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赶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奚萤烛站在大门口寂寥地等着来车，修身的裙子在起风的夜晚愈发显得单薄，她搓了搓手臂，聊胜于无地给自己一些暖意。
“你要去哪，我送你。”
从不习惯这样带点示好性质地跟奚萤烛说话，陆绎语气里都是克制的僵硬。
奚萤烛头也没回：“不用，谢谢。”
没有半点犹豫的拒绝让陆绎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忍了忍，还是放缓了语气。
“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连续被拒绝，终于让陆绎本来就不多的耐心宣告消失，“今天晚上你没有解释吗？”
奚萤烛莫名其妙地看向陆绎，皱了皱眉，“解释什么？”
陆绎冷笑一声，“你自己想想你在餐桌上的态度，爷爷寿宴你说走就走，没必要把我们的矛盾放到台面上，让所有人难堪。”
奚萤烛安静了一瞬，突然笑了一声，很快轻笑变成了放声大笑，奚萤烛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伸手擦着自己眼角溢出的泪珠。
陆绎脸色愈发难堪，瞪着奚萤烛有些恼怒：“你在发什么疯？”
奚萤烛慢慢止住笑意，看着陆绎淡淡道：“难堪？在座的各位有谁比我还难堪吗？”
陆绎一怔。
“这世界上只有你们陆家人金贵是吧，允许你们讽刺内涵人，我连不想听的自由都没有，规矩这么大，你们陆家干脆去建国立法好了！”
奚萤烛一个大白眼翻到天上，“我已经很有教养，没有当场撕破脸，这么看不惯我，明天赶紧去民政局离婚，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她一梭子嘴炮打得陆绎半天没能找到一句话回怼，盯着奚萤烛半晌没吭声。
奚萤烛懒得搭理他，正好看到纪宁的宝马闪着大头灯开过来，抬手招了招，示意自己的方向，一旁的陆绎突兀开口。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口才这么好？”
汽车的轰鸣掩盖了尾音，纪宁精准地停在两人面前，降下车窗朝着奚萤烛喊：“赶紧的，还有半小时电影就开场了，这边开过去还要二十分钟，什么荒郊野岭的破地！”
陆绎一顿，眼神陡然一变：“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奚萤烛一把拉开车门，快速钻进车里，在即将呼啸而去的车声中，朝着陆绎送了一个飞吻。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前夫！”
“轰！”
跑车加速马力冲出去，故意漂移着甩了陆绎一脸尾气。
等到平稳地行驶上公路，奚萤烛在歪靠在副驾驶上，看向纪宁的眼神满是感激：“突然喊你来接我，没耽误你工作吧？”
纪宁斜了她一眼：“瞎说什么，我闺蜜受了这么大委屈，天大的事我都得放一放。”
奚萤烛一愣，欲盖弥彰地转过身子：“我……我没受委屈，我就是吃饱了，懒得在那待着……”
“拉倒吧，跟我还在这装呢！”
纪宁一边把着方向盘，把跑车开得堪比高铁，一边狠狠瞪了奚萤烛一眼：“两年了，这是你头一回打电话求我接你！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最怕让别人为难，过生日的还是那个什么陆家所谓最疼你的陆爷爷，再怎么样你也硬撑着过完，哪能这么早喊我去接你？”
奚萤烛沉默着没有接话。
纪宁余光瞥了她几眼，努力换了一个轻快的声调：“没事，反正明天不是要离婚了吗？开心点，休息一会，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家了！”
奚萤烛看着车窗上飞速闪过的光影，慢条斯理道：“我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死寂的沉默给飞驰的跑车加了点缀，在摩擦的环山高速上迸溅出了四溢的火花。
“还好，过了明天，这个笑话就结束了。”
陆绎站在门口，依着门墙一下一下波动着手里的翻盖打火机，直到陆颜汐出来找他，他仍旧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
“哥，你在外面傻站着干嘛？妈喊你进去切蛋糕了！”
陆绎没有动，沉默半晌，突然朝着陆颜汐道：“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不是说喜欢吗，钱也没少给，生活也不亏待，到底在不满什么？”
陆颜汐一怔，下意识听出了陆绎的言外之意，她眼珠子一转：“哥，你跟嫂子吵架了？”
没有吭声，态度显然是默认。
陆颜汐心中喜悦，面上却是一副认真解读的样子：“哥，虽然我这话不好听，但说实在的，嫂子到底出身一般，跟咱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你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出国留学的时候，人家说不定还在为了学费发愁，你不能指望她真的能脱离低级趣味，成为你的红颜知己。”
“归根结底，人心不足，拥有多了，就容易肖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陆绎“啪”地点燃手里的打火机：“是吗？”
刚燃起的火苗又被盖子湮灭。
“希望她是真的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