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之艾斯的航海

壬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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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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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早上

艾斯打着哈欠从屋里起来,泰勒靠在沙发上,盯着桌上叠放整齐的信件,不知思忖着什么。

“早,我马上要去上课,你自己拿点面包牛奶吃了吧”

今日的教案早就收拾好,泰勒老师很快离开家,走之前还把她家的钥匙留给了艾斯。

艾斯出门时发现房屋外的地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一直延伸好像围住整座房屋。

既然明天泰勒老师会跟他一起去庄园,今日就找点别的事做。

镇子还有三分之一没有逛过,就算有老师给的地图,艾斯还是打算亲自去逛逛。

镇子的西边,是山丘,零星几座房子建在山上,路将山丘分成梯田,种植着青色的蔬菜。

说起来,他没在这镇上碰见过猫狗什么的。经常听见鸟叫,却难以捕捉踪影。目前能看见的动物,只有在耕土草稷间跳蹿的虫子。

嗯?刚刚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是兔子吗?

没找到兔子,反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布蕾蒂苒修女伫立在土屋的前面,她似乎在看屋前垂垂老矣的老树。

老树掉落的树皮发黑,内部也呈现深褐色。像大病的老人,风一吹就会佝下腰背咳嗽,不知哪天早上就会乘鹤西去。

“呦,布蕾蒂苒,你在做什么?”

艾斯对这个修女印象不差,至少她不会说脑袋大的谜语。

“早上好,神父说今日天气正好,让我出来散步赏景”修女一眼没给艾斯,仍旧入神地注视老树。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这颗树?”

“我正在观赏它的病死,感受它的宁静”

艾斯又重新观察了遍老树。这颗树已经死了,还是没有?

树的死亡是哪一刻呢?它全身坏死的那刻,还是无力抽芽的那刻?

“你的品味还挺特别”艾斯回头看了眼荒废许久的土屋“这是你的家?”

“这曾经是我和奶奶的家”

不用猜都知道她奶奶现在怎样了,但艾斯还是多问了句。

“她不再言语,唯永恒沉默”

布蕾蒂苒眼眉无悲无喜,记忆如死般灰寂,只能飘起片片尘埃。

“这个镇子老人和小孩都很少,他们都去外面了吗?”艾斯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布蕾蒂苒。

只目前而言,布蕾蒂苒对他有问必答。

“老人留在这里,孩子总会回来”

“布蕾蒂苒也去过外面吗?”

“我归属于教堂,不能离开镇子”

“教堂还限制你的自由,什么黑心组织”

“这里的有些大人和我一样从未离开过镇子,在杜神父继任前,孩子在成年前都不准离开镇子半步”

万物竞发的春日,死亡被埋葬于泥土之下。布蕾蒂苒比平时多说了句“我从未见过奶奶离开过这个院子,唯一一次,是她的尸体被抬出去那次”

布蕾蒂苒好像明白神父的用意“大概,就是今日。神父提过的,关于外面的文化...忌日”

“你们这儿连忌日都没有啊”艾斯质疑道“神父也是教堂的人,他能去外面?”

“杜神父在成为神父前,是神父的孩子。为了担任与外界沟通的职责,老神父让他的孩子们出去学习,这是第一个特例,随后变为平常”

谈及神父,布蕾蒂苒细声慢语间多了分敬重。“这几年镇子有很大变化,惹得不少人反感,但现在少有人记得它从前的模样,杜神父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听起来谜语神父还挺厉害”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艾斯瞥见山坡上有几朵雏菊,便离开一会儿采了回来。

“给,外面忌日当天都要在墓前献花,大概”

布蕾蒂苒愣愣地看着艾斯递过来的花,十指相扣没有要接的意思。

“我们不需要坟墓去证明死亡”

“那就当给这颗树办葬礼吧”

修女的羽睫轻拍,沉默地接过白色小花,徐步走向死树,将其放在泥土上。

一缕风吹过,花瓣如伞叶牵动花茎,仿佛会乘着风飞入空中,但可惜它只是翻动几圈,沾上黑色的尘土。

布蕾蒂苒像是还要待许久,艾斯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艾斯之后还找到几个院落,贴近门边能听见里面人的动静,但敲门都不应,窗户还关得死死的。

等绕回去,布蕾蒂苒已经从老树前消失,估计是回去了吧。

正好从别人家薅到了铲子,艾斯直接在老树下开挖。硬要说这样做的原因,可能就是一点点直觉和完全的猜测。

你想,人一直守着的某个地方,肯定藏了什么东西。从大小判断,死树跟这座土屋差不多的年纪,甚至更老。如果树下没有,再去屋里找找。

艾斯的直觉是对的,他找到藏在树根缝隙间的金属盒子。由于树根后期的生长,盒子被死死扣住,艾斯花了不少时间才将盒子解救出来。

盒子的样式有些眼熟,他在南边废墟里也找到过类似的。

咕...饿死了。

一路回到夫妻的家,他们一般会留冷菜在冰箱,叮热就能吃。

吃完中晚饭,艾斯赶快出了门。

这个时间夏砂会出现在河边,果然被他逮到了。

“不要把我说得像每天刷新的兔子一样”夏砂吐槽。

确实像,而且都会打洞。

“你打算换新家了?”艾斯指着新叶与枯草后的洞穴,很没礼貌地问道。

“一时间分不清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既然要去外面总得准备点东西”

“诶,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夏砂大方地拉开背包拉链展示道“首先是我存下来的钱,然后是药物,小刀什么的...对了”

夏砂从包里翻出一条蓝色手环递给艾斯。

“咳、咳嗯,礼物,送给你,我自己编的,不喜欢丢掉就行”

“谢谢,你手真巧,上回防蜂服也修得很好”

尼龙绳编织成的手环,有拇指般粗,用平结变化调整至合适的大小。

“说起来你爬完荆棘有发现什么吗?”

“嗯、什么都没有”

“真的?”艾斯拙劣的演技没骗过夏砂。“算了,你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吗?”

“没有”艾斯挠挠这么多天还四象皆空的脑袋,“记忆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在找到真正的名字前,你可以叫我伊思”

“你给自己取的代称?好好,伊思,希望你早点找到自己的名字”

傍晚,明明住在一条街上,夏砂每次都会错开艾斯回家,他明确表示过自己母亲不希望看见他跟艾斯交往。

一夜好眠

6

今早毫无收获。

下午还有跟泰勒老师的约定,为正当艾斯想午饭在哪解决的时候,夏砂那几个不友好的同学刚好堵在他面前。

嘴里念叨着杂碎什么的莫名其妙的台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典型。

艾斯开心笑道“让我去你们家吃饭吧”

小鬼头就是小鬼头,不过几招就哭着请艾斯到他们家吃饭。

“你们为什么讨厌夏砂?他明明是个好家伙”

“老大,夏砂全家都是怪胎,他每天独来独往不知道去哪,他妈妈会拿刀到处砍人,可吓人了!”

“你们见过他的母亲拿刀砍人?”

“大家都这么说。老大我劝你也离他远点好,疯魔会遗传的”

艾斯给了他一爆栗。“以后别信谣言,脑子会变笨的”

“是是、老大”

“其他人是怎么说我的?”

“爸妈都说老大是镇子尊贵的客人,叫我们对您态度友好点”

即便自家孩子被打了,孩子父母仍旧热情款待艾斯,甚至又把孩子教训了一番,一天挨两次打纯纯活该。

这么想来,夏砂母亲对他厌恶的态度反倒是特例。

下午,泰勒老师像在门口等候多时,打了招呼便背起挎包出发。

泰勒神色严肃,不时看向手腕的似钟的表盘。

第三次踏入这篇怪异的森林,艾斯走起土路来驾轻就熟。

他像前两次一样靠直觉前进,泰勒老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一直走了不知多久,艾斯觉得有些累,像被什么东西缠住脚踝,走起来很吃力。

泰勒也是同样的情况,她看了看表盘又凝视片刻天空,从包里拿出一瓶红色液体。

“这是血”艾斯鼻子敏锐地嗅到丝丝铁锈味。

“对,你先走,如果找到庄园,就将这瓶血泼到门上,我很快就会过去”

在泰勒的身影消失在树荫下的一瞬,那熟悉的感觉又盈上心头。

脚下似乎延伸出一条路,指引他找到庄园。

跟上次来时一样破烂,大门仿佛跟空间钉在一起纹丝不动。蔓长到门边的荆棘仿佛掐住门扉的枯手,扭曲狰狞。

虽然不太文明,艾斯还是打开瓶口将血泼向大门。

“痛、嘶,怎么蹭到刺了”

猩红血珠落几滴在荆棘从上,仿佛乍然初开的红玉兰,仔细一看瓶里的血也撒了不少在荆棘上。

“坏了,忘记拿衣服了”

也不能说忘了,冥冥之中觉得泰勒老师有办法进去。

就比如......他刚转头就看见的门悄无声息地斜开了一条缝。艾斯不确定地摸了摸,不是幻觉。

周遭生长的荆棘,门下的尘土,静到嘈杂的环境。似乎变了,又似乎定格在某一时刻。

强烈的预感驱使着艾斯向前,进入大门。

大门内是见过的荒凉又繁盛的景色,又或是因为正门的人类造物偏多,荒凉占据主导,生长与枯败的极度杂糅似有疯狂之势,迫不及待地淹没他走过的路。

等回过神,已不知来路。

中心别墅仍旧静好,精心打理的花圃亦有蝴蝶翩飞。翠绿的人儿藏匿在花丛中在忙碌什么。

“伊思、你终于来了”爱莉丝放下手中的工作,转头便奔向了艾斯。“是-是找到了爸爸吗?”

艾斯尴尬地挠挠头,“我找到一个或许能帮你的人”

“其他人?外面的人?”

“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泰勒老师,她待会儿就过来”

“啊-啊啊-啊”爱莉丝又开始像老唱片一样卡顿,每根毛都紧张地绷直“客-客-客人,怎怎么招-招待”

“没必要招待吧”艾斯想到什么,立刻改口“蛋糕点心什么的就行”

爱莉丝慌慌张张地提着裙摆跳出花圃,往别墅里面跑。

艾斯走到刚才爱莉丝在的地方,那里是编织到一半的花环,艾斯将它捡了起来。

穿过花圃,进入花园后方。这里有凉亭和石桌,在景色死角还有口水井。

艾斯趴在水井边缘向里探去,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井内,木桶打上来的水清凉甘甜,艾斯正好口渴就喝了些。

小孩子的身体精力来得旺盛,散去的也很快,这几日的奔波疲劳虽然精神上还能接受,但手脚都很疲劳。

花草的气味,春日的温度,饭后的倦怠。

艾斯打了哈欠,寻了片柔软的草地打起盹。

意识起伏之间,似乎有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毫不隐晦,宁静又狂热。

不舒服的视线令艾斯皱眉,虚开眼控制散漫的意识去瞧,有树荫般的黑影时无时现。

艾斯索性不管了,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蓝色的月亮将大地照亮,森林如火焰般舞动,人潮如浩瀚星宇闪烁其间,十分漂亮的一副景观。

“伊思,伊思”

“啊...”

泰勒老师拍拍艾斯的脸蛋,说道“你怎么能睡在这种地方,着凉就不好了”

艾斯伸了个懒腰,从草地上蹦起来,左右看了看。

“欸?泰勒老师没看见爱莉丝吗?她说要招待你来着,怎么还没出来...”

“你说的爱莉丝,就是住在这的孩子对吧,没看见”

“应该就在别墅里,我去找找”

别墅大门维持着打开的模样,艾斯在门外大喊爱莉丝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别墅太大还是隔音太好,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泰勒看了眼仪器,推了推眼镜“我进去看看,你待在外面...”

“我也要进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留你一人也不安全,跟在我身后吧”

他们一起踏入门内,强烈的预感爬上脊梁,艾斯向后望去。花园如画片被定格在门框中,门内感受不到任何从外面吹来的气息。

泰勒神色如常,走在前面打开一扇又一扇房间的门。整体看上去像个正常的西式别墅。

火炉沙发,餐桌厨房什么的都很正常。

艾斯还进烟道确认有没有隐藏机关,黑暗中有几缕流动的红光倒影在顶上。

滚烫的炭灰飘到鼻子上,艾斯侧身躲过那只裹着岩浆的炭手。

他松手跳了下去,再从下面在往上看那只炭手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艾斯吐槽道。

“今天就到这儿,我早点带你回去吧”泰勒估计想将艾斯赶走自己再来调查,刚才很不走心。

帮艾斯去除烟尘的时候,艾斯看见泰勒手腕上戴着一根蓝色绳环,跟夏砂给他的样式不同。

“那是夏砂给你的?”

“对,他今早给我的,他还告诉我你给自己取的名字,伊思,很好”

泰勒扶了扶绳环,将它系得紧了些。

“初生的候鸟迟早要飞向遥远南方,那里有更宽阔的天空美丽的河川,当它归来的时候,会觉得故乡如此渺小普通。我希望你和夏砂能成为高飞的候鸟,将天真幼稚又无趣的谜题抛在身后,飞得更远”

“那不可能,我还失忆着呢”

泰勒叹了口气“说得也是”

找下去也没个线索,艾斯只好答应回去。

偏过头,艾斯忽然看见有人披着白布站在泰勒身后。

白布猛然落下,露出悬空的内部。泰勒毫无察觉似地踩过去。艾斯好奇地捡起白布,手感黏黏的。

泰勒催促艾斯尽快离开。

“等等”艾斯放下白布,将包里的未编成的花环放在茶几上。

窗外斜射进的光倏地提亮几分,阳光突然有了温度,将桌面和影子照得清晰许多。

一只白皙的手拿走桌上的花环。

抬头,爱莉丝拿着花环奇怪地盯着艾斯。

“伊思,你怎么一个人进来了?老-老师呢”

泰勒老师哪都不在。

艾斯嘴巴微张,“她回去了”

“欸-欸-欸、”

“我们刚刚找你你都不在,她就回去了”

“我-我准备了那么久吗,对-对不起、那爸爸的事怎么办、”爱莉丝急得脸颊绯红,拿着花环的手紧了紧。

“她知道这地方,不久后还会来”

“好-好,我一定每天在门-门口等着,不-不会错过了”爱莉丝两眼充满希冀,“对、点心、你要吃蛋糕吗?我-我准备的”

“要”

上次在神父那吃的蛋糕味道他现在还惦记着,更何况他还饿着。

爱莉丝带着艾斯在别墅里绕了会儿,开门走进一个看似客厅的地方。

红木矮桌上的镀金托盘叠了几层点心,摆盘呈相皆是上佳。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嗯,点心还有很多,随-随便吃”

“好诶”

艾斯虽然主要是为吃的,但次要是为了多向爱莉丝问点东西。

“爱莉丝,你认识教堂的神父吗?”艾斯便将蛋糕往嘴里塞边问道。

爱莉丝坐在对面沙发上继续编着花环,听见教堂眨了眼睛。

“我见-见过神父,也是爸爸的朋友,爸爸为了治-治好我,找-找了很多人”

布蕾蒂苒说杜神父只任职了几年,如果按年龄判断,爱莉丝说的应该是老神父。

“你看你看”爱莉丝编好花环,拿在手中开心地转了转,求夸奖似的展示给艾斯看。

“手挺巧的”艾斯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夸奖。

爱莉丝将花环戴在头上,摆了摆正。

“我看你身体也没什么不好,是得的什么病?”

爱莉丝的身体镇了镇,手在半空无措地晃了晃,最后停在头上的花环上。

“我-我的脑袋里、住了一只会说话小鸟,大-大家都-都会听见小鸟说的话”

爱莉丝两眼认真,“然后、被谷、谷获,蛊惑?必-必须把小鸟,赶出去,大家”

对比起爱莉丝的严肃,艾斯显得有点没心没肺.

“哇,难道之前在我脑子里的声音是小鸟说的,好神奇,这也算病吗?”

“会被控制,大-大家都害怕,所-所以不能出去”爱莉丝本就瘦小的身躯又颤抖地缩小一寸。

“嗯,听起来确实很麻烦”艾斯点点头,转而兴奋道“你能不能叫那只鸟再跟我说话?”

“欸?”

艾斯笑嘻嘻地说“小鸟控制我的大脑,说不定我能记起什么”

“原来还有这种办-办法吗?”爱莉丝难以置信,“但-但万一意外”

“之前不也试过了吗,我相信你”

爱莉丝的声音又卡成电报,半响才缓过来,担忧又略微郑重地答应。

她将头顶的花环取下,忐忑凝视片刻后,突然抿起嘴唇将它戴在了艾斯的头上。

爱莉丝看见头顶花环的艾斯似乎轻松不少,甚至开心地笑了下。显然这步跟小鸟没有关系,只是她的略微顽皮。

她合隆双手,指尖相触,合上了眼睛。

砂糖与木材自然散发的清香相得益彰,阳光的气息都浓郁几分。如茶杯内被搅起的漩涡环绕在室内。

乱七八糟的想法渐渐隐去,悄然冒出的想法就如茶杯上热气漂浮而来。

你觉得环境十分惬意,思绪逐渐放宽

意识如沙涣散,你陷入浅眠

眼前黑暗,四周苍白

你想起醒着时候的桩桩件件,随后,你回到你最熟悉的地方,见到了最熟悉的人

他\/她\/他们叫出你的名字,你们一起去做平日做的事

...

艾斯倚着沙发,舒服地小睡。爱莉丝走过去,轻轻把花环摆正,盖上了毯子。

他并未回到他熟悉的地方,而是回到上个梦的场景。

黑云遮蔽圆月,天空被照成蓝色,地上的光芒愈发明亮,宛如月之海。

走近,欢笑与歌声,人群与聚会,心情变得十分愉悦。

其间看见许多张脸,虚虚实实模糊不清。

有人向他伸出手,邀请他一起参加。

那人的面貌随着火浪不断变换,漫长的歌舞,不断、连接、闪烁

...

没有时钟,艾斯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要不是爱莉丝叫醒他估计还在梦中宴会。

“怎-怎么样,有-有想起什么吗?”

艾斯伸了个懒腰,挠了挠睡懵的脑袋。“不知道”

“欸-欸?”

“我梦见了很多人,他们在这座小镇上办宴会,我也在”

“啊、啊,别灰-灰心,伊思,你-你这么努力,绝对能找回记忆的。如-如果需要我帮忙,直说就行”

“嗯,麻烦你了”

艾斯又转而说道“你将小鸟控制得很好,其实出去也没问题的”

“可-可是我,不-不想让大家知-知道”

爱莉丝也想出去,但她受不了被人视作怪物的感觉。她想以病好的普通姿态认识他们。

艾斯认为与其将自己锁在盒子里,不如出去寻找能接受自己的同伴。

“外面说不定有家伙喜欢你这超能力,就像我一样”

从未听过有人会喜欢病症,爱莉丝一时僵在原地。

她猜艾斯身上的感觉就是她无法去往的外面,新奇、宽广、富有无限的可能性。

倘若「自由」能作为品质,那么拿它去形容更好。

自由和太阳一样,无人不向往,又只有坠落的命运。

“哈、哈”爱莉丝低下头,不住地发出欣忭的笑声。

爱莉丝抬头,年幼的脸庞被光照得模糊。

“我-我想结交更-更多同伴,等我病好,肯定、肯定能出去!”

“嗯!”艾斯笑着回应。

又聊了会儿,艾斯从沙发上起身看向窗外。

“你要-要离开了吗?我-我送你”

“我自己走就行,你脸色不好先去休息吧,我下次再来”

“嗯呃,对-对不起,拜-拜拜”

艾斯走到门口,原本紧闭的大门此时敞开,踏出门槛的瞬间艾斯调头按住门梃,随后用身体抵住门扇,确保门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关上。

微扬的风穿过门吹入室内,他并没等很久就见到失踪的泰勒老师。

泰勒显然在分开后碰见了麻烦,外套不知落在哪,衣服像被剪刀之类的东西划破,膝盖下的裤腿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污水浸湿。

“你没碰见危险吧?”

这句话显然该还给泰勒自己。

泰勒见艾斯无碍松了口气,不自觉整理碎发挺直背脊,维持起老师的体面。

“先出去再说”

灌木和荆棘为他们让道,像欢送客人离开的迎宾。

受主人的命令,正门大敞。

出乎预料的顺利只令泰勒神色愈发凝重,直到离开庄园,走出森林艾斯才开口问道。

“差不多该跟我说说这座镇子的事了吧”

艾斯不是追根究底的性格,但他深切感受到这座镇子与他自身的关联,他也有自己的猜测。

“这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事,渡口镇的秘密跟它的历史一样复杂,你还小,好好读书,有知识后许多事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那这样,如果我解开渡口镇的谜题,老师就告诉我你自己的秘密”

那仿佛预兆般的梦境最后,他清楚认出杜神父的脸。

“不行,你不许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调查”

“你又不是我父母,管不着~”

“我是老师还是个成年人,有义务保护你”

艾斯敷衍几句,看见泰勒空荡荡的手腕,奇怪道“老师,你的手环去哪了?”

“嗯?”泰勒才注意到夏砂送的手环不见了。“呃、大概是那时候掉的,下次去的时候我找一下”

“我把我的给你吧”艾斯取下自己的手环递给泰勒。

“但”

“没关系,我之后找夏砂再拿一个就行”

反正说他弄掉了夏砂也不会意外。

艾斯加快走在前面,忽然看见远处有人向他们迎面走来。

教堂的人都像经过专业仪态训练,行步的身姿永远那么笔挺优雅。

泰勒停下脚步,眼眸不悦地弯曲,暗自蹭了蹭戴在中指上的银戒。

“布蕾蒂苒,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艾斯自然地打了招呼,布蕾蒂苒嘴上恭敬回应,视线却一直焦距在泰勒身上,很敷衍的礼貌。

“神父命我向你传达:我们和您的同伴在教堂等候您,还望您能前往”

泰勒右眼皮猛地一跳,似掩盖紧张般推了推眼镜。

布蕾蒂苒像执行完工作的机器,不等泰勒回应便转身徐步离开。

“一起去教堂”

“不、我需要单独去一趟...你去教堂做什么?”

“去找神父要蛋糕吃”

“天都黑了,这时间小孩子都应该回家了”

“不听~”

“你今天非得跟我去教堂不可吗...”泰勒显然对艾斯束手无策,即便她已经习惯不听话的小孩,还是被气得不请。

中途泰勒回家换了套衣服,顺便给艾斯做了晚饭。

是夜,像渡口这样的小镇,夜晚大都是晚饭后的散步闲聊。

正因为与世隔绝,所以人们密不可分地连接在一起,拧成的意念如山峰亘古不移。即便时光奔走,世界改头换面,脚下的根基也只会愈发古老。

侧耳倾听,人们在谈论诞生日的事宜,脸上如获青春。

教堂顶部的玻璃灯引来的飞虫十分挠人,见到白页书纸就停上去。

合上的书页将飞虫碾成墨迹,神父等来了两位贵宾。

“泰勒老师,许久未见,在渡口镇的生活还愉快吗?”

“除了每天为学生的作业头疼外还算轻松”

神父浅色的双瞳看向艾斯,温和地说道“真是美好的夜晚,您的到来令我倍感荣幸”

艾斯的优先级高于其他,泰勒被布蕾蒂苒修女请去别处,离开时脸色很不好看,频繁向艾斯看去。

“我今天做了个梦,梦里有你,好像是在什么宴会上,四周都是蓝色的。你知道什么吗?”

“我曾读过一篇有意思的文章,周先生梦见自己变成蝴蝶,醒来时,疑惑是他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变成了他”

神父如一位贵公子,侃侃谈起自己的见解。“您觉得自己是人,还是那只蝴蝶呢?”

“废话,我当然是人”

神父陷入沉默,飞虫在他的眼角爬行至眼睫,随后被惊飞。

“看来,您还在梦里”

诞生日的事宜已经分发下去,教堂接下来会十分繁忙。

布蕾蒂苒和泰勒从别间回来,神父便以接待泰勒的理由将艾斯打发走。

修女跟在旁边艾斯也不好搞小动作,出来后,街上的人比刚才还多。

白日要正常运营,于是打扫街道,修整房屋便留到傍晚。乍一看真有几分节日将近的忙碌热闹。

如果忽视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的话。

布蕾蒂苒跟鬼一样跟在身后怎么都甩不掉,艾斯干脆回家。

拉开窗帘能看见布蕾蒂苒仍伫留在原地,隔着窗户与他对视,她嘴唇嗡动,似乎说了什么,不久便转身离开。

夫妻对艾斯重复着亲切的话语,放凉的饭菜被倒入垃圾箱。

艾斯回到房间,思忖起接下来的行动。

如今的渡口镇只需向其中掷去一颗石子,浮于表面的隐瞒欺骗就会激荡散乱,真相的寸隅也在那时。

“啊啊啊——!”

似乎为应验那不好的想法,街上的安宁被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搅乱。

人群行动时带起的嘈杂就在近处,像是某种垂涎血腥的野兽。

中心是一位手持水果刀的妇人。她的脸近乎痉挛般抽搐,四肢都不自然地颤抖,嘴里是时高时低地詈骂。

艾斯觉得这妇人有点熟悉,忽然这就是夏砂的母亲,夏砂呢?

“杀!我要杀了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去死!啊啊啊!”

妇人边挥舞水果刀边冲向最近的人,那人用手里的簸箕挡了下,妇人身后的镇民举着木耙使劲戳中她的肩膀,刀瞬间落地。

“啊啊啊!”

又是连绵的惨叫。

艾斯挤过人群,走进夏砂家里查看。

灯还开着,估计是用餐时突然发作,餐桌周围满是狼藉,夏砂和桌子倒在一起。

“夏砂!”

似乎是被大力推倒时被餐桌角撞到,皮肤苍白、湿冷、呼吸变浅、身上有多处擦伤与撞击伤。

可能伴随内出血,需要更专业的处理。

“等等,我马上去找人”

“不、不、要、去...哈”

夏砂死命拽住艾斯的手腕,疼痛下迸发的力气惊人的大。

“啊、别去、教、堂,去老、师”

但现在泰勒老师也不在家,他没有其他选择。

不、应该还有。

第一天碰见的流浪汉,小溪距离这里不远,他应该能把夏砂背过去,就算找不到去泰勒家也算顺路。

艾斯下定决心,顾不了那么多背起夏砂就跑。

外面的妇人已经被众人制服,三个人才勉强按住她。她的一只手折成不科学的角度,脸被地面磨得血肉模糊还在挣扎。

痛苦的喘息声混合靡靡絮语,血渗进水泥。

众人将妇人绑起打算送医,她用牙齿咬下了一片肉,她还能活动的手不停扯着、撕扯,像不知疼痛的羊。断手越扯越长,扭曲的表情与夏砂讽刺地相似。

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他,不知是没力气还是疼得叫不出声,夏砂再也没出声了。

小溪的下游,石滩往左,巨石旁边。

“流浪的大叔——流浪的大叔——”

在差不多喊到十几次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林间慢悠悠地走出来,身上挂着点不跳比起初见更多了些,跟旁边的灌木丛没什么区别。

“我不是说留信吗,你怎么大吼大叫,真不管我老汉的安危...”

“大叔,帮我!”

“啊?”

流浪汉简单看了下情况,抱过夏砂领着艾斯往树林更深处走去。

林间没什么醒目标志,流浪汉像看得清这片黑暗中,没有片刻驻足。

低气压沉重如坩埚,树叶在耳边嘈杂低语。

他们似乎走到山坡附近,流浪汉拨开藤蔓,后面是一扇用苔藓杂草伪装的木闸门。

木门未能完全抵挡寒意,咋暖还寒的空气灌入洞内。

流浪汉点亮提灯,从身上摸出一根烟边抽便拿出药箱,伤口已经出血还有粘液渗出。

“还行,骨头没断就还好办”

流浪汉花了一根烟的功夫把夏砂包成粽子,又看着夏砂咳出几滩血后,干完又躺在纸壳床上再奖励自己一根烟。

“对了,这娃身上除了新伤,还有不少被大人殴打的旧伤”

“啊?还有这种事?谁干的?!咳、咳”

“我怎么知道,这不你朋友吗”流浪汉不爽地捻灭烟头,食指烦躁地敲击纸板“镇上出什么事了?”

听完讲述,敲击声愈发频繁。

“小娃,诞生日定的是哪天?”

“不清楚,大概是五天后”

“哦”昏黄的灯光把流浪汉的影子照得像只棕熊,懒散的躺姿也有些相似。

“你认识泰勒吗?”

“见过几次,镇上的老师,喜欢拿着自己的小玩意儿独自在危险的地方晃悠”

艾斯还以为流浪汉就是泰勒口中外面的同伴,结果不是吗。

“小娃,你来这儿有段时日了,有想起自个儿的名字吗?”

“没有,不过你可以暂时叫我伊思,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早跟垃圾一起掉臭山里了,倒是你这娃能碰上这么多糟事还真厉害”

“流浪叔为什么待在这个镇子?”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哪能讨口吃的就留在哪呗”

这人撒谎都不打草稿。

“小娃,你要走?”

“嗯,我担心夏砂的母亲,听说是送去了教堂我去看看”

“你最好在这娃醒前把他带走,我懒得解释”

“好”

泰勒老师给的滴摆简直是万能寻路杖,能方便又快捷地帮他找到路。

来到教堂时其他人都已离开,神父和修女不见踪影。

教堂内似有靡靡低语,如梦般的曲调,像在梦中听过,脚步不知不觉挪到正前方的玻璃下。原来在灯光投射出的阴影处,还有一扇门。

门悄然无声地被推开,舒畅耳朵的絮语愈来愈近。

“!”

布蕾蒂苒修女欠身拦住了艾斯,并将他带出房间。

“神父正在治疗,不能打扰”

“你们还干这个”

“教堂的职责本就是消除人们身上的苦痛,精神与肉体皆是,祂会抚平所有伤痛”

艾斯看了圈这个教堂,老东西估计近些年修缮过,身上没什么痕迹破损,相较镇上其他房屋新得不像话。

“布蕾蒂苒,你今天在门口向我说了什么?”

“...我在感谢您”

布蕾蒂苒低低念起未知的语言,音节如白露般滴落。

您的存在就是奇迹本身,向您表达最诚挚的祝福。

门内的颂唱声渐弱,神父合上门出来,对艾斯微微一笑。

“您来了,夏砂那孩子还好吗?母亲变成这样,他一定很难过吧”

“他——呃、暂时没事”艾斯略显尴尬地挠头。

“可惜他现在不能陪着他的母亲”灯光倒影在神父眸子上刻出一轮弯月,仿若能洞穿一切的明镜。

“啊、那个,夏砂母亲情况如何?”

“她受伤严重,已经睡下。经过弥撒,醒来时应该不会再有攻击性”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但请别吵醒她”

神父和修女还有事要忙,艾斯一个人进入了房间。

方才都没怎么注意到,空气中满是消毒水和血液冲鼻的味道。

这里大概平时也作为医务间,诊断床、治疗推车、药物柜该有的都有。虽然刚打扫过一遍,但边角仍有未擦去的血迹。

夏砂母亲身体各处都缠着纱布,右手撑了支架。不矮不胖,看不见五官,就是普通的妇人。

那么疯了的肯定就是这个镇子。

嗯?

夏砂母亲脖子上似乎缠着一条线,不可能是粗心缠上的。

这是项链?挂件图案很眼熟...好像是诞生日庆祝用的图案,这金属材质也跟他找的两个盒子一样。

艾斯刚撇过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夏砂母亲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瞳孔放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被盯上有股难以言说的寒栗。

“阿姨好,我是夏砂的朋友,可以叫我伊思”

咔、咔、咔..

夏砂母亲牙齿打颤,脸上裹的纱布因面部扭曲渗出殷红,血腥味再次攀上鼻腔。

艾斯将项链塞进自己的口袋。

“阿姨,你知道夏砂想要离开镇子的事吗?他为什么想离开,你又在害怕什么,能告诉我吗?”

“啊、啊、咔啊...”

大概是麻药效果还未完全消退,她说起话格外困难。

“啊、夏、砂、呜咔...他、怎么、可以”

夏砂母亲张大的口腔不断分泌唾沫,瞪大的眼眶一片血红,仔细看是血丝混着泪水。

他怎么可以抛下她离开?

憎恶、恐惧、怨恨、愤怒如毒虫在她的皮下攒动,啃食她的血肉。

“诞生、日、该死、都该死、哈哈、去死...”

可能是伤重困了,她瞳孔逐渐涣散,但像有谁扒着她的眼皮,令她无法安眠。

“你冷静点,神父他们都不在这里”

正当艾斯以为问不出什么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如呓语般开口。

“是...那人的错...一切、都是因为我认识了他...”

——————

妈妈憎恨父亲和他。她认为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可能落到如今的下场。

妈妈第一次发疯刺伤人后,神父跟他说过他妈妈跟爸爸的事。

爸爸在外面时偶然救下身处火海的妈妈,他们理所当然地相爱,并互相定下契约。

妈妈的亲人都葬身火海,爸爸成了她唯一的亲人。

在老神父的见证下,他们在渡口镇举办了外面的婚礼。

那时的渡口镇跟现在有很大差别,以老一派为首的镇民也能参与管理镇子的职务,刚刚建立与外界的微薄联系。

当时的镇上疯魔病疾肆行,越是年老越是易病。话语权渐渐被他们所掌控。

嗯,这好像与你关系不大,继续说。

当时你的爷爷奶奶便患了疯魔病,时常发作殴打你的父亲和母亲。为什么?疯魔就是一种可以让人忘记一切陷入无尽疯狂的病。

他们在疯魔的影响下,逐渐干了许多荒唐事。

你的父亲难以面对自己的长辈,最后抛弃你的母亲和尚未出生的你,选择逃走,并在逃跑的途中被森林中的野兽猎杀。

这算什么?为什么?结婚的誓言难道只是嘴唇一张一合过去的事吗?

无论何时都不抛弃、是假的。被骗了、被骗的彻彻底底。

他只是为了将她置于比那片火海更深的地狱才救的她。

恶魔、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食人的恶魔、就连她肚子的孩子也是。

被骗了,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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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夏砂身上的新伤旧伤,都是你故意的?”艾斯皱眉问道。

夏砂母亲嘴角上扯,喉咙发出像被什么东西卡住的咕噜声。

“哈、哈哈——咳、呃啊”

看来不必多问了。

艾斯推开门离开了医务室,转头看去,夏砂母亲已经合眼陷入酣眠,愿她度过无梦的夜晚。

离开教堂,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是要回去夏砂那儿。

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中走过,很顺利地走到巨石处,流浪汉在那等着他。

他们一起回到山洞,艾斯就拿出夏砂母亲脖子上的那条项链,问。

“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流浪汉看了眼,便无趣地别开视线。

“信徒的标志,戴上它就意味着信奉此地神明”

“神明是什么?”

“哎——”流浪汉虽然发出嫌麻烦的声音,但还是回答道“就是这里守护神,叫什么来着...”

流浪汉用蹩脚的发音复述那个名字。

『■』

艾斯砸了砸眼。

“再说一遍”

“没听清”

“什么?”

...

在重复五六遍后,流浪汉搓了搓艾斯的脑袋,正经道“你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肯定是熬夜熬的,叔的纸床借你,去睡会儿”

说罢,他关上门走了。

“可恶...我这是怎么了”艾斯捂着脑袋,躺在了夏砂旁边。“可能真的困了,先睡吧”

5

艾斯是被夏砂嘶哑的声音叫醒的。

木板门间透过一竖竖白光,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

“伊...思,这里...是哪”

“是、是我挖的兔子洞”

“你说谎的水平还是一级烂,不过,谢谢,你没送我去教堂”

“抱歉,其实昨晚我去教堂见到了你的母亲”

“难道她和你说了...这天难道要下冰雹吗...”

夏砂现在的情况称不上好,还是昏昏沉沉,隐约有发烧的症状。艾斯像昨夜一样背起夏砂,把他送回了家。

家里的床比纸板好睡点,还找到退烧药和抑制发炎的药用上。

“你别去教堂了,神父不是好人”

“怎么说?”

夏砂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说道“这座镇子所有的怪异都出自于教堂。必定迷路的森林,无法逃出的山路,无处不在的眼,独特的信仰,外面没有这些吧”

这些,只要心思稍微细腻点就能察觉。

“教堂一直都是主犯”

艾斯垂下头回了句“我知道了”,起身离开。

今日街道还是老样子,丝毫未受昨夜的流血事件影响丝毫。镇民谈话的主题换成即将来临的诞生日,投向他的视线也变得热切。

艾斯加快脚步,来到了学校。

上次被他揍服气的小弟见打开门的是他,狗腿地迎了上来“怎么是你?啊、啊哈,老大来啦”

“泰勒老师呢?”

“不知道,老师现在都没来上课,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欸、老大慢走”

艾斯跑到泰勒家,用钥匙打开门进去找了一圈,虽然没见到人,但泰勒昨日穿过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至少她从教堂离开后回过家。

桌上有三明治压着的便签,上面生动地画出一个出门不在家的小人,小人还指着三明治点头表示可以吃。

这么看,她可能去的地方...

【南边庄园】

这次大门并未关闭或是斜开,而是对他大敞。

绿色淹没围墙内外,植物比昨日更加鲜艳,仿佛忍受了过久的冬日,迫不及待地绽放。

爱莉丝如之前约定那般,静候在门前。见到艾斯,她立刻急切地走上来,张了张嘴别扭着想说什么。

“你先说”

爱莉丝深吸一口气,像下定很大的决心“那-那个,伊思,昨天我-我想了想,觉-觉得你说的很-很有道理,所-所以”

“能带我出去吗”说完,像感到害羞,爱莉丝的视线慌张地四处乱飘“如-如果不愿意,也-也没-没关系”

没再说找父亲什么的话,仅凭一份勇气。

“好啊”艾斯答应得轻巧。“我先带你去看看外面,等你适应我们再去更远的地方冒险”

“啊-啊-啊”爱莉丝红着脸低声发出欢呼。

“伊-伊思,你今天,来-是什么事”

“泰勒老师有东西落这里了,我来找找”艾斯单刀直入,牵起爱莉丝就往别墅走。

“噢-噢!不得了,我-我帮你找,是什么东西”

“一根蓝绳”

艾斯回忆着昨日泰勒身上的水渍与伤口,在杂物间的地板上发现了通往地下室的小门,爱莉丝去了别的地方,艾斯了确认一下,迅速跳了下去。

地下室充满湿气,艾斯打开手电,通往地下室的木梯已经断掉,毛石干垒墙隔出一条走廊,转角不知通往何处。

艾斯掏出口袋里的石子,用石子标路的方法一一探过去。

他找到积有水的地方,水似乎顺着石头缝慢慢渗进来。艾斯记得花园里有口水井,可能是不小心与这里连通了。

走下三阶楼梯,水淹过大腿,浑浊的水中不知有什么。艾斯踏着水继续前进。

地下室的换气恐怕早已堵塞,可供呼吸的空气非常稀薄,入骨的寒冷与湿意愈发加深,身体犹如缓缓沉没水潭。

一堵沉重的金属门锁住前路,这是艾斯碰见第三个需要钥匙打开的东西,前两个盒子的钥匙也都没找到。

他在想,倘若主人同意,这扇门是否也会如庄园大门那般打开。

爱莉丝

想了想,艾斯咬破手指将血涂在了锁孔上。昨日泰勒就是将血泼在门上,门就开了条缝。

手电筒忽然闪烁一下,啪地熄灭,黑暗瞬间覆盖整个地下室。

艾斯隐约感觉水爬上腰部,从他脸旁轻轻拂过,甚至有丝温暖。

咔哒

手电的灯重新发亮,温热的血从门缝流出,锁孔和转手滴着血,像被触碰过。

门内的水位比外面高,这么短时间内水已经涨了两公分。

时间紧迫,艾斯赶紧打开门。

门内入眼全是整面墙的抽屉和血红的水,很难找东西的模样。艾斯拉开最近的抽屉,瞬间关上,打开旁边的抽屉,又关上。

得出结论:这里是存放尸骨的地方。

骸骨呈现不完全焚烧的模样,他刚才稍微用力就震碎几片,估计年代已久。

每个抽屉前都刻着好似名字和日期的文字。

但这个镇子没有收拾遗骨的习俗,放在这里的骸骨可能有特殊意义。

艾斯寻找血水的源头,在最里面发现一个特别隔开的盒子。

尚存温度的血不断从盒子中渗出,喉咙像被铁钳掐住,不知谁的血顺着喉结滑落。

盒子盒底与底座固定,没有锁孔无法打开,艾斯直接关上手电。

水此时漫过肩膀,温暖如胎中羊水,甚至淹没头顶时也毫无察觉。

咔哒

“咕!”

艾斯一直抓着盒子,听见响声后猛地掀开盒子,憋着气摸索里面的东西。

那玩意儿还挺烫手,不管是什么先拿走再说。

艾斯浮出水面深吸了口气,迅速向出口游去。

愈发稀缺的氧气并未令他窒息,被血水包裹的感觉反而十分舒畅。

但身体确实地失去力气,意识也逐渐趋于混沌,迷离间梦境反复上演。

在新的梦境里,他看见自己没做过的事。

在电器行听夫妻谈论他们的恋爱往事,和夏砂在小溪里比赛谁抓住的鱼更多,泰勒帮他取了新的名字,布蕾蒂苒向他介绍每种花的培育事项....

一切都像发生过,渗透认知薄膜变成真实。

“伊思、伊思、醒醒”

还是在花园睁眼,只不过这次换爱莉丝唤醒了他。

“啊-啊、你没事”

艾斯手掌握了握,唰地起身摸遍全身口袋也没找到那滚烫东西。

阳光明媚,身上干净无比,不禁让人怀疑方才都是幻觉。

“我-我在房间找手-手环,然-然后,戴眼镜的阿姨突然出现,背着你出-出来了”

“你见到泰勒老师了”

“她-她就是老师?嗯-嗯,不过她把你放在这-这儿后,去-去其他地方了,可-可能还在找。我-我就在这陪-陪你了”

“哦,我去找”艾斯被爱莉丝按回去。

“我-我去找她!”自从说要出去后,爱莉丝格外兴奋,跑步都一蹦一跳的,希望不要绊到裙子。

“唔!”

真的绊倒了!

然后当做没事发生继续跑了。

艾斯特意去看了眼水井,里面还是黑得诡异但能打上水。

艾斯拿出神父给他的药水,神父说喝了药水他就能想起什么,透明无色,咋一看跟打水桶里的没区别,喝起来也一样。

泰勒回来了。

泰勒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见到他快步走过来,蹲下左右检查道“没毛病吧?感觉如何?”

“没事”

“没事你为什么倒在地下室?我不找到你就泡臭了”泰勒不似从前的冷静温和,厉声严肃道。

艾斯瞥了眼干净的衣服,明艳的阳光撒在身上是熟悉的温度。

“泰勒老师,我可能是只蝴蝶”

“?”泰勒伸手探向艾斯的额头,“好像是有点发烧...”

艾斯向泰勒说了自己在地下室的经历,泰勒听完蹙眉。

“你看见的与现实大不相同,可能是受你口中爱莉丝的影响”

泰勒环顾四周。

花园放任风雨如今只见得野化的几朵花,山虎与青苔趴在墙上黑色泥土掩盖昨日石墙,云层透过阴沉的日光照过破碎的玻璃窗,别墅内杂草长在腐坏的木屑上,再好的物件也一一蒙尘摔碎。

“泰勒老师果然不能看见爱莉丝”

“这地方会让你进入幻觉,最好别久留”

在这里谈话不太好,泰勒带着艾斯直接走了。

路上,泰勒哀声叹气不断“小祖宗,算老师求你了,别来了,要不我布置点作业,让夏砂教你也好啊”

“说起夏砂,老师知道昨晚的事吗?”

听完后,泰勒脸色差到极点,即便拖着疲倦气势却颇为凛然,带着几分教师独有的威严。

出了森林,天上的太阳不知何时被乌云密盖,世界又恢复灰色的样子。

回家,泰勒翻开柜子捣鼓出一堆药,又炖了锅瘦肉粥,指使艾斯给夏砂送过去,自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许多玩意儿从泰勒侧翻的背包中掉出,艾斯捡起其中两大坨钥匙串,一新一旧,新旧对应,可能是用旧配了新。

看见钥匙熟悉的成色,艾斯决定暂借一下。

放进口袋的时候,不知何时多了样东西。

有两个手掌那么大的人造琥珀,里面保存着一些碎细小骨。

首先排除人骨,大小看是小型禽类,多数骨头中空,骨壁很薄,头骨愈合。

艾斯在大脑内将它们拼合成鸟类的形状。

“爱莉丝...”

艾斯收拾好东西前去探望夏砂,此时已经傍晚,希望夏砂还没饿死。

夏砂只吃下了一点粥,“我又没伤到腿脚,努力努力也能自己走....呃...你告诉老师了吗?”

“说了,她最近很忙的样子,到时候我背你走就行”

“其他不说,你还真是个好人”

聊了几句夏砂就没力气了,艾斯放了许多牛奶和熟鸡蛋在床头,独自去了夏砂藏背包的河边,把他的两个盒子挖出来。

拿出泰勒老师的钥匙串,一把把地试过去。

废墟里的盒子打开了。

古旧的各样金银铜币,到底是哪个时代哪个地方流通的东西啊....

眼花缭乱的钱币中混了枚图案独特的硬币,对比了一下,和信徒项链一模一样。

死树下的盒子打开了。

一叠叠棕黄色的纸张,放在手上很轻,上面用毛笔飘飘洒洒画满字符。里面还有一枚印章,与最底层纸张上印的图案一样,大概是文件之类。

泰勒老师说的对,学习还是重要的,不然什么都看不懂。

就不找老师了,明早问问夏砂先。

有烟味

艾斯转过头,流浪汉捻着一点火光倚着树盯着他。

“是你啊”

“小娃,找到了什么宝贝,让叔看看呗”

“好啊”

流浪汉像没料到艾斯给的那么爽快,拿烟的手一顿,示意艾斯将文件拿过来。

“写了什么?写了什么?”艾斯踮起脚尖脑袋往上凑,流浪汉受不了,蹲下身子指着纸慢慢翻译。

太多废话了,没念几句艾斯就走神,给他一栗子后流浪汉自己看起来。

“看完了”流浪汉还回文件。“想知道写了什么?”

艾斯点头。

“这纸是宣纸,保存得当留个千把年没问题,我大概推测这是百多年前的一份契约”

那时,此地还属于群山、天空与巨像,文明尚未在此立稳脚跟。

求仙的外乡人寻至此处,村民向其展现神秘的权能。

沉默、安宁与死。

祂庇佑此地,不受战争与外界的侵扰。

外乡人们许允知识、财富与力量。

神的庇护将分至所有人。

“噢噢(艾斯点头),我已经完全懂了(完全没明白)”

流浪汉吐出的烟越来越多,他轻悠道“小娃,帮叔办点事呗?事成后叔不会亏待你”

“什么事?”

“你跟教堂的关系不错吧,帮我进去偷个东西”

艾斯思忖片刻答应了,流浪汉说了位置后,丢给他一把奇形怪状的刀,曲折的刀身呈绵延花纹,刀面呈现青色。

“如果有情况,别犹豫,刺过去就行”

诞生日在即,即便夜晚教堂门口也人来人往。艾斯翻墙进入后院,应该没有被发现。

叠柱式的塔楼,据说只有诞生日才会在上面敲钟。这几日需要检修打扫才会打开。

就算锁着也没关系,流浪汉给了钥匙。不知为什么,隐约觉得这次也不会顺利。

“塔楼年久失修,倘若您想参观,请容我为您带路”

果然。

年纪不小,外貌却跟小伙子一样清俊的神父。

如神父所言,螺旋式的木梯踩上去呲哇乱叫,感觉随时会归西。神父走上去却没有任何声音,灯光甚至透过他的皮肤将他的身影变得朦胧。

“诞生日不是很忙吗,我自己看就行”

“无碍,短暂休憩,我想与您共处”

“哼,你们诞生日是做什么的?”

“诞生日,人们会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祈求神至,神会与人齐歌共舞,称为「诞生」”

“你们的神还挺亲民”艾斯点头,“它是怎样的神,你见过吗?”

神父浅色的眸子看向艾斯,转头道“我固然有幸见过,祂是『连接』死与生,创造『通路』的『使者』”

“死神?”

“你的想法没错,但在这儿只有外乡人会这么说。海拉、杜玛、奥西里斯、塔纳托斯...不过是千亿亿个名字之几”

塔楼顶端积了层厚重的灰尘,肺像被猫爪抓挠般痒。

“敲钟本作为生活作息的时间标记,钟表普及后便就失去意义,教堂经费有限,很久之前有关敲钟的活动就被优化了。您似乎很惊讶,给您钥匙的人说的跟事实不一致吗?”

“给您钥匙的人是谁呢?”

“肯定不是泰勒,她不会让你冒险。那会是谁呢...是住在西面的那些老人吗?”

神父扶起唇瓣做思索状,眼眸倒影出奇特的光弧。

“不对...当初求着我留下条命,如今也不会寻死。庄园里的小家伙就更不可能了”

并非第一次在神父面前漏出马脚,但这次艾斯却感受到侵入骨髓的的寒意,胸中顿时响如雷鼓。

艾斯绷紧身体,制服颤抖的身体悄然握住刀柄。

“十分抱歉”神父倏地收敛气息,满脸歉意。“在您的面前失态了,请原谅”

“这里并无您所寻之物,走吧”

离开的路上艾斯一直警惕地跟在神父后面,估量时机,手渐渐松开刀柄。

不是现在。

咔嚓

木板断裂的那刻,他抓住墙壁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打落,天旋地转间瞥见神父岿然不动的身影。

强烈的坠落感随着重物落地声戛然而止。

两人模糊的低语传入梦境。

4

“您醒了”神父捧着书,抬头轻声说道。

艾斯试图扭动身体,大脑立刻涌现有别于痛楚的麻意,瞬间似乎连心跳都停止跳动,很长时间才缓过劲来。

这里貌似是医疗室,隔帘拉开,对床应该睡着夏砂的母亲。

“您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还记得吗?十分抱歉,明明我就在旁边还让您出了意外”

牙龈酸涩,喉咙发干。想说些什么又给忍下。

神父似做了然地倒出清水送至艾斯的嘴边。“为了表歉意,今天我会一直照顾你”

艾斯摆着臭脸.JpG喝了。

艾斯不说话,神父也不说话。

憋不住了,艾斯气鼓鼓地开口“我不需要照顾”

“您是无聊了吗?那我给您念书”

神父对不想听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翻起手中的书。

“这是本诗集,是我的学弟学妹们送我的毕业礼物,其中收录百国的诗歌原文与翻译,并未出版”

“我最喜欢的一首是狄兰·托马斯的《而死亡也不得统治万物》”

艾斯再度试着动身体,反复几次后放弃了,直接在神父的诵诗声中睡觉。

...

“伊-伊思,醒醒”

睁开眼,神父不在旁边,隔着门隐约听见他与镇民交谈。

此刻他浑身发烫,出了一身汗,但手脚似乎能动了。

顶着热水壶般的大脑,艾斯强撑着下了床。

医务室只有一扇门,想不被发现地离开很难。刀和琥珀都不在身上,被拿走了。

掀开隔帘,隔壁的夏砂母亲正轻声哼着安眠曲,蔚蓝的瞳孔澄澈,不再有疯狂。

她看过来,声音虽然沙哑但也温柔。

“您好,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知道,渡口镇尊贵的客人”

项链挂在她的脖间,希望那位沉默的神真的为她带回安宁。

艾斯撇开眼,身形晃悠地走过夏砂母亲床铺,拉开门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镇民像看见不见那么大的艾斯路过,仍旧娓娓而谈。

神父站在簇拥的人群中,愕然地盯着他,并未行动。

他像走在这个镇子的盲点,一直以来的视线都消失不见。

回到夏砂家,刚躺在沙发上就烧昏过去,等再次醒来,外面的天都黑了。

他下意识探向胸口,那里兜着块温热的琥珀。

夏砂还醒着,用枕头垫着背姿势变成半躺,自己吃了点放在床边的东西。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就从楼上摔下去了”

“你怎么还动得?看过了吗?”

“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真的?该不会是回光返照”

艾斯打了套拳,比他这个病患精神好多了,夏砂满头问号。

“对了,夏砂”

“嗯?”

“你的母亲今天变得怪怪的,怪温柔的,就像病好了,但我感觉不像好事”

夏砂猝然咳嗽起来,等吐出淤血后已经浑身是汗。艾斯拿来温毛巾被夏砂抢了过去。

“我只是伤了,又不是残了”他边擦脸边说。

“我妈从爸爸走后就染上了疯病,不愿意接受治疗,所以一直都没好...教堂能治愈所有痛苦...但我、我”

夏砂表情滞涩,掩饰着恐惧与局促缓缓说道。

“我其实不想妈妈治好,因为、只有妈妈会为爸爸的死哀伤”

...

咚咚咚

夏砂家的门突然被敲响,两人都吓一跳。

“糟,该不会是来抓我俩的吧?”

艾斯按下起身准备逃跑的夏砂。

“别慌,我去看看”

大门前,黑衣的修女款款欠身。

“晚上好,我受神父的命令,前来为这家的病人医治”布蕾蒂苒展示手中沉甸甸的医药箱。

关门。

“是布蕾蒂苒!她好像要进来为你治疗”

“不要啊!那种东西我不要啊!”

艾斯灵光乍现,打开门说道“我的病人晕修女,你能在客厅指导我上药吗?”

幸好布蕾蒂苒懂点望问关切,站得六丈远也能写出药单和医嘱,确认没奇怪的东西后便快快送走了她。

布蕾蒂苒停在了门口,“神父还叫我将您遗落的物件归还给您”

曲折的刀身被剪裁得当的皮革包裹,比之前他随便套的几层塑料袋好看多了。

“谢谢?还有事吗?”

“神父邀请您入住教堂”

“我拒绝”

“您...真是特立独行,我能代表个人向您提问吗?”

灰色的美目与之视线交汇,睫羽下是有如这片浓云的忧郁。

“渡口镇如字面意思,是灵魂停泊的渡口。祂即是承载者,摆渡人,海洋。

死去的意识在生者身上复苏,这里的人受死亡支配,同时也跨过了死亡

您觉得,这里算得上美好而平静的地方吗?”

“平静不好说,但也算个有意思的地方吧”

艾斯由衷地评价,随后不知想到什么,抬首时面上满是惊骇。

“布蕾蒂苒,我之所以什么都想不起来。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吗?”

“...”布蕾蒂苒磕合眼睑。

...

艾斯发觉自己下意识注意起心跳呼吸的深浅节奏,心脏很重,他或许停了好一会儿又或是仍在跳动,乱七八糟的。

沉闷的夜风吹过,像在头顶灌了盆冷水,手指发寒,大脑酸胀。

“这具身体的主人呢?”

死在车祸爆炸的男女为何作出那副表情,神父的警告,对死亡的漠视...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这里就是生命终点的海洋,死去的人从未真正死去,而是融入了这里不分彼此。

“我的眼睛看见只有您”

布蕾蒂苒的眼睛转动很慢,时常望向虚空。

...

布蕾蒂苒离去,徒留他一人坐在门口。

艾斯猛烈摇晃脑袋,直到晕头转向。“好,现在清醒多了”

“夏砂!我有事走了!”

就当他听见了吧。

艾斯拿出禽类琥珀,其中的裂缝折射出奇特的光碎。

【南边庄园】

仅隔半天,庄园就从初具人形变得人畜不分,之前是荒废几十年,现在就跟荒废了百年一样。或者说,这是它原本的模样?

凝滞于琥珀中的碎骨逐渐白皙,时间重塑它的神经、血管与鲜活的血肉,丰满的羽毛覆盖全身。一只纯蓝色的小鸟砸了砸眼睛。

手电筒照到地上有记号,泰勒老师家周围也有这种图案,只要有人经过她就能发现。

和他推测一样,没过多久一道红光照过来,泰勒见到又又又是他都不惊讶了。

“是又出什么事了吗?”即便尽显疲态,她却像永远可以挤出精神的海绵。

泰勒每次跟他对话时都会下意识挺直脊背,整理仪容。仿佛她正是由这一点点优雅严谨、倔强固执构成的。

“泰勒老师,爱莉丝今天救了我两次”

第一次是在塔楼摔倒后,第二次是在病床旁。

“我知道镇子的秘密了,老师能告诉我爱莉丝的事吗?我想帮她获得自由”

“...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我会讲解我所知范围的情报,也帮你理清不明朗的线索”

泰勒似乎因过度劳累难受,捂着胸口平复喘息。找了片空地和艾斯坐下谈话。

“我来自更西边的土地,听长辈说,我们祖上靠航海积累不小的财富,又在文艺时代迷上神秘学说,家主卷走绝大数家财跟着那群嚷嚷解密的愚者前往神秘的东方,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旁系

你拿回的‘致爱莉丝父亲’的信件中,有我家的印章。我也是在仓库找到‘爱丽丝父亲’的回信,才找到这里

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收获,直到我发现包裹这里的层层薄茧,莫名的心悸与强烈的召唤感让我选择留下”

泰勒谈及自己家事随意许多,毫不掩脸上的厌嫌。她长吁一声,随即正色。

“无论东西方,都习惯将徘徊的灵魂形容为鬼火或者是杰克南瓜灯之类的火焰,说灵魂存在的同时也会燃烧自己的肉体,说灵魂总有一天会燃烧殆尽。届时,才算迎来了真正地死亡

在渡口镇,死去人的鬼魂会受某神秘的影响,栖身在接触过的人身上,不清楚有什么伤害,不多流向外界的信息说,这里居民的自然寿命格外长。

教堂将某神秘比作海洋,我认为它就是一片燃烧的火海,永不熄灭的火焰,翻腾生死的永恒”

泰勒吐字清晰,不疾不徐,眼镜下的苍松色双眸流露出对自己推测的坦然与自信。

“神秘溢出的现象总会伴随灾祸。最显眼的就是镇子南方向的这里,曾经的富人官邸已经完全破落,诅咒横生

教堂将这里封锁得十分牢固,之前我尝试过多次连门都摸不到。倘若不是你,倘若我没有血源,恐怕至今难登此地”

艾斯秒懂“原来老师来这是想帮助自己的祖先摆脱诅咒”

泰勒格外坚定地回答了“不”字,

她扯开袖口,白皙的皮肤下是清晰可见的黑色纹路,形状似裂痕,有延伸状。

“伊思,你要记住,那种害人利己的东西,从来不是你的亲戚朋友,掺和进去只会染上不幸”

“欸?老师会死吗!死后也会附身在我身上吗?我不要”

“你的脑袋在想什么...言归正传,教堂拒绝因我个人诉求改变封固,理解。但就连我也察觉到渡口镇的薄壳正在剥落,不知那位神父又有何种打算。行踏于此,我只能自作打算

情况大致如此,你有问题吗?”

“没问题”艾斯回答干脆。

“那就好,接下来跟我介绍下你的朋友吧”

...

时至深夜,夜风寒冷。泰勒将自己的外套披给艾斯,谨慎地接过琥珀。

“老师,我还有事要告诉你”艾斯觉得有必要告诉泰勒。

“说吧”

“我可能是附身的亡魂”

泰勒抬眸,担忧地开口“别多想,越是害怕越是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我梦见了诞生日”

泰勒先是微愣,随后难掩震惊地扶了扶眼镜,蹙着眉拼命思考起来。

半响,她释然地呼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艾斯的毛脑袋,眸底翠色坚定又柔和。

“你是个好孩子,无论如何老师都会帮你,相信老师,也相信自己”

泰勒的话如露水,叮咚敲打沉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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