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胜利者与失败者
就在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烹饪过程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布里吉丝跟艾露露在凉亭里头喝完了两大壶茶，并且都上了一次厕所后。
姜烬跟灰熊这才终于一人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走了过来。
在那巨大的银制盘子上盖着一个更大的银餐盖，将里头的菜肴遮挡在了里头。
不过虽然看不见盘子里头盖着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但是布里吉丝的嗅觉也异于常人，一下便闻到了从里头隐约渗出来的一种气息。
这……这是什么味道？好奇怪？
布里吉丝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气味。
只是感觉闻上去好像……好像……好像还挺香的？
等等，我为什么会产生了这种错觉？
雾都烹饪协会的成员做的菜可能会很香吗？他不会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一想到那群家伙做菜时经常使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材料，布里吉丝就更加担忧了。
但是碍于跟艾露露的赌注问题，布里吉丝又不得不吃，哪怕只是一口。
呯！就在盘子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时。
布里吉丝虽然内心有些忐忑，可还是礼貌的笑道：
“汉尼拔先生，不知道您……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看了看她那副强装出来的笑容后，姜烬抿了抿嘴，认真的说道：
“那当然是一道令您吃到停不下来的菜了。”
切……在那一刻，姜烬明显看到布里吉丝轻轻的切了一声，以表示她的不屑。
但姜烬自然不会理会这点小事，因为他最喜欢的就是让别人低下高傲的头颅。
于是在布里吉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烬便迅速揭开了手上的银盖。
随着盖子被揭开，一阵奇异的热气流也迅速从盘中涌出，席卷了整座凉亭。
咦？这......这是！
那一刻，满座皆惊，除了姜烬之外。
当她翻开盖子的那一瞬间，从里头冒出来的热气流混杂着强烈的香气疯狂涌出。
在这股足以将人当场放倒的热浪下，周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
比如灰熊的脸上带着略微有些鬼畜的笑脸，那硕大的眼珠子也都快瞪了出来。
而布里吉丝则仿佛被那股香气带着回到了年轻时待过的森山老林当中。
在熟悉的密林深处，清晨的雾气雾锁烟迷，霞气冲霄，让人忍不住陶醉在那......等等！我在想什么呢！
足足过去了数秒后，布里吉丝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一下子沉迷了进去。
这完全陌生的情况让她大惊失色，本来强装镇定的表情也一下子垮了大半。
香气，从盘子里疯狂涌出的香气让她的唾液大量分泌，腹中也是感到饥饿无比。
这香气应该如何形容呢？草香？木香？蜜甜香？脂蜡香？琥珀香？豆香？果香？
因为香气实在太过复杂，太过浓厚，反而让布里吉丝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才好。
本来她身为朽木法庭的大庭长，绝非那种贪好美食之徒，平日里都是简单吃些蔬菜瓜果即可。
可就在姜烬把那盘子放在布里吉丝面前，并且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时，她却第一次感受到了食物的震撼。
“这道菜是“鼎级草八珍”，请享用。”
和盘子一起送上的还有一只银制的汤匙，还有姜烬那不知为何洋溢着愉悦的语气。
所谓的“八珍”，通常在古老的中餐体系中指的是八种最为上品的食材。
八珍本身的形式并没有固定搭配，因此也衍生出了许多种不同的“八珍”做法。
比如“山八珍”用的是熊掌、鹿茸、象鼻、驼峰、果子狸、豹胎、狮乳、猴头。
而“水八珍”用的则是鱼翅、鲍鱼、鱼唇、海参、裙边干贝、鱼脆、蛤士蟆。
“草八珍”用的自然全是植物素菜，诸如猴头菌、银耳、竹荪、羊肚菌、花菇、驴窝菌、云香信和黄花菜等等。
当然，姜烬此时使用的八珍材料有所不同，并且是他独家调配出来的。
无论是在味道还是香气，亦或者是某些别的方面，那都有着远超常人想象的功效。
而对于姜烬介绍的菜名，布里吉丝可以说是一点儿都不懂。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盘子里装着的这一盘连汤带菜的食物已经让她无法转移注意力了。
因为布里吉丝没有视觉的缘故，她的另外几种感官要比常人更加灵敏。
以至于在将这盘发挥了菌菇极致香味的“草八珍”放在她面前时，那震撼程度会是常人的数倍。
鼎......什么草？八什么珍？这玩意真......真的能吃吗？
虽然在内心深处，布里吉丝非常不想吃这个男人做的菜。
可她的手却是仿佛不听使唤般直接拿起汤匙，朝着那盛得满满当当的银盘里伸去。
仔细看去，银盘里放着的并不是普通的食物，而是......一轮白色的月亮。
洁白的满月漂浮在淡金色的琥珀当中，看上去有种诗意的美感。
很显然，中间那团拳头大小的银白之月就是这道菜的主要部分，也就是草八珍的本体。
当布里吉丝用汤勺稍微插入那巨大满月的一角后，她不由得浑身颤抖了一下。
这满月形态的食物质感饱满，晶莹剔透，稍微一戳就汁水四溢，就像是化开的肥肉一样可爱。
嚯......这真的是太......太......
待布里吉丝用汤匙稍微取下一块合适的奇怪食物，并且将其送入口中时。
这位朽木法庭的大庭长竟是猛地颤抖了一下，就像是触电一般。
布里吉丝虽然是个盲人，但她并不是文盲，相反她饱读各种书籍，知识面非常宽广。
可在吃下这一块难以形容的食物后，她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吃进去的东西。
香味复杂，可是却杂而不乱，仿佛在鼻腔中进行这一场华丽的共舞。
口感复杂，可是却杂得痛快，一口中蕴含数种不同变化，极其华丽。
布里吉丝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可是如此美味，如此特别的食物她却是想都没有想过。
那一口下去，她那只有一片黑暗的世界中就像是忽然绽放出一片光明。
足以称之为炸裂的美味在她口中疯狂扩散，从未有过的享受犹如电流般在她体内激荡。
不知不觉间，布里吉丝的脸色越来越红，挥动汤匙朝盘中伸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并且这完全不由她的意志做主。
眼见这位朽木法庭的大庭长吃得如此痛快，一旁的灰熊简直惊了个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而艾露露则是同样尝了一口面前的“鼎级草八珍”，深吸一口气后朝姜烬笑道：
“真是太美味了......姜烬哥哥，这是用很多种菇类切碎后做出来的对吧？”
艾露露好歹也吃了姜烬这么久的菜，对他的烹饪手法多多少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姜烬则是朝她挑了挑眉，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亲切感。
正如艾露露所说，这“鼎级草八珍”的确是用很多菇类糅合而成的美食。
这道菜的材料共有八种，每种材料都提供不同的口感与香味。
在这其中，“竹荪”提供清脆的口感，“黑松露”提供蜜蜡的香味。
“鸡油黄菌”负责汁浓味深，“牛肝菌”吃起来肉厚肥嫩，“姬松茸”嫩滑中带着一丝杏香。
“羊肚菌”的质地细腻甘软，“银耳”则是清香怡人......反正各自都有各自的特色。
八种菌菇在一道菜里合八为一，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在制作方面，姜烬先将除了“竹荪”外的七种菇类食材被分别切成不同的大小，按照不同的比例掺入盆中。
加少量盐、糖等简单的调味料后，再和蛋清、淀粉以及独家秘制香料混合，搅打糅合在一起。
最后，将进行调好味糅合好巨大团子用竹荪的网格伞盖四面包裹。
再加入用其几种菇类炖煮出来的清汤一同上锅清蒸，这就形成了此菜的全貌。
成菜后，其表面看上去犹如皎月般辉明，汤品则是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有种日月同辉的浪漫感。
当然这道菜虽然说起来并不复杂，可是难度却是姜烬做过的所有菜里名列前茅的。
毕竟不同的菇类香味不同，口感也不同，需要用这些菇类呈现出复杂又不冲突的香味和变幻莫测的口感，这可不是普通厨师能做到的事。
但姜烬却显然将其做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看看吃到满头大汗的布里吉丝就懂了。
“啊呜......啊呜......”
对比起刚开始镇定自如的模样，在大口吃了一会儿后的布里吉丝嘛......那表情可以说是有些不堪入目。
那本来带着强烈神性的脸上早就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兴奋与潮红。
对于跟随老大多年的灰熊而言，这场面简直足以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梦境。
怎.......怎么可能？大庭长她......她......她是不是疯了？
不，难道说，这道菜真的这么好吃？连大庭长都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咕嘟，想到这里，灰熊忍不住看了看正在慢条斯理享用着美味的艾露露，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懊悔。
之前姜烬还说可以帮灰熊也准备一份，但这大块头怕死，所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可如今看到自家大庭长还有未来的圣女殿下吃得这么嗨，大块头现在又显然后悔了。
他转头看了姜烬一眼，心中似乎想着以后要不要请这位兄弟帮自己也做上一份，让自己尝尝能把大庭长吃成这样的菜肴能有多么美味。
于是就在灰熊那垂涎三尺的目光下，布里吉丝这一吃，足足便吃了三分钟。
或者说，仅仅吃了三分钟，那一大盘子“鼎级草八珍”就已经全部被吃了个干净。
呼......舒爽，真是舒爽。
吃完之后，布里吉丝深深舒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和之前仿佛镶嵌在脸上的公式化假笑不同，她这次的笑容显然是真心的。
布里吉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享受过美食了.......她有条件去享受，可是却没这个心情去享受。
身为朽木法庭的大庭长，布里吉丝每天需要思考的东西远超常人所能想象。
她有野心，她有梦想，所以不能因为这些细微的个人享受而让自己的脚步停滞不前。
并且美味的食物对于德鲁伊而言本来就不是必需品。
他们这种人，仅仅只是从苹果树上摘几颗果子，就能满足一天所需的体能需要。
但即便如此，即便布里吉丝不需要享受美味，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年隔久远，她已经记不清上次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而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甚至布里吉丝都已经忘了自己真正露出笑容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
为了得到强大的力量，为了得到崇高的地位，为了让自己能够重获光明。
她不停的奔跑着，抛弃了家庭，抛弃了亲人，抛弃了堂堂正正活下去的全力，背负着诸多恶行不断地往前奔跑。
而在这二三十年的漫长岁月里，布里吉丝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得到了什么，又抛弃了什么。
看着手中那个空荡荡的盘子时，她这才发现，自己抛弃的东西似乎比想象中还多。
身为人类的享受.......原来是这么让人沉迷吗，呵呵，我也真是白活一遭了。
想到这里，布里吉丝微微叹了口气，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汤匙。
“你赢了。”她用重新恢复冷静的语气朝艾露露说道：“我吃完了他端上来的食物，所以必须回答你的问题，关于你母亲的死，其实......”
在吃完了这道菜后，布里吉丝很快从刚刚的享受中抽离出来。
她马上恢复到了朽木法庭大庭长的身份，并且准备自然地说出一个谎言。
可就在布里吉丝准备用谎言将这个赌约糊弄过去时，艾露露却朝她伸出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不，伱没输，是我输了。”
“.......哎？”
就在布里吉丝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艾露露笑着敲了敲她的盘子，笑道：
“我说的是你会把端上来的东西吃得‘一点都不剩’，但你的盘子里还有一些汤汁剩下了，所以这场赌约的胜利者是你才对。”
艾露露这边话音刚落，布里吉丝的嘴巴便忍不住稍微张大了少许。
什......什么意思？她......她难道说......
从一开始，这小丫头就没打算赢？她知道我会说谎，所以故意......故意输给我？
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布里吉丝的脸色一下子深沉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被狠狠地戏耍了。
相比起一脸轻松的艾露露，她这位胜利者在这一刻其实才是一位真正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