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鹿转头，对余明道等人问：“你们没问题？”
余明道深吸一口气，半晌后说：“没问题，你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救下其他玩家吧。”
“好，那你自己保重。”安森鹿说。
换作其他场合，余明道身后那群玩家估计都一拥而上了，好不容易见到世界第一，至少也得薅安森鹿一张合照吧？
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不能因为私事浪费时间——安森鹿去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多救下任何一个人，哪怕耽误他一秒都是罪恶的。
话虽如此，基本每个玩家都在用憧憬的眼神，盯着这个穿着连帽衫的少年，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看见世界第一，或许已经没有下次机会了。
在他们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副本boss战里死去。
死亡。
永恒的死亡。
一片虚无，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是这么沉重的事情，却像儿戏一样发生，副本最开始的4000人，到最后能剩下10个人么，这都是一个问题？
在这死去的三千多个人之中，又有谁会碰到那一半的概率，变为市民，又有谁会碰到那一半的概率，彻底死去。
“我们能活下来吗？”有一名玩家突然开口，打破了死寂的空气。
“你在问我？”安森鹿看向她，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外貌看起来像是那种干练的事业精英。
“嗯。”女人点头。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安森鹿，包括那些在治疗中的战士。
“我不知道，我还没厉害到能对别人的生命作出承诺。”安森鹿顿了顿，说：
“但换作一个月前，我或许会说……只要你们能做到，足够冷静地执行我的命令，那我向你们保证，一个人都不会死。”
余明道愣了一下，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他回想起了那时，穿着校服的安森鹿，站在北海道那条灯火辉煌的木桥上，注视着所有的玩家，用自信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最终，结局也的确正如安森鹿所说，那场boss战一人未亡。
女人迟疑半秒，又问：“只要执行你的命令，就可以了？”
“也不是，但我能把玩家的伤亡降到最低。”安森鹿说，“我这样说，你满意了么？”
“你是世界第一，是全球公认的救世主，或许……”女人不安地环起手臂，轻声问：“如果连你都不能给出一个承诺，那还有谁能做到呢？”
“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运气好点的人而已。”安森鹿说，“我不能保证你们不会死，但我可以保证一件事，半年后降临在东京的那条雪龙，会被我拿下。”
人群之中，一片唏嘘。
“话是这样说……”安森鹿耸了耸肩，“就算我赢不了那条龙，到时世界都毁灭了，大家也就无从考证我吹的牛是否实现了，所以我才敢说这种大话。”
那个女人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大家也都被安森鹿逗乐了，一时间气氛缓和了不少。
“你还是个小孩，跟我的孩子差不多大。”女人笑着说。
“所以，你们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小孩手上，是不是太随便了。”安森鹿低声说：“就我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
就像，那个白痴老头一样……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圣诞雪橇，回来。”
言尽于此，安森鹿望向上野公园的另一端，呼唤了一声雪橇。
不久，两头驯鹿踏着雷光，拖拽着雪橇疾驰而来，转瞬就停在安森鹿的前方，这一幕引得周围的玩家一片惊呼。
尽管大多数人都看过安森鹿的北海道副本录像，但圣诞雪橇这枚棋种，他们是见也没见过，不由得啧啧称奇。
“我走了。”安森鹿看了眼余明道，“保重啊。”
“会的……”余明道沉默了半秒，说：“你看起来，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还记得，自己一个月前看到安森鹿的时候，这小子还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现在再看，安森鹿的眼里多了一丝疲惫，还有不耐烦。
“你指什么？”
“变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只是，有点累了。”顿了顿，安森鹿满不在乎地挥手，“拜了，大叔。”
说完，他便坐进圣诞雪橇，乘着雪橇飞驰向东京的上空，这惊人的速度堪称踏破云霄，再次引得玩家们一阵震惊。
要知道，很多序列职业的特点就是“飞行能力”，可安森鹿光是一枚棋子就有了这样的能力，可见旧日棋手这条序列有多么全面。
余明道目送着安森鹿远去，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众人，深深地说道：
“他说得对，比起把性命托付给一个小孩，我们这些成年人可不能太没用，至少……也该先想想自己得怎么努力吧。”
...........
...........
一小时后，东京，银座。
“这是第几头了？”
科西莫用‘机械螳螂刃’割开一头鱼人的脖颈，紫色的血液飞溅，他跌跌倒倒，有气无力地坐到路边的木椅上。
“你他妈的，到底有完没完？”
科西莫轻叹一声，扭过脑袋，金发之下，湛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疲倦。
在他的视野之中，从街道一角，又一群鱼人骑兵涌来，鱼人身下的巨蛙齐张血口，就快要喷吐出腐蚀性的粘液。
就在这时，万千花瓣掠过冬日的晴空，飘散在这群鱼人骑兵的周围，刹那之后，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出现，她缓步走在这群怪物的前方，澹然地将太刀收入袖中。
“噗嗤——！
！”
千万条裂痕显现，十多头鱼人连带着十多头巨蛙被分割成无数肉块，齐刷刷地洒落向地面，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二阶‘绝代樱刀’的序列技能——万千樱落】
“你去哪了？”科西莫问。
神代琉璃反问，“不是说，分头行动比较快？”
“哦，我忘记了，所以你杀了多少头？”
“没那个必要，城市里的怪物清得差不多了，那个尤利乌跟条疯狗似的，它能够通过吞噬怪物来获得技能，所以这几天又多了一些技能。”
“不是吧，这也太变态了。”科西莫惊了，“那三天时间，总共出了六种怪物，他不得多六个技能啊？”
“就目前来说，我就只见过他使用两种新的技能。”神代琉璃说，“所以，嗯，应该是同种属性的怪物，他吞噬多了也没用。”
“那也够变态了，能不能让我和他换条序列！”科西莫撇了撇嘴，“赛博强袭这条序列真的太废进化币了，不管要购入义体，还是强化义体，都特么是天价。”
神代琉璃掩嘴一笑，“这也变相说明，你这条序列的潜力很高。”
“差不多得了，你不如看看安森鹿那条变态棋手序列，那才叫潜……”科西莫话说一半，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耐烦地扭过头，顿时瞪大蓝眸，惊呼出声：“我靠，你是鬼吧？”
安森鹿无奈地说，“你小子又在说我坏话啊？”
“哟，棋手小哥。”神代琉璃打了个招呼，目光从安森鹿挪向他身后的尤利乌，“还有，黑手党小哥也在呀。”
“怪都清完了。”尤利乌澹澹地说。
安森鹿搂了搂尤利乌的肩膀，“是的，我本来还想出手，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给力，不愧是我们怪咖大家庭的小梅同志。”
“你再叫我小梅，我就把你宰了。”
“对不起，乌哥。”
【当前，东京的怪物都已经被玩家清除，总用时2小时半，从次日的中午12点开始，通往天空之城的光柱将出现在东京之中。】
【巨大乌贼即将登录东京湾，从次日的中午12点开始，玩家可对它发起挑战。】
【汇报：幸存玩家数量：135人，死亡玩家总共653人。】
【目前的杀敌数排行榜：
no.1：安森鹿（旧日棋手）——294头（天纵奇才）
no.2：尤利乌·梅纳（吞噬之手）——252头（无可比拟）
no.3：神代琉璃（绝代樱刀）——241头（惊艳无比）
no.4：科西莫·德·美第奇（赛博强袭）——233头（难以置信）
no.5：.......】
神代琉璃用扇子掩着面，微笑着说：“明天是18号，副本限时到21号，我们有三天的时间可以解决这两场boss战。”
“又不是不会算数，休息了，明天见。”安森鹿说完就转身离开，尤利乌一声招呼都懒得打，跟在安森鹿身后走了。
“三天，两场boss战……”科西莫咂舌，“回去后我要跟老哥请个假，假期时间我可不想再出任务了。”
“这可由不得你，”神代琉璃澹澹地说：“洛伦左不会因为你是他弟，就对你手下留情。”
“拜托！”科西莫的表情当时就垮了下来，“不仅得打副本，出副本了还得帮忙收复城市，我们执法队也太忙了！”
“那要不，你去加入地狱灯塔？”
“滚，谁想和那群怪胎待在一起啊！”科西莫臭骂一声，双手枕在脑后，走向商业区的里端，“睡觉了，没啥事别叫我。”
神代琉璃盯着他的背影，轻声说：
“不过，真的待在地狱灯塔那边，也只会让你更质疑自我而已，小屁孩的通病就是太想证明自己，这一点和上杉小姐一模一样。”
...........
...........
此刻，英国，伦敦。
正午的盛阳之下，一只穿着红色外套，戴着澹绿帽子的猫咪，正蹲坐在电线杆上，眯着眼睛，环视周围的哥特式建筑。
“烦死了，为什么我要手贱选这个副本！”猫咪说，“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那些狗家伙怎么这么能躲，就剩十头还死活不出来！”
上杉明日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这个副本。
或许就是手贱吧。
她是比较喜欢小狗的，本来就想着碰碰运气能不能排到小狗一边。
可是没想到，最后她排到的却是猫猫一方的阵营。
好在，这个对抗类副本的玩家实力并不是很强，到此为止明日香就碰到了一个序列玩家，可惜是在狗方那边的。
那个玩家名为墨小渊，是一个华夏人，序列名称为“燃魂之枪”。
没错，在这个副本里，“燃魂之枪”这条序列的具体表现就是——一只架着狙击枪，戴着战术眼镜的狗。
那是真的狗啊！
阴险狡诈！
如果不是上杉明日猫反应及时，在听到枪响的瞬间就变身为了龙类，否则，它真的会被这条燃魂枪狗一枪击毙！
由于副本的限制，在变成龙类之后，明日香的体型只有一米多的体长，可对比起这些猫猫狗狗，就算是一条迷你龙也要强上太多了。
所以，“燃魂之枪”墨小渊，在这个副本里根本不是明日香的对手，它一枪偷袭未果，一狗一龙便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可惜，明日香的龙翼飞行速度极快，墨小渊根本跑不过来，随后便在威严满满的龙吟之下，草草地结束了短暂的狗生。
“别看我只是一只猫，我其实是一条龙，一条狗还敢来惹我。”上杉明日猫踏着燃魂之枪的狗尸，冷哼一声，嚣张跋扈地说道。
在那之后，上杉明日香还碰见了两个猫猫一方的玩家，她们的名字分别叫做“藤本夏树”、“宫本樱子”。
这两只猫见识到化龙形态的明日香，一下子就辨认出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绯红龙翼”。
于是，这两头日本猫猫上来就双眼发光，猫耳竖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近明日香，就差直接伸出猫舌开舔。
宫本樱子激动地说：“明日香前辈，我们是你的粉丝！
”
藤本夏树脸红着说：“听说你和安森鹿大人在同一个工会，就是那个神秘的地狱灯塔！”
宫本樱喵哭丧着脸说：“是呀，是呀，我们真的好羡慕你，每次我们说要加入地狱灯塔，安森鹿大人就直接不回复信息了呜呜！”
“安…安森鹿大人？”
上杉明日猫惊了，脸上的毛须都在颤抖。
这样说着，上杉明日猫非常好奇这两只猫的大脑成分，便短暂地和它们组起了队。
明日喵在这个副本里可谓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她熟练地使用“扮猪吃老虎”的套路，一旦别人以为她只是一只喵喵时，她立刻化身为龙，展露獠牙，一口把那些靠近它的狗类吞入腹中。
只不过，到了副本的后期阶段，狗方似乎知道不敌猫方，直接开始了拖时间战术，硬是在伦敦的各处藏了起来，把这场对抗类游戏变成了躲猫猫游戏。
这会，正当上杉明日香苦恼着找不到敌人时，它听到了一声叫唤。
“找到了么，上杉小姐？”
两只穿着情侣服的猫咪从墙上跃出，跳到了同一根电线杆上。
上杉明日香用爪子压低帽子，澹澹地说：“没有，他们太能躲了，我把这附近的地区都找了一遍，连一头狗都没看见。”
藤本夏树失望地说：“那就没办法了。”
宫本樱子叹了口气，“要是安森鹿大人也在这个副本就好了。”
“是啊是啊，安森鹿大人的话，对手应该一下就被解决了吧。”藤本夏喵点点头。
“哎，为什么我们总是没和安森鹿大人排到一个副本呢，明明有他的好友。”宫本樱喵用爪子挠了挠脸颊，无奈地说。
藤本夏喵轻轻一叹，“你说，樱子，安森鹿大人会不会是在躲着我们啊?”
“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完！”上杉明日猫忍无可忍，“满嘴都是安森鹿大人，大人大人大人，大人个屁啊，他就是一头猪，连猫都算不上，更别说狗了！”
藤本夏喵和宫本樱喵都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对不起，上杉小姐，我们不知道你不喜欢我们提到安森鹿大人！”
“我命令你们，以后就叫他安森猪。”上杉明日猫抱着爪子，恶狠狠地盯着这两头低头道歉的猫咪。
“安…安森猪？”
“这怎么可以呀，上杉小姐，这样安森鹿大人会讨厌我们的。”
两头猫猫颤颤巍巍地说。
上杉明日猫双童凛然，尾巴狂摇：“我命令你们，现在就跟我重复一遍，安森猪大人！”
“安，安森鹿大人。”藤本夏喵说。
“我，我叫不出来。”宫本樱喵说。
上杉明日猫炸毛了，“安森猪大人！”
“呜呜……”
“不要为难我们啦，上杉小姐。”
两头猫咪都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圆滚滚的脑袋委屈地抵着。
“你们啊……”上杉明日香用爪扶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算了，你们走吧，早点把剩下的那十头狗揪出来，打完副本就可以去度假了。”
它说完，甩了甩爪子，一副甩苍蝇的样子，两头猫猫赶紧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真是的，那家伙有这么受欢迎么？”上杉明日猫都囔，它打了个呵欠，用爪子捂着嘴巴，“算了，就先睡个午觉吧。”
伦敦的大本钟之下，猫咪睡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