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反客为主
听到江淮水路被阻断，石青璇黛眉立时蹙起。
若是水路不通，便只能转走陆路，翻山越岭不说，还要多费不少时辰。
沈落雁察言观色之后，又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荆楚长江流域，也被朱粲的人马封锁，不许任何船只过境。”
诸多义军之中，声誉最差者，莫过于朱粲。
此人自称“迦楼罗王”，在百姓之中的恶名，比之杜伏威的江淮军犹有过之。
凡是他攻打下来的城市，多是抢劫一空，连人都不放过。
因为朱粲是真的以人肉为食，被当地百姓们称作“食人魔王”。
上行下效，朱粲手下的军士一旦缺粮，便会将附近的百姓抓来充饥。
如此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行为，自然是天怒人怨，为天下群雄所唾弃。
想到长江水道被这位“食人魔王”阻截，石青璇的心绪再度低沉几分。
看来真的要改走陆路了。
她不由在心底发出叹息，但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沈忧之，又渐渐心安。
纵然山高水远，有知音相伴，一路探讨音律，钻研曲调，想来也不会枯燥寂寞。
另一边，听到前方有重重阻隔，沈忧之依旧从容地看向眼前的“美人军师”，轻声说道：
“多谢沈军师告知详情，沈某省得了。”
沈落雁见他言语中没有半分慌张，更不见丝毫为难之意，一双美眸立时露出意外之色。
她的本意是先抛出难题，然后由己方相助解决，以此来卖个人情。
不想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好似根本不把杜伏威、朱粲等人放在眼里。
“沈先生如此气定神闲，可是想到了应对之策？”沈落雁不禁有些好奇。
“哈。”沈忧之洒脱一笑，随口说道：“哪有什么对策。”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若是遇到杜伏威，便请他卖个薄面，借我一条小船。”
沈落雁闻言，将眼前的白衣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确认他不是一个狂言无忌的疯子，这才恢复笑意，轻声说道：
“沈先生莫与落雁说笑。”
“杜伏威此人向来横行霸道，他既然命手下封锁航道，又岂能网开一面？”
“听说就连宋阀的商船，也被他给拦下来了......”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换作是别人，听到沈忧之那番“豪言”，只怕当场就要讽刺一句：
连宋阀的面子都不管用，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想让杜伏威卖你情面？
“宋缺的面子他可以不给，我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沈忧之的语气依旧平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智计过人的沈落雁惊讶不已：
杜伏威武艺高强，麾下的江淮军更是势力滔天，纵然是密公亦不愿轻易得罪。
此人孑然一身，竟然丝毫不将其放在眼里，难道他想以一人之力，抵挡千军万马不成？
“好了。”
沈忧之耐心已尽，无意解答沈落雁的疑惑，反而冷声说道：“沈军师若无他事，便请离开吧。”
“我二人还要在此稍作修整。”
听到这话，纵使言辞犀利的沈落雁竟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里是荥阳，是她瓦岗军的大本营，按理来说她沈落雁才是主人，可眼下，她却好似收到了逐客令一般。
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实在教人郁闷非常。
话虽如此，但想到石青璇的身份，又念及瓦岗内外都处于极端敏感的时期，沈落雁也不想节外生枝。
摆出一副客气的笑脸后，她便率领手下军士退出了酒楼。
……
厢房之内，石青璇眼波流转，紧紧地盯着沈忧之。
“怎么了？”沈忧之轻声问道。
“青璇只是好奇，沈先生准备如何向杜伏威要来一条小船。”
石青璇毫不掩饰心中的求知欲。
沈忧之先是回以浅笑，随后解释道：
“文要三杯茶，武要三尺剑。”
“就看他杜伏威是要喝茶，还是要试剑了。”
闻听此言，石青璇立时美眸圆瞪，芳心大骇。
“沈先生难道想一人一剑，与江淮军千兵万马为敌？”
武道虽然玄妙，有强身健体甚至驻颜不老之功，但终究存在极限，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抗衡军队。
纵然是宁道奇、毕玄、傅彩林这样武道大宗师，若是陷入万军重围之中，也要力竭而死。
还从未听说，有人能以个人武力战胜成建制的金戈铁马。
“兵马可有千万，命却只有一条。”沈忧之如此说道。
他一人之力自然敌不过千军万马，但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事后从容而退，还是办得到的。
因为沈忧之的身法已然超越武道极限，踏入神鬼莫测的超凡之境，比之石之轩的“不死七幻”犹有过之。
即便是身处千军万马的战场，他也能来去自如，毫发无损。
就算江淮军万箭齐发，矢簇如雨，也休想沾到沈忧之一片衣角。
纵然石青璇早知沈忧之武艺深不可测，但见他如此从容自信，视万军如无物，心中也不由惊叹。
恰在此时，店小二送来了佳肴美食。
两人的闲谈也暂时中止。
......
美食上座，沈忧之却不急于动筷，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石青璇。
“怎么了？”石青璇柔声问道。
“沈某只是好奇，青璇准备如何隔着面纱品尝佳肴。”
沈忧之微微笑道。
短短片刻的功夫，提问者和被问者的身份便调了一个个儿。
“沈先生说笑了，青璇可没有那样的本事。”
石青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美。
说着，她的玉手忽然伸至耳垂旁，将面上那层朦胧的轻纱缓缓取下。
这位绝代佳人也首次在沈忧之面前展露真容——
如刀削般清楚分明的脸颊轮廓，线条之美有若鬼斧神功，令人叹为观止。
乌油油的美眸明亮如宝石，流露出永恒、神秘且令人倾倒的风采。
唯一可惜的，就是鼻子略显粗大丑陋，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若非如此，当可称得上完美无瑕。
“青璇的真容，是否令沈先生感到失望？”
石青璇的表情略显狡黠，宛若一只调皮的小狐狸。
沈忧之轻笑一声，反问道：
“青璇可知，沈某最自信的本事是什么？”
石青璇看了一眼他手边的长剑，以及搁置一旁的瑶琴，试着答道：
“难道不是剑法和音律？”
沈忧之微微摇头，解释道：
“我的本事里，剑法可排第二，音律则最多排在第五。”
“至于最自信的......”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沈忧之继续说道：“便是这双眼睛。”
此言一出，石青璇也下意识地看向那双眼睛，只觉其清澈如溪流，却又浩瀚如星空。
换言之，那双眸子可以清晰地映照出别人的一切，反过来，别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窥探出它的全貌。
在与之对视的那一刹那，石青璇便明白，自己的小伎俩早已被完全看穿。
“沈先生可知，女儿家的把戏是不能轻易戳穿的。”
石青璇柳眉轻蹙，故作愤懑。
“纵然心里明白，也不说出来。”
“哈哈。”沈忧之爽朗一笑，说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禁忌，我倒真的不知。”
“多谢青璇提点，以后沈某定会小心注意。”
“哼哼。”
石青璇娇哼一声，做出一副为人师表的傲然姿态。
这番自然而灵动的反应，正是她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