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后悔以及怒火
翌日。
宁国府，灵堂。
人来人往，开始了大规模的吊唁活动。
贾家经历了三代人的惨淡经营，不得不说在京城这块地方，人脉还颇有一些。
国朝新立的时候，四王八公，贾家独占八公之中的前两席，江湖地位还是很高的。
尤其是贾环刚跟太上皇一块导了一出好戏，已经把京城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
再加上宁国府新话事人即将上位的消息，也已经通过各种路边社，传到了京中上层家族的耳朵里。
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来拉近一下关系，还要更待何时。
一等伯牛继宗，一等子流放等等开国的八大国公府家主，除了还在守孝的石光珠没有来，几乎都已经悉数到齐了。
身后跟着各自的后辈，上香之后，也不离去，就陪着贾环待在灵堂里，搞得贾环很不舒服。
忍了一会之后，贾环终于忍不住了：“大老爷要不请各位叔叔伯伯到书房一坐？”
没办法，只要外人在，贾环就得跪着。
也算是人生第一次了，之前见太上皇都是在宫外私下的场合，都没有跪过，如今却是一下子跪了个够。
赦老爷见贾环已经开始揉膝盖了，便也配合道：“老太太也已经过来了，你去后边请个安，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赶紧回来到前院书房报我。”
“蔷哥儿，你在这支应一二。”
一句话就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有些事情走个流程就够了，赦老爷这是赤裸裸的开后门。
贾敬挂掉之后，赦老爷就是文字辈名副其实的老大，想要给贾环打打掩护还是十分轻而易举。
只是贾蔷就有点难受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明明最大的好处都已经被贾环给得了，现在需要出工出力，还得自己来，太委屈……
贾环行礼应下来之后，就果断后院找地方休息去了。
本来赦老爷就是打配合，贾环自然不会辜负赦老爷的一番美意。
再说贾家的这些所谓盟友，已经背叛过一次了，贾环自然就不会太放在心上了。
最起码在他们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之前，不会放在心上。
前院，书房。
赦老爷和政老爷招待几家的话事人坐定之后，道：“诸位也看到了，府里确实琐事众多，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见谅。”
不得不说，赦老爷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哇塞。
宁国府能当家的人，一下子全都死光了，事情该怎么办，明面上基本上可以说是赦老爷一言而定，哪里就那么多琐事。
所有的麻烦，往往都源自争论，也就是不同意见。
眼下能提意见的人，全都躺着了，自然没有人会相信赦老爷的鬼话。
“赦兄多虑了，咱们几家都是几代人的交情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只是听外面有传言，说是东府的要让环哥来承嗣，不知是否属实？”
到底还得是牛继宗先开口。
就这么说吧，八大国公府，传承时间差不多，代数也是一样的，目前都是三代目当家做主。
不过由于历史原因，目前第三代继承人的爵位可就大不一样了。
贾赦和贾珍就不说了，一个一品将军，一个三品将军，都是历史原因造成的。
其他几家也是参差不齐。
其中爵位最高的，就是镇国公府的掌门人，一等伯牛继宗。
同时也在军机阁任职，算是走入了朝堂军方的核心位置。
其次就是理国公府掌门人，一等子柳芳，以及修国公府掌门人，一等子侯孝康。
两人也在军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一个在西山大营，一个在北山大营。
至于其他三家也都是三品将军，可谓是在朝廷军中，影响力巨大。
“属实。”
赦老爷轻轻点头，确认了这个消息。
“皇上的御批已经发回来了，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收到。”
“只是正式的旨意，可能要等到下半年会试之后，才会通过朝廷正式下发。”
经过几天的酝酿和平复之后，赦老爷再谈起这件事情，已经十分平淡了。
可以说目前这种状况，几乎就是赦老爷一手策划，并组织实施的结果，早就做到了心中有数。
但是落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不啻是一道巨雷劈了下来。
“没想到环哥儿这么得皇上看重，不过我们可就惨了。”
自从前两天股份拍卖，大家形成默契之后，想要借着忠顺王府挑事的机会，把价格往下压一压。
结果导致林大一个人，把除了张廷爵拍下的五分股份之外的所有部分，全都吃下之后，就已经算是开罪了贾环。
都想拍太上皇马屁不假，但当时还是犹豫了，认为贾环开价过高，有点犹豫了。
赦老爷和政老爷也已经搞清楚了里面的前因后果，此时看到众人卖惨，也只是笑而不语。
不过心中早就开骂了，当时要不是贾环准备了后手，当时丢人现眼的就是贾家，同时还连累了太上皇一块丢脸。
亏一点银子也就算了，要是让太上皇有了不好的想法，代价可就太大了。
一边卖惨，一边不搭茬，场面有点尴尬。
赦老爷也没兴趣就这样陪着干坐着。
木椅子还是硌屁股，坐时间长了也不舒服，不如把人先打发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个小买卖，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太不上怪罪。”
“再说了，你们跟着忠顺王府干，干好了，也是件好事情。”
赦老爷也是够毒舌，真是哪里痛就点哪里。
卖队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现在贾环上位了，开始担心起来了。
要是说之前贾环还只是个初露峥嵘的潜力股，那么现在摆脱了庶子的身份限制之后，就是妥妥的实力派了。
而且袭爵的圣旨押后半年宣布，其中蕴含的深意，不用太多的分析也能够明白，这都是太上皇和皇上在给贾环提前铺路。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得罪了这么一尊大佛，买卖确实不太划算。
武勋干到这个份上，其实都已经没有太多的想法了，除了想多捞点银子之外，也就是盼着哪天能够开疆拓土，升一升爵位什么的。
至于是皇上当家，还是忠顺王继位，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专业技术人员，就是有底气！
“恐怕恩侯还没听说吧，在过来之前，就听内个传出话来。”
“说是为了保障朝廷的粮食供应，朝廷将逐步严查天下的耕地，严格限制官田的买卖和用途。”
“大意上就是这些，晚些时日，将会有细则公布出来。”
牛继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下子玩大发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传出这样的消息，一定是江南春那天的事发了。
其中缘由稍微想想也就明了了。
忠顺王最大的优势，其实就是太上皇一直以来的纵容。
如今竟然开始生出反骨，太上皇开始收手，不继续惯着了，皇上都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收拾老实了。
不过，赦老爷还是一如既往的装糊涂：“那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吧？”
“咱们各家的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都是真刀真枪上战场拼命搏回来的，不管朝廷咱们变，也不可能把咱们的地给收回去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牛继宗也只得耐住性子解释道：“恩侯兄有所不知，皇上下了这道旨意，明显就是为了限制忠顺王。”
“不让他采用低价的手法，来挤兑咱们环哥儿的买卖。”
这时候开始咱们咱们的套近乎了，贾赦笑了笑道：“可别瞎说，那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的买卖，环哥儿也不过就是为天家效力罢了。”
反正股份都已经卖出去了，贾赦说的也是理所当然，一点都不虚。
“恩侯兄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张府只拿走了五分份子，剩下的四成半，还都在一个姓林的外地商人手里。”
“又恰好是江南春的掌柜的，想来和府上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吧？”
林大在京城肯定是要露面的，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江南春也好，交易中心也罢，还有接下来可能的物流通道打通，都少不了林大出面来做工作。
有心之人，只要稍微打听一下，都可以分析出其背后一定有贾家撑腰。
“哦，你说的是林掌柜是吧？”
“那是江南一些富商们的代表，和林家也有点关系，求到了府上，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是吧？”
乍一听，赦老爷的话，还算是有几分可信度。
毕竟江南远离京城，天然上的优势和劣势都非常明显。
优势就是天高皇帝远，再加上物产丰饶，富甲一方的话，其实很容易。
但是远离京城，也就意味着远离了权力中心。
要是一般的小商人也就罢了，有问题的话，当地衙门也就给料理了。
然而对于诸如盐商、皇商、海商之类的大商人而言，受朝廷政策影响十分明显，远离决策中心，让他们很没有安全感。
政策上说变就变，前一天可能还是富甲天下，后一天可能就得家破人亡。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稍微分类对比一下，能够拿几百万两银子在京城直接砸下来的，除了盐商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问题恰好也就出在这里。
都知道林如海是病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最起码官方说法上是这样，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林如海的死，和扬州的盐商们，肯定脱不开干系。
所以，林大绝对不是盐商的人！
牛继宗也明白这一点，撒没撒谎的，不重要。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股份再弄回来。
“还是得麻烦恩侯兄，跟环哥儿聊一聊，看看能不能从林掌柜手中，转出来一部分份子，让给咱们几家。”
“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不会让咱们家吃亏的。”
没想到牛继宗也是个画饼的高手，嘴上说着不让吃亏，但是实际上怎么不让吃亏，却是一点都没提。
“这事儿我也当不了家，做不了主。”
“都是环哥儿一手操办的，要不等过几日丧仪结束之后，咱们再一块商议？”
做不了主是真的，但是一推推到几天后，赦老爷绝对是故意的。
从今天半天的风头来看，明显大家都下错了棋，走错了方向。
太上皇都已经降下雷霆之怒了，当然还是早解决问题为妙。
“要不还是让环哥儿现在过来吧？”
“你放心，条件任环哥儿提，大家绝无二话。”
牛继宗就差拍着胸脯打包票了。
赦老爷有点无语，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按照牛继宗的思路走，而是转头问向其他人：“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
众人默然，算是默认了。
在别人家的丧礼上，还要提其他的事情，是非常不礼貌的。
不过牛继宗显然也没有把贾家太放在心上。
之前确实因为牛犇的事情，主动给贾环道过歉，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主动，而是政老爷带着贾环打上门去之后，才道了歉。
贾家已经没落了有些年头，尤其是在爵位上，贾赦也不过就是个一品将军。
不说并不过牛继宗的一等伯爵位，就连柳芳和侯孝康的一等子也完全比不上。
要是再加上目前各自的职权范围的话，更是甩开贾家一条街。
另外的三个三品将军，也都有各自的实权职位，而贾家的两个，则是空领俸禄，一点实权都没有。
被人看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大家众口一致，那就劳烦大家等一等吧。”
说完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没有再继续劝说。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说实话时间越长，赦老爷就越是失望。
一开始的时候，赦老爷就点明了，老太太已经过来了，此刻正在后院，让贾环过去请安。
这话一方面确实有给贾环打配合的意思，不过说的倒也是实情，不是凭空胡诌的一个借口。
按照规矩，贾母有诰命在身，妥妥的一等国公夫人，也是妥妥的超品。
而且又是长辈，论理牛继宗也好，侯孝康也好，都是晚辈和级别比较低的后辈，理应主动去给贾母请安问好。
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提，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装不知道，都让赦老爷感到耻辱的同时，也心中怀着一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