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水中月非天上月
青云山，小竹峰。
云气缥缈在山间，如温柔的白色丝带，轻轻变幻着。清晨里微带湿润的空气，还有清新凉爽的风儿，越过那一片翠绿中点缀着如许粉斑的泪竹林，拂过小竹峰的后山头。
李兰袖穿着浅绿衣裳，轻柔踱步在泪竹林中，仔细打量着周围，目光温柔如水，清浅动人。
那年那日，也是在这一片泪竹林中，当她遭到朝阳峰戚常、郑莹剑等人的无端侮辱与挑衅时，正是刚刚入门不久的小师弟为她出头。
也正是这一次出头，让她心中对小师弟的感情有了些变质，从单纯迷恋那张脸，到逐步了解其为人秉性并为之倾心爱慕，最后，成为了他的女人。
欢喜客栈、晋国皇城、北方草原......
那一幕幕颠鸾倒凤、缠绵悱恻的梦幻画面至今回想起来，还像是昨天刚发生一样，每每浮现于脑海中都能让她面色泛红，心底欢喜又怀念。
但其实，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就连小师弟本人，也已经消失了十年。
同样是爱人消失，李兰袖并不像田灵儿和陆雪琪那样焦虑，为了排解相思而陷入到疯狂的修炼内卷中。
和张牧尘相处日久，她无比信任自己的情郎，他既然说安全无事，等他回来。那他就一定会回来，无需焦虑。
同时她更深刻地知道张牧尘的妖孽之处，也很清楚自己的天赋资质比之田灵儿尚有不少差距，更遑论陆雪琪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赶上张牧尘的步伐，所以何必那样疯狂？万一因为强行修炼弄坏了身子，他可能还会不高兴罢......
对李兰袖来说，修炼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情，她依旧刻苦努力，但也没什么必须要提升多少境界实力的执念。
这十年来，她所做的，便是和小梅师妹、三眼灵猴小灰一起打理药田与炼丹房，并依照张牧尘的吩咐督促小灰学习，给它投喂天材地宝。
如此周而复始，不知觉光阴流年偷渡。
李兰袖思绪散漫地想着，忽然脚步一顿，低头看去。
许是昨夜下了一场雨，此刻在她脚边地面上正积起一滩雨水。
水面清浅如镜，倒映出一个姣好柔美，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温婉风韵的女子面容。
李兰袖怔怔看着自己的倒影，忍不住伸手抚摸起自己的脸颊。
纵然这美丽的容貌并未受到光阴的半分摧残，但那曾经的少女感觉，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想到这里，李兰袖忽然有些伤感，颇有些自怜自爱地轻叹道：“岁月催人老，纵然修为和驻颜丹可以保持容貌，但人心若老了呢？”
“心中若有爱，你这一颗蕙质兰心又怎会老？”
忽然，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曾无数次在她午夜梦中出现，以至于此时竟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然而，在这熟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李兰袖分明看见，在地面积水中她自己的倒影背后，赫然出现了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俊朗帅气面容。
一瞬间，明亮了她的世界。
李兰袖娇躯一颤，大脑顿时陷入了停滞，一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名字在她喉头里千回百转，嘴唇却只是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张牧尘安静看着李兰袖的震惊反应，不由得心生疼爱，张开双臂，从后轻轻抱住了李兰袖，只是兰袖身材愈发伟岸，倒是不堪盈盈\/一握了。
“兰袖，你久等了。”
直到感受到久违的刺激，李兰袖的大脑似乎才重新开始运转，她的眼眸自震惊中清醒过来，灵动的同时又蒙上了一层雾气，声音宜喜宜嗔，带着几分哭腔：
“小......小师弟！你......你终于回来了。”
张牧尘笑道：“你不怕我是你的幻觉么？”
李兰袖低头看了看，含泪嗔道：“对你这小坏蛋，我可太熟悉啦。”
张牧尘哈哈一笑，然后双手下探，将李兰袖打横抱起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兰袖师姐，清晨好风光，你我共享。”
李兰袖原先背对张牧尘，此刻被抱着依偎在他宽厚胸膛上，时隔十年，再一次真切地面对面看到了情郎脸庞，双眸痴痴凝望着，深情如水，直要将人融化其中，再难自拔。
“小冤家，别再逗弄我啦。”
“恭敬不如从命。”张牧尘呼吸也渐渐沉重。
......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照破薄雾。
“小师弟，那边的太阳出来了。”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喜极而泣：
“我的太阳，也回来了。”
......
早晨的阳光明媚而不刺眼，小竹峰上，如今的火房兼丹房，已经燃起了青烟，也不知是做饭的炊烟还是炼丹的烟雾。
这时，伴随着“吱吱”叫声由远及近，树叶哗啦啦作响打破了安宁，一只灰毛猴子两臂甩动着在林间飞跃，最后“刷”地一下落到了火房前坪，大摇大摆走到火房门前敲起了门。
咚咚咚。
不一会儿，门吱吱呀呀打开。
李兰袖慵懒地打开门，看到小灰，笑着朝里面道：“是小灰来了。”
小灰有些莫名其妙，想着小梅什么时候这么勤快，大清早来炼丹了。
至于小竹峰的庖厨之事，现在不是有它这个打工猴了么。
“让它进来罢。”张牧尘的声音淡淡传出来，落在小灰耳朵里，却让它如遭雷击。
小灰呆愣了片刻，然后突然发出一声欢呼，蹦了起来，身子化做灰色的光线一般绕过李兰袖，冲进了房间内。
待它见到那炼丹炉旁久违却无比熟悉的身影时，忍不住大喊一声“师傅”，然后跳到半空，跃进了张牧尘的怀抱，紧紧抓住其衣衫大声欢笑，毫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欢喜，一时间学过的人话都说不利索，只能“吱吱吱吱”的笑个不停。
张牧尘顺毛撸了一下小灰，然后将它放下，笑道：“小灰，我来山上后，你一直没有发现我么？”
那年感悟菩提子后，或许是因为三眼灵猴的天赋，小灰居然觉醒了“天眼通”的本事，只要它愿意，至少小竹峰范围都能尽收眼底。
小灰早通人性，这时有模有样地跪下，向张牧尘行了个弟子礼，道：“师傅曾说过，弟子使用天眼通之前必须由师傅同意，严禁私自使用天眼通，弟子一向谨记师父教诲，这十年间从未用过天眼通。不用天眼通，自然无法发现师傅。”
张牧尘当然记得这一条规矩，当初正是因为小灰初开天眼便窥见了水月师傅露天沐浴的香艳场景，他才定下此禁令，既是保护小竹峰女弟子的隐私，也是保护小灰的猴身安全。
刚才问起，只是随口试探一下罢了，而小灰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小灰，我看你已经快到觉醒的边缘了。”
刚才接触了那一下，张牧尘已经对小灰如今的状况有了全面感知。
得益于小梅的炼丹与李兰袖的采摘天材地宝悉心投喂，小灰的身体在这十年间吸收了许多天精地华，已经触摸到了觉醒的边缘，即将变成真正的“三眼灵猴”。
小灰显然也能感受到自身的变化，对此颇有些兴奋。
张牧尘只是提了一句，没有多说，依旧蹲在炼丹炉旁，手上动作不停，操纵丹火。
不多时，炼丹炉“嘭”的一声响，青烟散尽后，满屋光华灿灿。
“这一炉是我新炼的丹药，效果比之前的‘洗髓筑基丹’好上几倍，而且对于领悟太极玄清道的上清境界，有一定辅助作用。”
张牧尘将这许多金灿灿的丹药收纳好，又顺手给了李兰袖一小瓶，道：“兰袖，这一瓶丹给你，小竹峰上诸位师姐，若有达到玉清后期的，都可以服用。你自己先服，能大大缩短你突破到上清境所需时间。”
李兰袖小心翼翼收好，想到了什么，微笑道：“这下子，小梅又有新的学习炼丹的材料了。”
张牧尘点头道：“给她一颗研究研究也无妨。”
李兰袖为张牧尘拾掇了一下衣物，颇为不舍地问道：“你不在山上多待一会了么？其他师姐都很想你，你也可以指点小梅，教导小灰。”
张牧尘抬手插入李兰袖的乌发中，岔开手指顺着柔顺发丝捋了下来，轻声道：“如你所说，雪琪和灵儿她们昨日已经下山，此行恐怕颇多凶险，我是非去不可的。所以不能在山上久留，小梅的指点有这枚新丹就足够了，至于小灰，我会带它下山。”
小灰一听说张牧尘要带它下山，顿时乐得手舞足蹈，尾巴翘得老高。
“至于师傅那边。”张牧尘沉默了一下，道：“你说她在闭关。”
李兰袖笑道：“如果是你，想见师傅一面又有何难？这些年，她也甚是想你呢。”
......
小竹峰，静竹轩。
水月一身宽松的素白道袍遮掩住傲人身躯，脸上不施粉黛却眉目如画，正盘坐在蒲团上静心打坐。
然而此刻，她的内心并不如面上看去那样安宁，脑海中可说是正在天人交战。
“我这是怎么了？突然就经历了一百年？张师弟现在会在哪里呢？”
“等等，我怎么成了他的师傅，难道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和他竟是不、伦的师、徒恋？”
......
“都什么跟什么！水月你清醒点，那都是梦，牧尘是你唯一的男弟子，想必还是修炼出了岔子，这定是心魔在作祟。”
“谨守心神，想想都知道，牧尘怎么可能出现在一百年前？是心魔，是心魔......”
一会是原本现实的记忆，一会是那像突然出现又像尘封往事重启的记忆，两个记忆，如同两段人生，却又分明都是她水月自己的亲身经历，无比真实。
真真假假，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如果只是简单两段记忆的交锋也就罢了，偏偏这两段记忆的内容凑一块看还十分炸裂。
在那一段年轻时候的记忆中，她有一个极为亲密甚至有过鱼水之欢的爱人，这也不算什么，虽然她一直守身如玉，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春梦总还是做过的，这段记忆就当成是年轻时的一场春梦也无妨。
但唯独这个亲密爱人的模样身份，怎么看都是她那唯一的男性不肖弟子，张牧尘。
“啊！”
水月娇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一时间神情恍惚，双眸久久没有焦点。
如同黄粱一梦初醒，竟然是分不清哪个才是梦。
然而，当她眼睛恢复了焦点后，乍一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那白衣出尘、英姿绝世的美男子，含着温和笑容，一如百年前的模样，丝毫未变。
“张师弟！”
这一刻，水月与那威严的小竹峰首座根本不沾边，似乎变回了那个百年前的少女，没有任何道德心理包袱，义无反顾地扑向了自己的爱人。
热烈地拥抱、献吻......
“师......师姐？”
面对这种情况，张牧尘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用‘破空符’出现在水月闭关的静室，本来只是想看看自家师傅的状况，如果状态不好就搭把手，如果修炼正在佳境，就看上一眼权当告别。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水月一睁开眼看到他，情绪就格外激动，甚至像是少女看到了久违的爱侣一样，直接扑了过来，又抱又啃的。
这根本就不是自家师傅！
倒像是百年前的那个水月师姐，只不过是情绪激动版的。
正因如此，张牧尘那句“师傅”到了嘴边，才又变成了师姐。
最初的激烈反应过后，水月似乎是逐渐冷静下来，她松开了张牧尘，一双妙目仔细凝视着张牧尘，泪水夺眶而出。
“张......张师弟，我们成功了，我还记得你，呜呜呜。”
[果真是百年前的水月师姐！但不应该啊，这种记忆只是既视感一般的存在，水月师傅的记忆怎么可能会让‘水月师姐’占了主导，难道真是修炼出了岔子？]
看着‘水月师姐'梨花带雨的模样，张牧尘说内心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可算是跨越时空的一次重逢，但若代价是“水月师傅”的消失，那可就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了。
“师姐，你还记得么？现在你是我师傅？”张牧尘试探着问道。
水月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头疼，以手扶额，勉力道：“记......记得，但是我说过，只要还能遇到你，收你为徒也好，师徒恋也好，我都不在乎！”
说着，她重重甩了甩头，无视掉记忆中的一切阻碍，看向张牧尘，目光炙热得似要喷出火焰：
“我记得如今我还是处子之身，张师弟，就趁现在，生米煮成熟饭罢！这样就算以后我又变回了你师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
水月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直接伸手一解，宽大道袍滑落地面，展露出人间至宝般的肌肤。
张牧尘顿觉口干舌燥。
[这种事情，不要啊！]
[我是该配合呢？还是不抗拒呢？]
看着水月一步步走来，张牧尘心念电闪，最终艰难作出了一个违背自然规律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