各县遍发檄文。

茌平县正属清河郡该管,故此汲桑得到檄文,以为时机将至,遂引石勒等十八骑牧兵,率领数百牧民,以苑马数百骑为晋见之礼,前来相投。

闪回结束。公师藩听罢汲桑叙述大喜,于是立即下令:即以汲桑为牙门将,命石勒为前队督兵,管领三百人马。

镜头转换,大军出征。

七月,公师藩聚众攻陷郡县。一路势如破竹,杀死阳平太守李志、汲郡太守张延等人,然后转攻邺城。此时邺城虽为司马模所据,但其左右多为成都王部将,今闻旧主遣将来攻,无不大喜,于是密谋将为内应,预备迎接公师藩军队入城。

司马模闻说成都王兵至,更不怠慢,即派将军冯嵩出城迎战。

两阵对圆,冯嵩亲自出马,公师藩则遣别将出战。冯嵩乃是积战之将,武艺高超,连斩两名敌将,遂命擂鼓,挥师大进。

公师藩所率部军因大都是新募之兵,平生未曾经过战阵,于是一击而败,退后三十余里,方才扎下营盘。次日整兵出营,鼓勇再战。

两军交锋,正在难分难解之时,忽见东南与西北角上分别尘土大起,有两路兵来,直击公师藩部。公师藩不敌三路夹攻,部众不依约束,四散奔逃。

公师藩一面逃跑,一面传令:派人回去,打探是何处兵马,前来击我?

片刻之后,探马回报:启禀主公,小的打听明白,是广平太守丁绍亲自领兵,范阳王司马虓亦遣兖州刺史苟曦,同时前来驰援司马模,我兵故而遭其夹击。

公师籓叹道:我谓河北之人皆都心向成都王司马颖,不意亦多有趋附东海王者。如今之计,我等只得先回觎县,还报成都王,待机再起可也。

说话之间,又忽听背后金鼓大震,杀声连天。

细作飞马来报:后面冯嵩率军追至,前面归路亦被广平太守丁绍截断。

公师藩大惊,不敢再回觎县,于是向西而走,欲从白马渡河南逃。

到至渡口,只见浊浪滔天,挡住去路。公师藩急使人觅船渡河,又忽见东面尘土起处,一彪人马沿河杀来。

前面为首一将,骑黄骠马,抡金背砍山刀,一阵风般冲突入阵,众人莫能抵挡。

公师藩亲自挺枪来迎,问道:来者何人?

来将答道:某乃范阳王帐下大将,兖州刺史、领濮阳太守苟曦是也!

公师藩大怒:无名小辈,也敢前来找死!

纵马上前,便要放对。未待举起枪来,早被苟曦一刀劈下,尸首两分,倒于马下。

眼见主将已死,公师藩部下众军或逃或降,瞬时瓦解。

石勒与汲桑身为前军统领,虽然勇冠三军,但见部众皆逃,也是无法可想。厮杀半日,终于冲出重围,天色已经向晚。眼见无处可去,只得复引十八骑部从,先回茌平。

回到茌平县牧马苑中,此时牧苑再无朝廷之官监督,众人便以汲桑为首。

汲桑于是命石勒为伏夜牙将,率领牧人劫掠郡县,又招募山泽中亡命之徒。旬日之间,石勒便聚起五七千人,皆都归于汲桑。

汲桑由此自称大将军,遥奉成都王司马颖为首,以石勒为前锋,劫掠平原、清河之地,众至两万,远近闻名。

石勒屡建战功,不久便被汲桑命为扫虏将军,并为前锋都督,进军攻打邺城。

大军未至邺城,早有探马来报:司马模因前番守城之功,已被升任为镇东大将军,晋爵南阳王,移军镇守许昌。此时镇守邺城者,乃是东嬴公司马腾,已晋位为新蔡王。

石勒:司马腾乃守门之犬,不足惧也。你众将看我来日生擒此贼!

众将闻听,无不踊跃欢呼。石勒遂引一万精兵来至邺都,便即扎营城外,命令部众埋锅造饭,饱食安眠。

军士领命,扎好营寨便即造饭,一时之间满营炊烟大起,弥漫涨天。

早有细作报进城内,说与新蔡王司马腾:报主公,敌兵已在城外扎营,正做晚饭。

司马腾闻报惊慌,遂引部将冯嵩亲上城楼,相看敌情。二人手扶垛口下观,只见城外大营旌旗蔽日,但却散乱无章;刀枪剑戟成堆摆放,辕门处并无守军。

冯嵩笑道:似此胡虏,懂得甚么军事?某这便引兵出城,趁其不备,可一战而胜。

司马腾:趁其立营未稳,击之是也。我与将军五千军马,出城袭击,必得全胜。

冯嵩领命,当即下城,点齐五千精骑,暗出城门。因禁令擂鼓呐喊,直待悄悄逼近敌军营寨,这才呐一声喊,向营内直冲。

军马驰骤之际,只听得一声大响,如同天崩地陷;随后人喊马嘶,邺城军五千军倒有三千余骑,一齐落入坑堑,尽为坑底竹签所伤。

冯嵩未待明白何事,只见对方阵中转出一员大将,喝令道:放箭!

耳闻铜锣响处,矢落如雨,邺城兵又损折一半,余者回头便逃,乱作一团,挤在一处。

冯嵩急令回军,为时已晚,又听那员大将喝令:收割!

喊声未落,只见立时由左右营帐内伸出无数钩镰,将邺城骑兵马蹄削折。马上骑士纷纷落地,爬不起身,皆为敌兵所擒。

冯嵩惊骇莫名,心中暗道:这是甚么打法?

急忙左躲右闪,觑个方便,率百余骑冲出敌营,向邺城逃回。离城尚有五里,却见城门大开,贼寇已攻进城去,正在满城放火。

冯嵩见大势已去,不敢回城,遂引残骑往荥阳投范阳王司马虓。

范阳王:将军位列朝廷名将,因何败给一个小小胡人羯奴?

冯嵩:殿下不知,那胡奴石勒虽然从未看过兵书,但却是个用兵奇才。其料知城内见到自己率军远来,不设防备,必来劫营,故此设计埋伏。因其常与人佣耕种田,善用割麦镰刀,故此今日大削我官军马蹄。某虽一生为将,又怎能料到这般奇招?故此落败,实在惭愧。

范阳王:如此罢了。胜败乃军家常事,将军可暂居本王帐下,屈为长史可也。

冯嵩:多谢殿下收留。

镜头转换,按下荥阳,复说邺城。

石勒用燃炊虚营之计将冯嵩打得大败,又暗遣部将提前埋伏于城下,趁势夺了邺城,大获全胜。当即引兵入城,直至公府,寻找司马腾不见,遂在城内大开杀戮,杀死守军万余人,方劫掠妇女珍宝而去。

汲桑见石勒获胜,不胜之喜,于是率军从延津渡过黄河,向南攻击兖州。

贼众远去旬日,司马腾方携家带眷自城外山中回城,一面收拾残局,安抚百姓,一面修书遣使,上报东海王。

东海王司马越闻报邺城已破,冯嵩全军覆没,不由大为惊惧,急传号令:未料羯奴猖獗至此!苟曦、王赞何在?令你二人为将,率军前往讨伐汲桑、石勒,不得有误。

话犹未了,时有东海郡中尉刘洽,上前进言:殿下且慢!似此养马之贼,胡奴散寇,乃是疥癣之疾,殿下何必忧虑?

东海王:未知先生有何高见?

刘洽:如今胡奴虽胜一阵,但邺城未失,仍在新蔡王之手。我谓殿下所应忧者,非是此般草寇,应为天下社稷,朝廷大事。今逆贼张方劫迁车驾前往长安,又两次废罢皇后,可谓罪恶弥天,罪不容诛。先帝之灵蒙辱,天下人神共怒!明公三兄弟今分镇东海、并州及许昌重镇,如何不传檄天下以讨之,还天子于旧都,而坐视其篡逆乎?

司马越:虽欲为之,恨力不能及耳。

刘洽:东平王司马懋现督徐州,兵精粮足。徐州乃九州之中,若得此地,则天下大事无不可为也。

司马越:徐州虽好,但今为东平王所据,与我何干?

刘洽:某有故友王修,现为徐州长史,极能舌辩。臣可为殿下召来,使其往说东平王懋,以徐州让于殿下,则大事必成。

东海王闻言,大喜从之,于是止住苟曦、王赞二将出兵,先请刘洽使人召王修至东海郡,亲自召见,说与其事。

镜头转换,按下东海,复说徐州。

王修领了东海王之命,于是还至徐州,入见东平王司马懋。

东平王:闻说先生受东海王之招,前往东海,不知何说?

王修:今东海王伤心天子被迫西狩,欲举义兵,檄山东诸侯以讨逆贼张方,迎天子还于旧都。因忧己力不逮,欲借殿下徐州以督诸军,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东平王慨然道:东海王既是为国为民,某安敢不从!便请先生休辞辛苦,代孤往请东海王前来徐州,共商大事。

王修:殿下大义,虽古人不及也。但殿下与东海王皆为宗室,若请来徐州,须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奈何?

东平王:东海王素孚朝野重望,其若肯来时,孤欲效汉末陶公祖三让徐州于刘玄德之举,以全郡让之,自愿退居为兖州刺史之位。

王修:既是如此,臣愿代殿下一行。

司马越见王修来接,不由大喜,当即便至徐州,逊谢一番,接了东平王军符将令,以司空兼领徐州都督名义,坐衙升厅。

又命王修文,传令天下诸郡纠率义军,迎请惠帝还都,共讨河间王司马颙及逆臣张方。

此檄一出,天下震动。传至荥阳,早已惊动一个宗室亲王,响应檄召,前来会兵。

字幕:范阳王司马虓,字武会,东武城侯司马馗之孙,范阳康王司马绥之子。历任尚书、安南将军等职,镇守许昌,后任豫州刺史,驻兵荥阳。

范阳王司马虓接到檄文,当即擂鼓聚将,对众臣言道:孤向闻河间王令张方劫驾入于长安,心甚不忿,常欲起兵讨之,恨力不及。东海王今在徐州设立行辕,并发檄文于天下,此正是铲除逆贼,迎天子还于旧都大好良机也。长史冯嵩,卿谓孤当如何行止?

冯嵩已知范阳王心意,于是献计:河间王使张方劫天子至长安,乃效魏武帝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久后必为篡逆。依臣愚见,殿下若肯与令兄南阳王合兵,保天子以还洛阳,则其功可比周公,勋业必成,功名可就。

范阳王:孤位于宗室之末,兵微将寡,既便与我兄联手,恐亦非河间王敌手,奈何?

冯嵩:东海王司马越新据徐州,驰檄天下,欲讨张方不臣,返正车驾,正于殿下兄弟同气相应。东海王素有英雄之志,可谓命世之英,天下无人不知。殿下何不推其为盟主,应其檄召,聚义起兵?如此大事可成,大业可就。

司马虓听罢,鼓掌笑道:卿之妙论,正合孤意!

于是当即亲笔作书,使人持至徐州,往见东海王司马越,商议聚义起兵之事。

使者领命,驰至徐州,上殿拜见东海王。司马越览书大喜,欣然从之,于是移兵北上,到至荥阳扎营,亲自入城,与范阳王相见。

司马虓下令大排筵宴,复请从兄南阳王司马模、长史冯嵩等人同座,共襄义举。

酒过三巡,范阳王高诵东海王檄文,涕泪交迸。南阳王、东海王与冯嵩并皆泪下,群情激昂,当即命摆祭台,并杀白马歃血结盟,共举东海王司马越为盟主,以讨张方。

东海王既为诸王盟主,乃表奏司马虓为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将军、持节,兼任豫州刺史,当时扯起招军义旗。

不过旬日,得兵二万余人,声势大振。

当年八月,司马虓骤然发兵,驱逐冀州刺史李义,后引义军出屯西河,聚将商议进兵。

中军帐中,冯嵩复又献计:今我聚义之兵乃是乌合之众,皆未曾经历大战,恐不能用。某闻前豫州刺史刘乔部下多有精兵,殿下可使人持节招其来降,合兵一处,方可西征。

司马虓从之,于是遣人持节,任刘乔为安北将军,使其来归。

字幕:刘乔字仲彦,南阳人,曹魏侍中刘廙族孙。晋灭吴之战,刘乔与罗尚渡江攻打武昌有功,获任荥阳县令,后迁太子洗马。永平元年因诛杨骏之功,赐爵关中侯,拜尚书右丞,迁散骑常侍,后历任御史中丞,威远将军、豫州刺史,进位左将军。

刘乔览诏,遂问来使:东海王即为盟主,传檄天下,未知拜某何职?

使节:盟主承制,拜明公为安北将军,任冀州刺史。

刘乔:则我原职豫州刺史,由何人担任?

使节:改由范阳王司马虓担任。

刘乔闻此,岂能容得?于是气冲两肋,冷笑道:河间王今为太宰,奉天子于长安,政通人和,万民咸仰。范阳王随东海王为逆,便是朝廷对头,某岂能舍天子以从反贼?

于是立杀使节,反而尽起大兵,来与东海王司马越比并。

东海王闻报刘乔反目斩使,反而主动起兵来伐自己,不由大怒,遂遣使驰令司马虓:且休以西征为念,先起兵讨伐刘乔,尽吞其军。

使者领命,持书而去。东海王谅必范阳王迎击刘乔能胜,于是不以为意,大会诸将,期日兴师西征。当日将士皆集,大设筵宴,并于席间调拨诸将。

分拨诸将已毕,东海王眼望琅琊王司马睿:三军既行,根本为重。殿下大才,孤欲拜为平东将军,使监徐州军事,领军留守下邳,以守大本营之基业。未知尊意如何?

司马睿:承蒙殿下错爱,睿敢不欣然领命!但留守重务,恐孤掌难鸣。愿请参军王导为司马,与某同理军事,方保无虞。

司马越:准从尊请。王导,便命你为行军司马,辅佐司马睿留守徐州。

王导:喏,臣遵命!

于是罢宴,来日点兵启程。东海王自率甲兵三万,西屯萧县,以刘藩为淮北护军,刘舆为颖川太守。复遣使告知范阳王司马虓,擒杀刘乔之后,以得胜之兵西向洛阳。

镜头转换,按下徐州,复说荥阳。

范阳王司马虓先后领受东海王两道敕令,便即整点荥阳城中军马,以刘琨为司马,兼任先锋大将,大驱前进,前往讨伐刘乔。

此时刘乔营中,闻报刘藩、刘舆兄弟皆都归附司马越,心甚恨之,于是上书长安,表奏刘舆兄弟罪恶。又闻范阳王兵至,遂令儿子刘佑将兵二万,屯于灵璧以拒司马虓;亲自引领中军来攻许城,以讨刘舆。父子分兵,各自率部而行。

又说东平王司马懋,自让徐州于东海王,退到兖州为刺史,因搜刮过度,致兖州民皆怨恨,不堪其命。司马虓闻之,便使苟曦率兵还于兖州来见东平王,欲徙其至青州驻扎。

东平王拒不受命,反对苟曦恨恨说道:非是某以徐州付之,东海王何有今日之威势?既得我徐州,今复又夺我兖州,易为青州,何贪心如此不足!除非还我徐州,便将兖州让他。

苟曦见其不肯让,亦不与他争竞,只得领兵还报司马虓。

东平王见苟曦气忿忿地去了,知道此事不能善罢,于是反使人去勾结刘乔,商议合击司马虓。一时之间,山东乱势已成。

刘乔见东平王遣使来降,意外之喜,当下满口答应,再修表章,飞报长安。

使节领命,星夜驰至长安,将刘乔奏章呈递于河间王司马颙府上。

河间王闻说山东兵起,心中大惧,急抱本入朝,表奏天子:今东海王司马越起兵扰乱山东,天下百姓不安。望陛下起复成都王司马颖,使其还镇邺城,方可得保山东太平。

惠帝:准卿所奏。未知成都王如今安在?

河间王:臣闻自从公师藩兵败,成都王已经还于本国。

惠帝:便命承旨官草诏,遣人持赴荆州成都郡,起复并升成都王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军事;以卢志为魏郡太守,加左将军,随司马颖一起返归邺城,给兵千人以为护从。

河间王:陛下圣明。臣另有本奏!

惠帝:有本奏来。

河间王:既使成都王至邺城调拨兵马平叛,臣请陛下诏令镇南将军刘弘、征东将军刘准与刘乔戮力合兵,先讨刘舆;以张方为都督,率兵五万东出潼关,共会许昌,诛伐刘舆、刘藩兄弟;同时驰诏成都王,使与石超等诸将南出邺城,兵据河桥,以为刘乔后援。

惠帝:准令执行。下诏各郡守将,各令领兵起行,跟随成都王勤王平叛。

部署已毕,诸军大起,聚兵河南,会战山东。成都王奉诏,于是传檄河北,召集旧部,声称复还旧都,镇守邺城,调度刘乔兵马,剿灭东海王之叛。

镜头转换,按下邺城,复说襄阳,镇南将军府。

天使到达,向镇南将军刘弘宣布天子诏书,令其出兵随成都王平叛,然后辞别而去。

刘弘奉诏,沉吟片刻,认为诸王内讧皆为争权夺利,对社稷有害无益,决定暂不出兵。遂先使人分至刘乔及东海王两处下书,劝双方各解纷释斗,还兵本镇,共勤王事。

二人得书,各自不服,并皆不听。

使者回报刘弘:成都王及刘乔将军二人俱不听劝,末将无奈,只得依实还报。

刘弘:早在我预料之中。此不关你事,我来上奏朝廷可也。

于是上表,奏于惠帝:顷自兵戈纷乱,始构于诸王,翩其反而,互为戎首。遍观史载,骨肉之祸,未有如今之巨者。此时若四夷乘虚为变,此乃群虎相斗,而自效于卞庄也。臣谓陛下休使宗室相斗,而宜速诏成都、东海二王,令两释猜疑,各保地界为上。且布告天下,自今而后若有擅兴兵马者,使诸侯共伐之。若以此布示二王,则无敢不从者也。

惠帝览表,犹豫不决,问计于河间王:刘弘奏请与二王劝和,卿谓如何?

司马颙:陛下方曾下诏,令东海王及范阳王就国,尚且未听。今再下诏,岂肯听从?常言道君无戏言,我军已发,不如就此讨之。

惠帝无语,只得准奏,诏命张方进兵,相助刘乔军。

刘乔闻说朝廷派大将张方前来相助,不由精神大振,遂升帐聚将,商议进兵。

众将皆谓:应待张方到时,会战不迟。

长史刘荣力排众议,上前献计:某闻刘舆兄弟与范阳王之兵,皆在许昌北五十里外扎营下寨,以拒张方之军,许昌几为空城。彼谓我兵少,必定困守孤城待援,故此大意无备。使君若亲率甲士出城,抄小路趁夜兼程去袭许昌,则可一战而胜。彼等失其巢穴,安能再战?届时张方率军激杀于前,使君攻之于后,则不独得许昌,且范阳王及二刘亦可擒矣。

刘乔大喜:先生此计大妙,不下于韩信!

于是便率城中五千精骑,趁夜直袭许昌。天刚四鼓,到于许昌城下,往上望去,城中果然无备,耿耿银河,玉漏缓催。

刘乔一声喝令,先令一百军士脱了盔甲,爬上城去,杀了守更之人;复下城打开城门,遂引五千精骑一拥而入,得了许昌,果如反掌之易。

刘荣再次献计:将军既得许昌,可令军士传餐饱食,不使休息,乘胜直袭范阳王大营。

刘乔信以为然,遂令传餐,分兵一千守城,自引四千精兵出城,迎着晨曦初绽,直袭范阳王大营。

五十里路程,不用半个时辰即到。敌营在望,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刘乔命令擂鼓,列军于敌营东侧,背对日光,向营内攻杀。

范阳王部兵当时正在晨炊,忽然听得东方军鼓大震,马蹄声骤,敌军已至近前。诸将急起身迎战,却被日光映射双目,未待看清对方面目,自己人头已离脖项,落入锅中。

瞬时之间,人头滚滚,惨叫声四起,范阳王军营大乱。

将士中有乖巧者得了性命,逃入大帐,向范阳王报说:殿……下,大事不好!

范阳王正在早餐,抬头问道:何事惊慌如此?

部将:今被刘乔夺了许昌,自东面杀向我营;张方大军离此十里,自西面杀来!

司马虓啊呀一声,踢倒桌案,急出帐上马看时,果然东西两面皆是敌军,自己大营已乱成一锅粥,溃不成军。

正慌忙间,两员大将如离弦之箭飞至,却是刘舆、刘藩兄弟,身上均已着伤,叫道:某兄弟大营已被张方攻破,军兵尽皆逃散。殿下休要恋战,快随我兄弟杀出,去救荥阳。

司马虓猛醒,急召残军,随刘氏兄弟冲出重围,逃归荥阳。

走至半途,忽见有荥阳败军迎面前来,至范阳王马前报说:禀大王,荥阳已被镇南将军刘弘攻破,尽降守城之军。我等拼死杀出,前来投奔殿下。

司马虓此时方知大事已去,只得与二刘兄弟商议:许昌及荥阳俱失,我等走投无路矣。我闻冀州刺史温羡向与东海王有旧,且好急人危难,不如且往投之。

二刘:殿下说好便好,只宜速行,不可耽搁。

范阳王苦笑,于是收拾败残军马,逃往代郡,投奔温羡而去。

按下范阳王远遁,复说朝廷官军。

张方大胜一阵,眼见追敌不及,遂下令打扫战场,下马与刘乔相见。寒暄已毕,张方也不劳军,即遣刘乔回军豫州,自引兵进入许昌。

刘乔心下不喜,但也不敢形之于色,于是拱手上马,自引本部军辞别而去。张方为人残暴,军纪败坏,进城后纵兵大掠,残害百姓。

不足旬日,作恶非止一端,许都军民愤恨,天怒人怨。于是河南之民皆不堪命,中原诸侯皆有驱逐张方之心。(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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