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当机立断
翌日
城外鼓声雷动，狂风席卷着旌旗猎猎作响，汉军已经做好了进攻前的所有准备，不过今日和昨天一样，依旧由归义军担任主攻，汉军担任佯攻。
至于昨天被杀得哭爹喊娘的归义军，已经从惨烈的伤亡中走了出来，没办法，谁叫魏延伪装得太完美了。
尤其是对待伤兵的态度上，魏延曾多次要求随军医官，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他们，不管他是归义军的胡人还是汉军中的汉人，这让被汉人轻视惯了的胡人，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同时，魏延表示昨天未能拿下武成责任不在归义军，而是自己没准备充足的器械给他们使用，才导致归义军的义士伤亡惨重，致使六万出征的归义军，如今只剩下五万出头，他有罪啊！。
所以，为了弥补过错，魏延给他们补充了云梯车，以减少被曹军箭矢射杀的概率，虽然这些都是昨天器械营紧急赶制的，看起来十分简陋，但至少比攻城梯好无数倍。
就在汉军蓄势待发时，城内的曹军同样紧锣密鼓准备着，特别是今天的主角陈泰，他正率领着五千敢死之士，在城门口做着最后的准备。
因为他们今天要干一件很多人想干，但却都不敢干的事，就是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主动出城偷袭汉军。
在昨天的攻城战中，归义军杂乱的攻城方式让王双、陈泰两人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不过以他们的能力和见识始终看不明白，不过他们可以确定一点，这个阴谋好像不是针对他们的。
于是二人将昨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并遣人送回平城，让司马懿来考虑其中缘由，然后他们根据汉军昨天进攻方式，制定了今天的反制计划。
反制计划也很简单，无非是利用归义军无组织、无纪律、战斗意志薄弱这一点，在他们攻城正酣时突然开门杀出，然后在一箭之地内反复冲杀，达到杀伤汉军，挫其锋芒的目的。
不过此策好归好，但谁都知道领兵出城之人无疑于羊入虎口，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危，因此非大勇气者不能胜任之。
不过对急于证明自己，早就置生死于度外的两人而言，此事非但没让他们感到害怕，反而就谁出城作战展开了激烈的言语交锋，不过在言语交锋中，还是出身士族的陈泰略胜一筹。
陈泰很聪明，他一直咬住王双是大军主帅的身份不放，表示他乃抚军大将军钦定的主帅，司马懿将数万大军的安危交给你，若你出现意外导致全军覆没，对得起司马懿对你的信任么。
陈泰的话完成了绝杀，让本欲反驳的王双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让陈泰领兵出击，不过王双曾多次嘱咐过陈泰，让他不要恋战，触之即离，不管取得怎样的战果，面对怎样的诱惑，在看到信号后要速速退回城内。
因为王双很清楚，魏延可不是木头人，在他们杀出城后的第一时间就会做出反制，一旦陈泰因恋战导致被汉军围困，届时会让他陷入是救还是不救，这种难以抉择的境地。
不过魏延没给王双太多的思考时间，见各部准备完整后，他立即挥剑示意全军进攻。
……
“休元，待进攻发起后伱领骑兵五千在城外一箭之地外游弋，倘若曹军从城门杀出，你立刻领兵掩杀之，护我归义军侧翼安全。”
在发起进攻前魏延特意向冯习嘱咐道，他已经大致猜到王双的想法了，不过很可惜，魏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因为归义军的伤亡已经够惨重了，再多会对士气产生不利的影响。
而且不要忘了，魏延除了抱着消耗胡人的目的之外，还要给予曹军一定的杀伤，好让他们无暇顾及并州内部事务，这一点同消耗胡人一样重要。
“末将领命”
冯习领命道，看来大将军想要在今天结束战斗啊。
“开始进攻吧”
“诺！”
冯习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他会先下去传达进攻命令，然后带领骑兵为归义军保驾护航。
随着总攻命令下达，中军的鼓号手敲响战鼓，一声声振奋人心的鼓声传遍四野，听到鼓声的归义军在军官们的催促下，开始携带攻城器械攻城。
和昨天相比，经历过血的教训和失败后，归义军今天有明显的成长，他们不再一窝蜂冲上去，而是利用云梯车高大的身躯来阻挡曹军的箭矢，他们则在后面亦步亦趋的前进，避免出现像昨天还没靠近城墙就出现重大伤亡的情况。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归义军围绕着器械作战，切实有效的规避了箭矢的杀伤，但他们紧密的阵型，给了在昨天面对漫山遍野涌来的归义军而无用武之地的魏制三弓床弩，一个显露锋芒的机会，也让胡人体会到当初曹军面对汉军的痛苦。
当归义军进入三弓床弩的射程后，一支支手臂粗的弩枪从城墙上激射而下，一头扎进结成盾阵的归义军中，一瞬间就带走五六人的性命，同时引起了一阵慌乱，很多胡人下意识的想扔下盾牌就跑。
但紧随其后的箭雨让失去盾牌防护的胡人变成刺猬，死状甚至比前者还惨，周围的胡人见状只能举着盾牌，心中默默祈祷弩枪不要照顾自己。
普通步卒如此，那作为攻城利器的云梯车，更是受到来自数架三弓床弩的照顾，很快两辆紧急赶制出来的云梯车在三弓床弩长时间的轰击下轰然倒塌，而在云梯车周围归义军自然也不能幸免。
曹军先用弩枪打开不太严密的盾阵，让毫无战场纪律的归义军陷入混乱，然后一阵箭雨伺候对归义军造成重大杀伤。
曹军使用的战术，在汉军眼里怎么看都眼熟，这不是他们当年在陈仓道对付曹军所用的方法么，果然战争才是最好的老师。
就是不知道已经出现快十年的黑火药，曹魏和东吴有没有仿制成功，毕竟严格来讲，就算季汉方面竭力保护技术不外泄，但大家都有同样的面孔，说着同样的语言，同样的肤色，同样的黑发，面对曹魏和东吴不遗余力的渗透，季汉很难保证技术不出现泄露。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言归正传
体量小的武成原本是没有三弓床弩的，这仅有的十几架还是陈泰觍着脸向司马懿要来的，所以数量不多。
再加上汉军器械营正不断矫正射击参数，将固定式的三弓床弩一一摧毁，保住了归义军手中来之不易的云梯车。
在经历过折磨的一段路，付出千余人阵亡的代价后，归义军终于靠近了城墙，他们按照使用手册迅速将云梯车抵死城墙，刹那间，无数胡人嘶吼着不明的话语从预留的楼梯向城头冲去。
不过迎接他们的不是胜利，而是一个个小巧玲珑的火油罐，没有防备胡人一个个浑身冒火，胡乱的在踏板上挣扎，不一会儿就失足栽落到城墙下继续挣扎，毕竟城墙不高直接摔死的几率挺低的。
不过这种状况没持续多久，随着攻城梯搭上城墙，越来越多的胡人爬上城墙，让曹军应对开始不再从容，也正是从此刻开始，战事陷入焦灼状态。
不过从整体局势上看，还是防守方曹军占据优势，毕竟曹军不说人人披铁甲，但至少比人均裹着毛皮的归义军不知好上几倍。
再加上城头空间狭小，城中又有充足的后备兵员可供轮换，归义军的兵力优势得不到体现，短时间内归义军还真拿曹军没办法。
本来按照原计划，在战事陷入焦灼时王双会发出信号，然后陈泰会领兵出击，给予正在攻城的汉军沉重打击。
但陈泰左等右等，眼看时间就要到中午了，城头上的厮杀声都在逐渐变弱，迟迟等不到信号的陈泰出离了愤怒，他以为是王双不想让他涉险故意不发出信号，以此来讨好他爹。
也无怪陈泰会这样想，谁叫他爹陈群是当朝司空呢，于是他也顾不上隐匿行踪了，直接领百余亲卫杀上城头，打算找王双讨要一个说法。
在双方士卒拼命搏杀城头，百余名甲士组成的小军阵如入无人之境，斩杀了大量的胡人后陈泰来到王双面前，他毫不客气的说道：
“王双，你为何不发信号，贻误了战机你担待得起嘛！”
陈泰非常愤怒，因为他发现归义军的士气正极速滑落，攻击强度正在变弱，大量胡人畏死在城下聚集，他们昨晚制定的突袭计划已经不可能取得像样的战果了，这可是他扬名天下的机会啊，就这么错过了怎能不让他愤怒。
“玄伯请不要误会，不是本将不让你出击，你且看前方。”
陈泰的愤怒王双能理解，随后直接指了指城外，那里正是冯习所领五千骑兵驻马之地。
“这……”
陈泰跟随指引望去，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汉军骑兵，正在原地来回游弋，等待着曹军从城门口冲出来，立下不世功勋。
见此情景陈泰沉默了，熟读兵书的他并不笨，他很快就明白魏延派出精骑蕴含的意思，无非是看透了他们的计划，正等着他羊入虎口呢。
“王将军，刚才是末将唐突了，还望多多包涵。”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泰为刚才的不智向王双道歉。
“无妨”
王双摆摆手表示没事，要换做他在城下，说不定还不会上城头来找他，而是直接命人打开城门杀出去。
“王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
陈泰见计谋被洞悉，忙不迭的向王双问道，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而后悔，因为百余名全副武装的甲士所造成的动静，恐怕已经被魏延知悉了。
以魏延的智慧，相信他很快就会能明了前因后果，届时他们别说挫汉军锐气了，能安然撤回长城内都是祖先保佑。
“撤！，我们立即撤退。”
王双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惊恐的说道。
“撤退？，现在撤？”
陈泰一脸疑惑的反问道，王双不会下错命令了吧，大白天撤退不是找死么。
“对，现在撤，而且速度要快，一刻都不能耽搁。”
王双笃定的说道，态度之坚决让陈泰懵了。
“王将军，虽然我们早晚都是要撤退的，但现在是白天，更何况蜀军正在攻城，先不谈我们如何脱离蜀军的纠缠在交战中撤退，单单那支虎视眈眈的骑兵我们又怎么解决呢？。
若我们堂而皇之的撤退，那支骑兵肯定会尾随而来，届时他们只需一路骚扰，或者利用机动性在我军必经之路上设伏，那我们恐怕很难回到长城内，会葬身在茫茫草原中的。
我看这样吧，不如再坚守一下午，待天色较暗时撤退，这样既能轻松脱离蜀军的纠缠，也能避免蜀军骑兵的追击，可谓一举两得。”
陈泰直接反驳道，撤退他没意见，但他反对白天撤，毕竟两条腿怎么可能跑的过四条腿。
“玄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蜀军开战两天都没使用独步天下的黑火药，难道他们没有吗？。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们应该有很多很多的黑火药。
因为声名赫赫的神机营，此刻就在魏延身侧听命，我虽然不知道昨天蜀军为何不用，但他们今天必定会用，因为胡人的伤亡实在太大了，若再不使用黑火药来攻破武成城，恐怕胡人军心会溃散。
而此次蜀军东进的主力，又是以为胡人为主的归义军，一旦归义军在此遭遇挫折无心再战，届时蜀军拿什么去打马邑、雁门关，以及北边的平城呢？。
你我皆知，武成城城墙主体结构为砖石、夯土，十分便于凿孔爆破，不像陇关、萧关那样由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的，而且我等为方便出城作战并未堵死西门。
而且西门没被堵死的情报，魏延大概率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派一支骑兵在外游弋，监视着我军的一举一动。
综上所述，我认为在下午开战后，蜀军一定会投入黑火药来摧毁城门，而失去城墙的庇护我们，面对蜀军优势兵力围剿，恐怕只剩下覆灭一途。
因此，与其坐以待毙，我等不如弃城而走舍命一搏，就算被蜀军骑兵袭扰、偷袭又怎样，还能比全军覆没更差么。”
王双将他的担忧道明，归义军昨日什么都没有，今天上午却有云梯车相助，那下午会不会使用火药相助呢，这一点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就依将军之言！”
陈泰瞬间反应过来，汉军此次进攻虽然四处透露着怪异，并没有表现出传说中的神乎其技，这才让他们小瞧了汉军，以至于忽略了最强破城手段。
不过现在反应过来也不迟，只要他们跑得够快，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玄伯，你速速回城整顿兵马，并让将士们拿上两日口粮，然后将易燃物资都堆放在城中各处，最后到东门口集合准备撤退。
而我会在半个时辰后，组织精锐对蜀军发起一波反击，在击退他们这一波攻势，我会择机点燃物资从东门撤退。
最后你我二人合兵一处，保持阵型的向长城内撤退，看能不能让迷惑魏延，让他以为我们有埋伏从而不敢遣兵追击。
不知玄伯以为如何？”
王双很快拿出撤退的章程，只要动作够快，说不定还真能安然无恙的撤回长城内。
“就依将军之言。”
陈泰不假思索的应道，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还不如就依王双此策行事。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
王双点点头，示意陈泰先回城中布置，而则他要组织精锐发起一波反扑。
“将军多多保重啊。”
同王双告辞后，陈泰很快离开城头，并领兵回到城中开始依计行时。
他先组织人手将带不走的粮草辎重通通淋上火油，然后再将多余的火油等存放于民居之中，最后把各式车辆的轮子破坏，让它们横亘在路中央迟滞汉军追击步伐，待完成这些后，陈泰带着所有伤兵在东门口集结。
陈泰认为，体现一支军队在撤退时是否慌乱，不在于军容是否齐整，而在于能否将伤员带上，毕竟自古没有哪支军队在溃败时，还能带上是拖累的伤员。
而在同一时间，王双集结了军中甲士发起一波反击，将本就士气低沉的归义军推离了城墙，又一次击退了汉军的进攻。
“鸣金收兵吧，先让归义军退下来休整一个时辰再战，同时通知伙夫营速速生火做饭，下午一举攻破武成，打开通往雁门的通道。”
见胡人士气低落魏延也知道过犹不及，他下午要使用火药爆破城门，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诺！”
传令兵退下不久后，刺耳的鸣金声回荡在旷野上，得到命令的归义军迅速撤退，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见汉军主动撤退，王双眼中迸发出惊喜之色，于是在城头上做了点简易的伪装后，就领兵急匆匆的前往东门和陈泰汇合。
不到半个时辰，当哨兵看到汉营中升起一道道炊烟后，王双立即打开东门领万余残兵向着长城上的参合口而去，能不能活就看汉军的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