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陇西乱局
交州的情况东吴心知肚明，知道王芝悍然起兵攻打苍梧郡，也知道步鹭在郁水兵败，甚至知道费观在攻略交趾，但东吴上下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办不了。
早在六月末，东吴就知道季汉发起交州之战，孙权大骂刘备不讲信用，悍然撕毁孙刘盟约，遂令吕蒙、蒋钦领兵万余支援交州，夺回被季汉侵占的苍梧郡，救援在交趾拼死抵抗的士夑。
但当吕蒙行军至庐陵时，在桂阳驻扎的神策军，在诸葛亮的率领下进驻桂阳、庐陵、南海三郡的交界处的曲江，曲江有溱水，可顺水而下直抵南海治所番禺，同时它连接桢水，顺桢水而下就是庐陵。
所以诸葛亮一进驻曲江，就让庐陵太守吕岱如临大敌，每天一道求援信向建邺发去，因为庐陵目前只有五千兵，若诸葛亮对庐陵有想法他们将毫无胜算。
不能怪吕岱如此紧张，因为季汉入侵交州，这意味着长久以来扮演兔子的刘备，开始撕下伪装恢复老虎的本性，对豫章、庐陵二郡虎视眈眈。
若单单是诸葛亮异动还好，大不了让吕蒙留下，蒋钦继续领兵支援，可驻江陵的关羽，在留下儿子关平驻守后，亲领两万水军顺长江而下进驻云梦泽，同陆口的东吴水师隔离江对峙。
驻扎通城的吴班、醴陵的辅匡都有所异动，虽然都是稀松平常的拉练，但你见过兵戈甲胄齐全，还拉着粮草的训练么。
荆州军动作频频，让刚经历濡须之败的东吴应接不暇，不得不将刚募集的新兵拉上前线，对江东的发展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孙权也曾遣信使入襄阳，想让曹仁从襄樊出兵，迫使关羽回师江陵防守，配合他们发动第二次荆州之战，以报无故入侵交州之仇。
但平东将军吴懿，水军都督庞统领水、步两万大军，在郧县一带训练，曹仁不得不遣大军前往均线建立防线，同季汉大军对峙。
在散关、斜关、下辩、狄道等地，季汉大军均有异动，虽然都是些平常的训练，但所有人都知道风暴眼在交州，若东吴出兵交州向苍梧郡进兵，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混战即将展开。
很显然，刚刚经历了濡须之败的东吴并有没这个勇气，先不说别的，单单在曲江屯驻的神策军就让孙权倍感头疼，虽然他们还没什么耀眼的战绩，但刘备喊出的口号可是对标魏武卒，怎么可能是易于之辈。
就这样，一场诡异的交州之战在三家的目睹下，仅耗时两个月就结束，除了苍梧郡、合浦郡、交趾郡发生过冲突外，其余诸郡县皆和平占领。
费观这种为国家，舍生死的大义，让交州军民无不称赞，得以让新附的交州迅速安定，相比于神龙不见首尾的东吴军，能为他们扑灭叛逆的汉军，更能得到交州士民的认可。
费观的这种行为让刘备龙颜大悦，随命费观为五郡都尉，掌交州五郡对内、对外的征伐事宜；
命士夑为交州刺史，负责稽查郡内不法；
命士徽为五郡抚镇使，负责处理五郡政务。
很明显，对于交州事务刘备并不打算插手，毕竟交州多山林，人口稀少，开发的难度甚至比南中还大，因此季汉高层一致认为，交州短时间内的定位只单纯作为产盐基地，待山河重整之日，再来着手开发。
至于苍梧、合浦二郡的民政将归荆州管辖，军事由安东将军府管辖，在这里同东吴对峙，同时，还会在后方寻一港口修建造船厂，研发能在大海上远航的船只，对于新大陆魏延志在必得。
……
在王芝入侵交州的同时，经历过半年的训练、等待、再训练、再等待的玄甲军，终于接收到军械所交班加点制造的万余副甲胄，以及全部军械，其中还有从南中送来的五百把长相奇特的兵器，至于剩下的甲胄会在明年补充完整。
魏延认为，在成都等待甲胄补充完整再起兵北上陇西，时间上恐怕略显仓促，于是找到刘备说明缘由。
对于魏延的提议，刘备考虑片刻就答应了，他发现最近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也清楚是年纪增长的原因，所以就算魏延不说，他也会旁敲侧击让他出兵，毕竟他还想亲眼见到复兴汉室的那一刻。
建安二十二年夏七月（217）
刘备除魏延治粟内史，并由郎中令伊籍接任，随后拜魏延为车骑将军，总览凉州、汉中、上庸一带兵事，在必要的时候拥有对荆州的管辖权。
随后将玄甲军的另外一半虎符给予魏延，希望魏延能率领玄甲军横扫北方曹操，就如同吴起率领魏武卒横扫秦军一样。
被拜为车骑将军后，魏延并没急着出发，而是先视察军械所，因为这里有他攻破狄道的最大依仗。
三日后，成都外发出巨响，惊起林中鸟雀无数，而此声就像春雷一般炸出万象更新。
紧接着，魏延在成都组建参谋部，汉中之战参谋部的作用有目共睹，在情报收集、后勤补给、军略制定上，都给予了魏延强有力的支持，汉中之战的胜利，参谋部全体人员功不可没。
参谋部的组成和汉中之战没多大区别，法正、伊籍、马谡还是老样子，至于带走他们后政务由谁来处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他只需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陇西地区，然后打通丝绸之路。
八月
在交州之战结束的同时，魏延在辞别怀孕的张琪瑛，以及小腹渐渐隆起的甄宓，拜别刘备，领三万玄甲军出发，北上陇西地区准备发动陇西会战。
随行的文武有法正、马谡、张南、傅肜、张嶷、程畿、马忠、马岱等十数将校，还有类似王平、蔡承、向宠这些年轻小将。
毫不夸张的说，魏延几乎把季汉这些年攒的家底全部带走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和刘备在夷陵之败没啥区别。
这也不能怪魏延，像张嶷、程畿、马忠、马岱、向宠等将校，他本来打算不带的，万一自己兵败身死了，也能给诸葛亮留点人才，但耐不住刘备硬塞啊，毕竟本次陇西会战的胜负太过重要。
……
季汉的动作很大，曹魏、东吴想不知道都难，不过东吴没精力关注季汉的动向，因为他们敬爱的大都督鲁肃在建邺病逝，这个打击对东吴太过沉重，甚至连丢失交州都不及，毕竟东吴只完全掌握了交州两郡。
相比于东吴的安静，曹魏的反应则剧烈得多，原本曹魏在陇西有四万兵马，汉阳（天水）有三万兵马，关中地区两万兵马，长安、潼关各万余兵马，加上有夏侯渊，曹洪、郭淮、钟繇、张合、曹休等将帅在，可谓是兵强马壮。
然而本次魏延领军北上，才让季汉在整个西方前线总兵力达到十二万，在兵力和曹魏不相上下，再加上诸多武将云集于此，一时间竟让曹魏落于下风。
为扭转西方前线的劣势，保卫战略要冲陇西地区，曹操从各地抽调兵马拉起十万大军西征，随行有前将军夏侯惇，镇东将军臧霸，名震天下的张辽，五子良将徐晃、于禁二人，还有宗室将领曹真、曹彰、夏侯尚、夏侯霸等人。
曹操抵达雒阳后，为减少不必要的消耗，遂令夏侯惇、臧霸、曹真领兵五万进驻长安，其余兵马随曹操驻守雒阳，视季汉的动向再做出应对。
小小的陇西地区，集结季汉十余万兵马，曹魏二十余万大军，它俨然成了继交州之后，大汉又一个风暴眼。
而陇西与交州不同，季汉对陇西地区的渴望，曹魏对保卫陇西地区的决心，都注定了在这里会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而此战的胜负不止关乎陇西地区的归属，也关乎大汉未来的归属。
……
陇西郡一共十一县，汉中之战时赵云曾深入其腹地狄道，虽然没能拿下狄道，但在曹、刘双方罢兵后趁机夺取了陇西郡以南、西的临洮、氐道、大夏三县。
在大夏县以西，有原隶属金城郡的袍罕、白石、河关三县，在汉中之战结束后，郭淮领兵万余离开榆中，在袍罕、白石二地屯兵，防止汉军从此路突破，席卷金城、张掖等郡。
在陇西以东的鄣县、襄武，钟繇领万余兵马驻扎于此，此处关乎渭水水运战略位置及其重要，一旦让汉军从此处突破，沿渭水水陆并进，整个西部战局都会崩溃，所以在后方的上邽，张合领兵两万驻扎于此。
至于剩下的几个县，就由曹洪领兵控制，同时也作为口袋阵的袋底，只要汉军冒然进兵取狄道，钟繇、郭淮可攻其侧翼，让其陷入重重包围。
面对曹军的布置，赵云也做出应对之策，首先让平西将军马超领兵万余进驻大夏县一带，在此地与郭淮大军对峙，保卫后方的互市安全，尽管大夏城尚在曹洪手里，但因兵力短缺一直处于守势。
再让邓方、刘邕二人各自领兵五千，在氐道、襄武一带驻扎，用来监视曹军的动向，至于赵云则领军在临洮、武都等地驻扎，一边收集战马，一边在后方屯田，为即将到来的大军做好准备。
十一月
魏延率军抵达前线，并在武都开车骑将军府，军师将军法正、右将军赵云、左将军黄忠，后将军马超，水军都督庞统，平东将军吴懿皆在帐下听令。
同时，魏延命令全军清点武器装备，抓紧时间操练，各级将校停止休沐，军士不得离开大营，务必做到令到军出，时刻准备向曹魏发起攻击。
……
凉州战区，武都县
在城内的府衙中，一副巨大的地图被挂在墙上，大堂中有一座简易的沙盘，魏延、法正、赵云、马谡、马超、黄忠、黄权等人围拢在沙盘周围，发表各自的看法。
“文长，你当初安排子龙、士元夺取武都郡，并向陇西郡内部渗透的策略真是高瞻远瞩啊，若此刻武都、下辩握于曹魏之手，恐怕攻略陇西地区将难上加难。”
看着陇西地区的地势图，法正不无叹息的说道。
这里首先要明确一个点，陇西郡和陇西地区是两个概念，魏延一直想要夺取的是陇山（六盘山）以西的大片地区，即武都、陇西、汉阳三郡，也可称为陇右地区。
为什么诸葛亮、魏延、法正三人都将目光聚焦陇西地区，而不是从其他地方突破，例如荆州、汉中地区。
要想明白这个原因，我们就必须得将视线拉高，从上而下俯瞰整个大汉西部。
陇西地区，即陇山以西的一大块地区，主要由陇南山地、陇中黄土高原两个地理单元构成，这其中有连通关中平原的渭河谷地逶迤其间。
正是陇西地区独特的地形，使得与它相邻的大地形区间，有着较为复杂的地理联系，自古便有“秦陇锁钥，巴蜀咽喉”之称。
向西可通往河西走廊；
向北可通往河套地区；
向东可通往关中地区；
向南可通往益州地区；
故而，陇西地区就是连接河西走廊、关中盆地、汉中盆地、益州盆地之间的交通枢纽，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
所以，只要季汉能拿下陇西地区，在大汉西部将获得主动权，进可沿渭水、泾水向关中进攻，使长安一日不得安宁；退可依陇山山脉防守，再断绝渭水、泾水水运，就算曹魏有万般之能，也拿季汉毫无办法。
而且拿下陇西地区，季汉可以切断中原与河西走廊的联系，而后可在陇山屯兵防御，魏延则可领大军攻略河西走廊，拿下由骠骑将军霍去病所创立的山丹军马场。
这样一来，季汉可依托天然的牧马场，要不了几年就能组建起一支庞大的骑兵军团，而后从河西走廊、上邽、陈仓等地进军，直捣东汉第二政治中心长安，如此一来大汉复兴在望。
夸张一点的说，只要魏延能拿下陇西地区，就算他立马去世让诸葛亮来，复兴汉室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蜀汉和曹魏边界犬牙加错，诸葛亮北伐均围绕着陇西展开，因为只要拿下此地，以诸葛亮之能不出五年长安必破。
陇西地区如此重要，曹操又怎会不知，所以在汉中之战后，曹操很快便洞悉了魏延的谋划，随即在陇西郡、汉阳郡、金城郡囤积重兵防备，同时在长安、雒阳等地驻军以做应对。
“孝直谬赞了，我当初也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子龙、翼德、士元能在侧翼牵扯曹操，来减轻汉中之战的压力罢了。
能夺取武都、陇西一部，实乃子龙、翼德、士元三人之功，非我之谋也！”
魏延笑着说道，这可不是他谦虚，因为当初在布置战略时，他根本不知道山丹军马场的存在，对陇西地区的重要程度没有概念，毕竟当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汉中，无瑕估计陇西地区。
在汉中之战进入尾声时，负责情报工作的法正突然发现，他们在陇西地区竟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不但拿下了武都郡，还将触手伸进陇西郡，距洮水咽喉之地的狄道不过百里。
这也是为什么在汉中之战结束后，季汉非但没让赵云撤军，反而将驻军增加至四万，还有庞统、马超、庞德、冯习等将在侧协助。
要知道彼时偌大的荆州，兵马也不过五万余，这无非是保卫陇西地区的胜利果实，为全取陇西地区埋下伏笔罢了。
“孝直，曹军的情报收集的如何了，曹操最近有动静没。”
魏延问起了曹军的动向。
“曹操在抵达雒阳后，并无其他动作，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雒阳的兵马将作为陇西会战的总预备队。
夏侯惇在抵达长安后，迅速让臧霸、曹真、夏侯霸三人各领兵马万余，分别前往榆中、冀县、陈仓等地增强防御，其余兵马也继续驻守长安。
榆中保卫陇西曹军的退路，冀县作为渭水的第二道防线，一旦襄武有失，至少能在此拖住我等，陈仓加强关中防御，防备汉中的黄老将军北上，毕竟关中地区只有两万兵马，却要负责在四五处关口防御我等，兵力捉襟见肘。”
法正如数家珍的说道，这些情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曹魏都懒得遮掩，当然季汉也是如此。
这就是曹魏的发展速度，曹操先是在汉中损兵折将，而后又在濡须口和孙权大战一年，短短三年间发动两次十几万人规模的大战，可如今又组织起二十余万大军，在陇西地区与季汉决战，可见曹魏实力之雄厚。
可不要忘了，荆州南阳还有曹仁的六万大军，淮河防线五万余大军，在北方漫长的防线上，至少囤积了五万大军，再加上许都、邺城等重要城池的驻军，在剔除各地的戍卒后，曹魏总兵力俨然超过四十万。
这一点也证明了，若季汉、东吴不发动大战来给曹魏放血，单纯的比发展，早晚有一天会被曹魏攻灭，可惜蜀汉、东吴两家不齐心导致最后三家归晋，让司马老贼乘虚而入。
“后勤呢？”
遇事不决问后勤，这是和曹操作战的标准答案。
“过去的两年时间里，曹魏每逢夏秋之际都会从中原运送大量粮秣入凉，并在长安、陈仓、冀县、榆中、狄道等地建立粮仓。
按照机伯的估算，就算曹军粮道立刻断绝，以凉州、关中的存粮曹军至少可以坚持两年，若再辅以军屯之策，至少可以坚持三年。”
法正摇摇头，表示这一次曹操的后勤无懈可击。
曹操自洞察出季汉在陇西地区的布置后，知道双方早晚有一场大战，所以在两年前就开始准备，毕竟汉中之战的窘境，曹操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愧是曹孟德，竟将陇西地区布置得如此密不透风，若我们想要拿下陇西地区，只能如曹操所愿同曹军正面决战了。”
魏延叹息一句，曹军在正面对擂中罕见败绩，就算拥有比肩魏武卒的玄甲军，此战魏延也没必胜的把握，毕竟曹军不但精锐异常，而且还有二十万之多，要知道在正面对擂中，兵力的多少往往决定着胜负的走向。
随后魏延将目光转向汉水，心中默默的说道：
曹操，不知道你会做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