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身陨
鹰击要塞
秦岭的天气就像小孩子脸色一般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一股狂风却突然袭来，将山中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
一些在山中的曹兵，迫不得已窝在石头后，躲避狂风的同时也默默祈祷不要下雨，不然地面湿滑他们很容易踩空，坠落幽谷而亡。
在躲避狂风的时，一部分曹兵看着山崖上摇摇晃晃的藤蔓，心中不由的来了主意，或许……。
……
咔嚓
在狂风的侵袭下，城头一飘扬的旌旗没承受住巨大压力，从中折断而后缓慢的从城头飘落，此情此景，让联军高涨的士气为之一滞。
“不要慌，去拿新的旌旗来，山风过境时连巨树都能被折断，更何况小小的旌旗乎？”
张卫赶到关墙上，看着不知所措的守卒一脸镇定的说到，他说的没错，有些时候狂风袭来连大树都能连根拔起，更何况一根小小的竹杆，奈何这个时间太敏感了。
“诺”
张卫的淡定似乎是起了一点作用，周围的军士也不再慌张，开始各司其职的巡逻了起来，但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有自己知道。
与之相反的，便是驻守在城下的曹军，他们看着从城头飘落的旌旗，本来还没什么反应，毕竟这段时间被他们斩断的旌旗都不知道有多少面，区区一面而已何须大惊小怪。
但徐晃从营中走出后，看着滑落的旌旗却直接大笑，向左右言明此乃吉兆，上天都在帮助他们，何愁不能破关呢？。
曹军军士闻言，而后转念一想发现有道理，自开战以来先后经历暴风雪、暴雨等恶劣天气，旌旗都没有被折断过，为何区区大风就能呢，莫不是如震真将军所说，上天在帮助他们。
不管如何，曹军萎靡的士气都为之一震，一扫多日由进攻不顺带来的阴霾，徐晃在一旁见了也不住的点头，军心可用啊！。
但他也十分清楚，这种通过鬼神之言提升的士气，若进攻受阻同样会迅速滑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也不敢擅自攻城。
就这样，要塞前陷入了诡异的平静，曹军虽然在营中频繁的调动兵马，但连续三天都未曾进攻，让要塞内的张卫忧心忡忡。
须知收回去的拳头，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进攻。
……
第四天
隆隆的鼓声响彻山林，惊起一片又一片的飞鸟，曹军的总攻终于来临了。
还是老一套，曹军先用大盾掩护器械接近关墙，而后在早已坑坑洼洼、裂隙遍布的关墙上敲击，每一次撞击，都能带走大块大块的混凝土，看得人揪心不已。
同时，为避免联军倾倒火油破坏器械，曹军通过攻城梯攀附而上与联军短兵相接，使其无法接近关墙，从而无法破坏攻城器械。
曹军双管齐下，将猝不及防的联军杀得连连后退，一些想上前倾倒火油的军士，和想短兵作战的军士搅在一起，在关墙上引起很大的混乱。
见此情景，居中的张卫也不敢托大，立即让预备队冲了上去，以缓解关墙上压力。
随着生力军的加入，联军逐步稳定局势，并缓慢的将曹军推下关墙，这一幕也让张卫不由得大松一口气，总算是抗住了。
然而，就在战局向好的一面发展时，要塞后方却传来震天的厮杀声，并伴随着汹汹火焰，那是堆积的粮秣、军械被点燃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双方军士心神巨震，本来士气正逐渐萎靡的曹军士气大震，所有人发出高亢的欢呼声向联军杀去，看来夺取要塞只是时间线问题。
屋漏偏逢连夜雨，经过多日的持续破坏，由混凝土堆砌的关墙不堪重负，在联军绝望的目光中一段约五步宽的关墙轰然倒塌，鹰击要塞第一次向曹军掀开了裙角。
如饿狼般的曹军，当然不会放过此良机，纷纷从豁口处涌了进来杀向不知所措的联军。
渐渐的，一些被恐惧充斥心间的联军开始向后溃退，尽管知道退路可能被断，但在求生的欲望驱使下，他们还是想试一试，万一杀出去了呢……。
张卫见此大怒，抽出长剑就冲了上去，将跑得最快，叫得最欢的两名溃兵斩杀，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显得恐怖无比，骇得跟在其后的溃兵竟不敢上前一步。
张卫怒目圆睁，扫视着眼前的溃兵怒其不争的说道：
“城若破，犹死而已，如今尔等畏战潜逃，竟弃袍泽生死不顾，妄图苟且偷生，此非大丈夫所为。
曹贼天性残暴，尔等以为跪地乞降能得活？，与其如此，何不拿起手上兵戈，随我回头与曹贼决一起战，也好让天下英雄知道，我汉中多丈夫！”
将话说完，张卫看都不看眼前的溃兵一眼，提起手中长剑便冲了上去，身后的亲卫们见此也不甘落于人后，纷纷跟随张卫的脚步向豁口杀去。
张卫的一番话，让溃兵们羞愧不已，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让人指着鼻子骂无情无义，他们怎么能忍，随即牙一咬，心一横跟着张卫冲杀回去。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
在张卫的激励下，将士们纷纷用命，再配合三弓床弩、大黄弩等利器，竟然将缺口给守住了，不知多少涌进来的曹军，要么被当场射杀，要么被长矛刺死，一时间，竟让人数众多的曹军束手无策。
但双拳难敌四手，徐晃见豁口打不进去，随即让曹兵从攻城梯攀附而上，先将关墙上的联军清扫干净，再从关墙进入要塞中，而后从两翼夹击豁口处的联军。
曹军的策略很奏效，在三面夹击之下联军伤亡惨重，张卫见此情景果断放弃坚守豁口，率领剩余联军向内部撤去，依靠地势节节抵抗曹军的攻伐。
双方鏖战至黄昏，张卫领最后的百余人退守一高台上，仅依靠十余张大黄弩，以及三弓床弩来抵抗曹军的攻伐，当弩箭、弩枪耗尽时就是他们身死时。
见敌人已成瓮中之鳖，曹军反而不着急进攻，将高台团团围困并试图劝降他们，活着的张卫可比死了的价值更大。
……
高台上，张卫听着外面曹兵的呼喝声，嘴角一丝嘲讽闪过，从曹操在跃虎涧屠杀俘虏开始，他与曹贼只能活一个，何来投降一说。
张卫回头注视着每一个人，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对家人的眷恋，看到了对生渴望，但唯独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军士们的视死如归，让张卫心里十分难受，他们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未来，可今天就要随他藏在这苍茫群山，可悲，可叹。
“今要塞被破，后路断绝致使诸位陷入死地，实乃我之责也，愧对诸位对我的信任了”
张卫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同时他也扪心自问，若要塞被破的第一时间，他就果断放弃防守，集全军之力突围，现在的情况会不会一样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将军不必如此，曹贼残暴于跃虎涧戮杀我兄弟千余，我等恨不得生啖其肉，如今要塞已破，横竖不过一死罢了，我等又有何惧哉！。
望将军再带领我等冲杀一番，同曹贼决一死战！！”
曹操生性嗜杀，又有跃虎涧的前车之鉴，他们不敢赌曹操在拿下汉中后会不会大兴杀戮，所以，为了家人他们无路可退，为今之计不过死战罢了。
“好，诸位将士不惧死，我又有何惧哉，今日就与诸君一同共赴黄泉。
我等先将三弓床弩焚烧，而后好好休息一番，待明日一早就随我向曹贼杀去，定要让曹贼知道我汉中男儿无懦夫！。”
张卫扯下披风，将长剑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早已将生日置之度外。
“诺！”
一行人翻找出火油，先将三弓床弩淋了个遍，而后将之点燃，并将手边的大黄弩一并扔了进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架对曹军造成过重大杀伤的床弩，被烈焰逐渐舔舐直至成了一摊灰烬。
……
清晨
薄雾在山间翻滚着，昨日被惊飞的鸟儿归巢，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歪着脑袋注视着脚下残破的人工造物。
高台上
张卫环视一圈众人，将他们的脸牢记在心，而后默不作声的向下走去，身后残余的将校、亲卫、军士皆默不作声，紧跟张卫的步伐向黑暗中走去。
沉默，有些时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沉寂一夜要塞内，又传来了喊杀声，张卫领着百余敢死之士，在曹军中来回冲杀，虽然杀得曹军连连后退，但那又如何，人数的差距犹若一条鸿沟，让人绝望不已。
张卫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名曹兵劈倒，手中的长剑也因为没有握紧而坠落在地，发出叮当的声音，而失去长剑的支撑的张卫也无力的瘫坐在地。
张卫很累，累的脸色惨白，累的眼冒金星，累的胡须发颤，累的两腿发软，但他依旧固执的捡起长剑杵在地上站了起来，而后抬眼望去，可属于汉军的红色正逐渐被吞没。
不一会儿，整个要塞突然安静下来，原来是曹兵已将最后一名联军士卒斩杀，只余下被团团围住的张卫。
“张卫，投降吧，如今你已，插翅难逃，又何必顽固不化白白送性命，想想你家中的妻儿，想想伱那可爱的孙子。”
徐晃走出人群由衷的劝到，虽然互为敌手，但他尊敬每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对手。
张卫并未理会徐晃，而是转过身去望着汉中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张卫不说话，一旁的小校正欲呵斥但被徐晃制止，还是让丞相来决定张卫的生死吧。
约摸半刻钟，曹操就领着一干文武走来正欲开口劝降，却不料张卫先声夺人的质问道：
“曹孟德我且问你，我千余儿郎何罪之有，你为何要大肆屠戮。”
张卫回过身来语气十分暴躁的问道，他本来就不是个儒将何必惺惺作态。
“哼，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曹操思索良久，说出很久之前在那个夜晚，对那个男人说出的一句话。
“哈哈哈，好一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文长说的没错，若你曹操取得汉中必定大兴杀戮，看来我等的牺牲没有错，没有错！。”
张卫看着伏尸一地的汉中儿郎惨笑到，而后将长剑横于脖颈，恶狠狠的盯着曹操说到：
“曹操，你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早晚有一天会被忠贞之士所灭，宗祠被毁，血脉断绝！。”
张卫说完，遂引剑自戕。
至此，持续十余日的要塞攻防战，以曹军夺取要塞而结束，是役联军自张卫以下，五千二百余人全部阵亡，无一人苟且偷生投降，连曹操都不禁感叹，汉中义士何其之多。
而后曹操有感张卫气节，命人取木制棺，命人将其送回汉中，至于其余阵亡的联军军士，曹操则命人于路旁掘坑，将联军将士合葬在一起，避免暴尸荒野，被山间野兽啃食。
夺下要塞后，曹操命徐晃领兵两万继续前进，向陈仓道上最后一座要塞进军。
而曹操则领兵留了下来，一边清理要塞残骸，一边寻找对曹军造成重大杀伤的武器，可惜一无所获让他惋惜不已。
至于魏延派出的传令兵，他正在赶来的路上，而当要塞被破，张卫引剑自戕时，他距离要塞也不过三十里，就是这短短三十里路，让汉中的擎天之柱，以及五千军士尽数阵亡。
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
……
张卫的是骤然死亡，对汉中军民大打击无疑是巨大的，自张鲁据汉中以来，张卫一直是汉中政坛的二号人物，军中的一号人物。
在二十多年间，他曾数次领兵平定入侵的异族、流寇土匪，也曾入西凉同马超一同抵抗曹操，在很多汉中百姓眼里，张卫是他们安全的保障，是汉中的压舱石，一旦张卫战死的消息传开，恐怕会给汉中带来预想不到的变故。
汉中之战，变故骤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