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弃陇西，保南阳
七月初，长安
今天的长安城安静得可怕，比合肥之战的消息传来时还要静上三分，无他，陇西地区与和江汉地区对曹魏太重要了。
而且这两者和豫州不一样，豫州多平原，自古就无险可守，就算孙权攻破合肥一时占了去，只要曹操回师很轻松就能拿回来，这也是曹操转攻下辩的底气所在。
但陇西和荆北就不一样，前者有山川之险，后者有舟楫之利，只要季汉将其拿下，除非曹操倾国之力发起大战，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其夺回。
更要命的是，造成这种局面的是更具有进取心的季汉，而非尽是守成之辈的东吴，季汉上层士族想要中兴汉室，效仿光武帝刘秀让家族更加的繁荣昌盛；
中层的商人想要赚取中原士族的钱，而一个更稳定、更公平、更看重商人的政权尤为重要，虽然税重了一点，但只要合法合规，不偷税漏税等，就连刘备也不能肆意掠夺他们的家产；
至于底层百姓则淳朴的多，因为季汉被曹操攻灭，魏延推动的惠民政策一定会被撤销，那中原百姓现在的处境，就是他们的未来，光想想就难以让人接受。
因此，在此战后季汉会比之前更加的团结，而这种上下一心的对手，是曹魏最怕见到的，因为他们自己内部都不团结。
而且那里可是南阳啊，汉光武帝刘秀的起兵之地，大汉历功侯之家在此地数不胜数，只要刘备能拿下南阳，在科举制被推行之前，季汉的人才窘境将直接被解决。
大汉三兴，所有士人都会感兴趣的。
……
曹军大营，中军大帐
曹操端坐在上首，两侧矗立着数量繁多的文武，他们脸上神色各异，交谈时言语间充满了忧虑，因为他们都吃魏国的饭，而非朝廷的饭。
魏国一旦被季汉攻灭，帐内所有人都逃脱不了被清算的下场，当然，要把缩在大帐角落，十分不合群的徐庶除外，以他和刘、关、张等人的关系，只要愿意三公九卿之位恐怕任他取之。
曹操看着眼前的两份情报，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时而忧虑、时而愤怒、时而平静，看得左右心惊胆战，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了，生怕惹恼了曹操。
大帐内的嘈杂声让曹操心烦意乱，先是瞥了一眼往徐庶身边凑的文武，眼中一丝怀念之色闪过，当年的官渡之战恐怕也不过如此，只是他身边再也没有荀文若，郭奉孝了，呜呼痛哉！！。
“安静！”
曹操回过神来，大喝一声止住帐中乱象，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两份战报上。
事已如今，就算曹操再蠢也看明白了魏延的用意，南阳叛乱明显是他在背后一手操纵的，目的就是让他在南阳和陇西之间选择。
面对魏延赤裸裸的阳谋，曹操也倍感头疼，凉州和南阳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他都难以割舍，而且他还不能从幽、并、冀等州郡调兵来救援南阳，只能从西线调兵支援。
因为在幽州负责监视北方异族的动向的阎柔，早在三个月前就多次发来公文，言明乌桓和鲜卑部落最近走动频繁，恐怕在酝酿什么阴谋，让曹操做好在北方同异族开战的准备。
这也是曹操第一次为疆域太大而感到烦恼，东线有东吴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南线有诸葛亮的荆州军团伺机待发，西线有魏延的陇西集团正势如破竹，如今北线的异族也来凑凑热闹，真当他曹操是泥捏的啊。
思索良久后，曹操觉得南阳和陇西还能救一救，于是转头向程昱问道：
“仲德，在陇西地区的蜀军动向如何。”
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感觉力不从心，这些事放在以前他都是亲自处理的，不像现在假借程昱、陈群、贾诩、司马懿等人之手。
“大王，从魏延在陇西地区后续动作不难看出，此战蜀军的伤亡恐怕也不小。
蜀军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开始从进攻转为防御，从张南被调往大夏加固城防，庞德在安故一带修建规模庞大的营垒集群同妙才将军对峙，无不佐证了这一点。”
这算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在季汉援军抵达前，陇西地区将会平静一段时间，而这段珍贵的时间窗口，就是他们解决南阳叛乱的最佳时机。
“不过此战后我军在陇西地区的影响力被大为削弱，再加上西凉有马超在煽动羌胡叛乱，若我军不能继续保持在凉州的强势，恐怕一些羌人部族会心生二意，届时凉州局势会发生大变。
正常在不久前，魏延巡视汉中时将黄忠、邓芝等人调回汉中，已经不再向关中地区发起进攻，改为拓宽陈仓、褒斜、子午三道。
鉴于此，臣建议可从关中地区抽调两万兵马，从渭水防线抽调一万兵马合计三万人进驻榆中，一来可威慑西凉羌人，二来可为妙才将军之后盾。”
这是程昱的解决办法，汉军虽然在陇西正面战场上势如破竹，让曹军损兵折将，但右路军的赵云却在张合身上接连吃瘪，如今已退回下辩舔伤口去了。
在关中负责牵制的黄忠、邓芝二人，也接连在曹休、徐晃身上屡屡受挫，如今只能无奈的退回汉中修养生息。
如此一来，他们就可在不动用长安之兵的前提下完美解决陇西困局，让他们能从容不迫的去处理南阳危局，真乃一举多得。
“仲德此言大善，那就让曹休领兵前去榆中屯驻，让徐晃督关中兵事，赐节钺，可号令关中众将。”
曹操思索片刻后，直接同意了程昱的建议。
这样一来，最棘手的陇西问题被曹魏轻易化解，也让帐中文武躁动的心得到平复，随后众人将目光转移到荆北上来。
……
和陇西困局相比，南阳局势似乎更危急一些。
南阳士民骤然举旗造反，为祸诸郡县，占据曹军后勤补给中心之一的宛城，又断绝穰县与樊城的道路，致使驻守襄樊防线的曹军后勤断绝；
在襄阳，先有关羽领兵三万威胁襄阳，后有诸葛亮领两万神策军虎视眈眈，也正是这五万大军兵临城下，才让曹仁无法顾及后方，致使南阳局势得不到控制；
在侧翼，由庞统领两万水军横亘于汉水之上，并将均县团团围困日夜兴兵攻伐，让城内曹军风声鹤唳。
吴懿领吴兰、雷铜二将，并兵马万余人溯丹水而上，欲拿下武关截断武关道，断绝长安与南阳的联系；
至于东吴，本来曹操认为孙权知道该做什么，可诸葛亮堂而皇之的领军离开江，让南郡变得非常空虚，好像根本不在乎东吴攻取南郡一般。
这说明什么，说明东吴有可能同季汉摒弃前嫌，达成了某种秘密协定，这样一来，曹魏的东线、南部线局势的危急程度，已经远远超过西线、北线了。
“仲达，你怎么看。”
曹操环顾一圈，发现帐内文武皆是一脸忧虑之色，唯有司马懿疑惑中带有些许了然，仿佛对眼下的局势有不同的看法。
“大王，臣以为东吴不可能同季汉姌和，这与东吴的利益不符，也与当前局势不符，孙权长于谋略不可能看不明白，在下认为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解。”
孙权虽反复无常，但能平衡势如水火的淮泗集团、江东集团，说明他也不是易于之辈，眼下的局势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或许之前他们有什么约定，但自魏延大破夏侯渊之后，之前签订的盟约也会被立刻撕毁，因此，司马懿断定孙权绝对不会出兵攻伐淮泗地区。
原因很简单，就算孙权先平定了山越之乱，再拿下淮泗地区，综合实力也不及季汉的一半，根本不是刘备的对手，再加上荆州在季汉手里，季汉捏死东吴犹如捏死一只蝼蚁。
在司马懿看来，东吴不在背后捅诸葛亮的刀子就算烧高香了，怎么可能协助季汉夺取荆北，除非孙权是大汉忠臣。
他是吗？
司马懿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他们被曹仁给误导了，孙权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怎会看不明白眼下真正的敌人是谁。
“大王，臣以为可遣一善辩之士入建邺，向孙权阐明厉害干系，劝说其出兵夺取荆州五郡，以及去年被蜀军侵占的交州六郡，以解我荆北危局。
眼下关羽、诸葛亮、王芝等人皆领兵离开荆州腹地，致使荆州防御空虚，而江东又有十余万大军在侧，一旦出兵攻之必有所得。”
司马懿缓缓说到，这是第二次濡须之战前，他给曹操献的破敌之策，如今在这种局面下也能用上。
不过倘若此计成功，那江东的实力会极速膨胀，对曹魏来说同样压力巨大，不过相比进取心十足的季汉，还是上偏安一隅的东吴占了去要好一点。
“仲达此言在理，可遣满宠入江东游说孙权。”
曹操点头答应，魏延下这么大一步棋目的肯定不简单，若单凭曹魏自己应对，很容易两败俱伤最后让东吴渔翁得利。
“对于陇西会战，臣有一点看不明白，从曹洪将军传来的战报可以看出，魏延仅用三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攻破安故，那他也能如法炮制攻破狄道。
但与之相反的是，蜀军却在狄道城下止步不前，仅利用投石机等远程攻击狄道十余日，已然放弃夺取这座最关键的战略要地。
虽然蜀军之后击破妙才将军取得大胜，但所带来的收益不及夺取狄道的十之一二，这一点，臣始终想不明白。”
司马懿这话不假，他是真看不明白魏延的举动，以汉军三个时辰攻破安故的能力，不管汉军能不能复制奇迹，总得尝试一下吧，万一攻破了呢。
可汉军呢，连攻城的动作都没有，明显是不急于攻破狄道的，这里面要是没阴谋诡计，他是第一个不信的。
可这是为什么？
难道有比陇西更重要的东西在吸引着魏延，司马懿想着想着，目光不由的飘向东吴。
该不会……
“仲达多虑了，你未曾参与过汉中之战不知道魏延作战的特点，此人极善消耗战，从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来定胜负，喜欢诱敌深入，然后遣小股部队袭击补给线，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魏延不急于攻破狄道，无非是想利用我军超长的补给线来拖垮我们，然后再伺机一战定胜负。”
程昱回答了司马懿的疑问，这一点曹操知道，贾诩知道，甚至连摸鱼的徐庶都知道，看来司马懿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大公子奔走，连战事都未曾顾及啊。
司马懿动了动嘴，正欲反驳什么，但仔细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何况自己的看法太过于荒谬，于是拱手向程昱致谢，最后回到队列之中站定。
“大王，不管魏延在谋划什么，早晚会浮出水面的，与其我等胡乱施为最后被魏延所乘，不如让各位将军坚守城池不出，等时机成熟才另做计较。
而相比陇西地区，南阳才是必须立刻解决的。
还请大王勿要忘记，南阳局势拖得越久，朝中大臣、中原士族的心就越躁动，届时像许都叛乱、南阳叛乱将会在各州、郡四起，倘若真到那时，我等后悔也晚矣！”
最后，由镇军大将军陈群出言做总结，核心意思就是弃陇西，保南阳。
原因很简单，若南阳叛乱不快点平定，许都的皇帝、兖州的士族必有异动，一旦中原叛乱四起，到凉州的补给线恐怕难以维持，届时十多万曹军喝西北风么。
“长文言之有理。”
曹操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啊，目前的局势相当于丢了南阳曹魏会马上就会倾覆，丢了陇西地区曹魏以后会倾覆，所以，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魏延啊魏延，你为何会助刘不助曹啊。
“文远”
“臣在”
“伱即刻领三千兵出发，不惜一切代价于蜀军之前赶到武关，总领武关内外军事，指挥守军挡住蜀军的攻伐，等待后方主力到达。”
曹操环顾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张辽身上，在危急时刻张辽无疑是值得信任的一员上将，白狼山之战、合肥之战，让他在曹魏政权的地位极速上升，甚至一度盖过宗室大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
可惜，若张辽不是降将，不是外姓将领，恐怕就不是一个空头的征东将军，而是真正督使一方的军政大将了。
“末将领命！”
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此乃大丈夫也。
“文远，此去武关道路艰险，你要多加小心，倘若事不可为，可原地等待大军前来，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曹操语重心长的说道，武关道被汉军截断了，他还可以绕路走雒阳，若张辽不慎出事，这才是他无法接受的。
“臣定不负大王所托。”
张辽心中有点感动，但很快他就收起心绪，向曹操行了一礼后便退出大帐，前往军中征召勇士。
“元让，你领万余兵马在文远后方行军，前后两军可保持五十里的距离，汉军极善山地战，很有可能翻越秦岭于半道伏击，所以一定要多加小心。
待你们击退蜀军后，进入南阳郡可先行前往均县，协助均县守军击退庞统部，届时南阳危局不攻自破，至于宛城之事，就由尔等自决之。”
曹操看向夏侯惇说到，说白了张辽就是大军前锋，负责为主力趟明道路的。
南阳起义很明显是魏延等人提前规划好的，他们也不可能不知道武关道的存在，也知道曹军会走武关道支援，所以武关道上大概率有埋伏。
但曹操没办法破局，因为这是魏延的阳谋，蜀军向武关而来，倘若曹军担心武关道上有埋伏就裹足不前，一旦让蜀军拿下了武关，那曹军只能从雒阳绕道返回荆州，或者冒险从北边、东边调兵支援，不然荆北必失。
所以，曹操明知武关道可能存在埋伏，也不得不冒险一试，毕竟埋伏只是有可能存在，但溯丹水而上的蜀军却是真的存在。
……
一场短暂的军议很快结束，在曹操的命令下，驻守在长安附近的四万余曹军瞬间动了起来，该训练的训练，该支援的支援，两三天后就只剩下三万人。
长安附近的三万兵马，曹操不打算调动，一来霍峻领兵万余进驻石泉，目前正在修复被焚毁的子午栈道，需要防备汉军劫掠长安。
二来长安距陇西、南阳都比较近，一旦这两地出现意外可第一时间发兵救援。
曹军的动作汉军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之前和法正相会时，魏延就已经决定暂停陇西攻势，先围绕南阳给曹魏、东吴来一个狠的，所以，曹军在陇西地区施行的固守之策，正合魏延的心意。
而当所有目光聚焦于南阳、陇西时，被魏延丢到西凉的马超，正在金城、武威、张腋一带活动，而且随时间的推移声势越来越大，相信在不久之后，会给天下人一个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