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听说了吗！十方门乃当今天道机缘汇聚之地！”
“嗐，先有两个女弟子飞升，又有剑修大弟子斩断云梯，前些日子同道侣一起飞升，他们这是上面的祖师爷显灵了吗！”
“别提了，他们现在那化神扎堆了，一抓一大把，太可怕了！”
红衣修士静坐在一旁的四方桌，桌上摆着一只盐水鸭。
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动筷，只吃了一口。
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依稀之间，一只绿色小蝴蝶回旋在那人曾经的位置。
小蝴蝶并不乖巧，在座位盘旋片刻，竟然要飞到盐水鸭上。
方折的看着鸭子最鲜美的一块肉上落着小蝴蝶，勾唇轻笑了笑。
“别着急，我会去找你的。”
他的机缘还没到。
方折也不知道自己的机缘在哪里，只能每天在喜欢的地方随便逛逛，像那些有名的飞升修士一样，游历世间。
但是他已经放纵自己在红枫镇“游历”一个月了。
忽然有人推开一旁的木椅，毫不客气的坐下，铺天盖地的槐花香味肆无忌惮的弥漫。
“走不走，我师父说要回东域了，遣我来邀你。”
陈则申看着盐水鸭上那只绿色蝴蝶，心绪也随蝴蝶的振翅一颤。
听说她喜欢吃鸭子。
桃花眼里骤然深邃，宛若幽泉光亮若隐若现。
“江素有没有和你提过我。”
方折略有诧异的看着他，片刻后回道:“未曾。”
“……”
粉衣修士攥紧手里的扇子，不满意的随手的冲着绿色蝴蝶扇了一道风。
做完欺负蝶的恶事，他立刻起身离开。
他们两个人没什么可以聊的。以前陈则申只把方折当做修真界的老怪物，遇见他是自己倒霉。
结果这人算是自己的师叔！亲师叔！而且从师父的口中得知，江素可能也是自己的师叔！
这个修真界人人都有机缘是吧！
方折缓缓张开手掌，绿色的小蝴蝶正乖巧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他也要去东域吗？
也好。
她也曾是记忆的黑衣小少年。
方折摊着手掌，缓缓走进十方门。
“诶，方道友！素素那边还有没有火锅味的蓄灵丹了，我馋了还想再买一瓶。”
江素留了不少丹药，现在都只在十方门内部流通，外界想要用高价收购飞升医仙的丹药，都要经过他的许可。
方折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小医修留在这个世界的某种法器，用处是在她离开后继续维持周围人的日常生活。
小医修不在了，他的生活里却满是她的身影。
“给你。”
他掏出小医修离开前特意给他留下的丹药。
他不需要这些东西，半个月前她的师兄师姐携手飞升，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在他手下走上五招。
这位修士离开后，方折回到救苦峰，回望整个小院。
他心里清楚，无论他去哪里，都需要带走的是满院子的灵植，这些都是小医修的心血，自己答应了她的。
方折走到屋前的水缸边，灵丹在他的指尖被碾成粉末撒在水面。
明黄色的冰娇花轻微摇晃枝叶。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主人呀。“
方折对她的称呼已经习以为常。
这花本就开了灵植，被方折改造了她的水缸作为她的本命法宝，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她从江素那里学来了“爹爹”这个称呼，又跟着方折的法器们学来了“主人”这个称呼。
十方门诸位辣评，这是各论各的。
“快了，和我走吧。”
“好哒。”
她很信任自己的爹爹，都不用问他要去哪里。
方折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个金钵就能将这院子里的所有灵植装走。
小冰娇被他连带着水缸一起缩小后紧紧握在手中。
行至门口，方折心中突然有种预感，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回这里。
他默默回望院子的四周，眼眸中压下某种情绪。
东域。
“师兄，没想到多年后我们还会在教内重逢。”
方折看着身前的白衣少年已经是成熟的摸样，心里百味陈杂。
“师父是你杀的吗，我见过他的神魂。”
男人伸手摸了摸白衣修士的头，动作亲昵轻柔，好似当年。
“哼，我杀他是应该的，凭什么只有师兄一个人背负天下人的辱骂，而我却藏匿在你的身后。”
徐叔夜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他在心里嘀咕着:'“分明我也是又开宗立派的人，怎么遇到师兄，就又像个小孩子一样。“
红衣修士的大手格外温热，捂的他心里暖洋洋的。
“他可能还没死。”
“什么？师兄你确定吗？我早就将他的肉身炼化成无间幻境压在中都城内，神魂也炼制成法器，只待岁月变迁，就可消失在世间。”
方折迎上他探询的目光，淡淡道：“他早就成了魔修，不然也不会心性大变将整个无间教变成无间地狱。”
“我在黑塔中见过他，至今神魂应该在魔域中游荡，魔域随着……”
他话音突然一顿，似乎想到了某人，：“随着素素的飞升，逐渐缩小消失，他也会魂飞魄散。”
当年无间教炼器室中相互依偎的三人，最终都为这片被血海淹没的土地讨回了公道。
提及江素，徐叔夜心里不免有些想念。
“我还没追问她为什么在当初一直隐藏身份瞒着你我，结果她就那么突然飞升了。真不愧是她，以前可是连我也跟着她练过刀啊。”
“对了师兄，你的断肠刀呢？西域一战，总感觉你的刀型未变，可刀魂却大不同以前。”
闻言，方折拔刀而出，瞬间周身弥漫着浸人骨髓的寒意。
他用目光细细临摹刀上的纹路。
许久，开口道：“我不清楚此刀刀魂为何。”
“你不识你刀中魂？”徐叔夜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红衣修士神色淡然，轻声“嗯”了一声。
他有想过，自己分明修为已经到达此界顶峰，升至上界说不定也是能够称霸一方，但迟迟未有机缘，可能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
作为一个刀修，他不认识他的刀。
这是……滑天下之大稽。
即使他的记忆如今已经全部恢复，但他依旧不清楚为何断肠能够在刀身碎裂，刀魂消散之后能够再生刀魂。
方折有过一种猜想。
此刀魂非彼刀魂，有宗门里谁的魂魄机缘巧合下未被炼化，进了他的刀中，因而维持了断肠原本的刀型。
“他叫自己斩寒。”
徐叔夜细细品味这个名字的含义，推测道:“会不会是当初最年轻的那位白衣护法，白寒霜？”
无间教有过一位少年名为白寒霜，他的父亲曾是白衣护法中的一位，在某次和邪修大战中去世。这位少年凭借着自己的卓越刀法成为了无间教中最年轻的一位白衣护法。
他不喜欢炼器，只喜欢练刀，是个彻彻底底的刀修。
最为关键的一点，白寒霜极其仰慕方折这位少主的刀法。
方折回忆里渐渐浮现出这位少年的身影。
如果江素在这里一定会吐槽一句，你这人捅孩崽子窝了是吧。
“有可能，不过我并不确定。”
红衣修士长睫低垂，遮住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透其所想。
徐叔夜见状从自己的袖子里翻出了一本书，递到方折眼前。
“师兄，这是我曾经用自己的肉心炼制的书，专门用来给小花妖和无心之人启蒙各家道法，包揽数不尽的各门修士心得，不如你查一查如何探寻法器中魂魄的来源。”
其实方折不特意去查也没什么问题，他大可以养刀百年，等到刀中魂魄可以开口说话，化成人形。
他亲自去问。
“素素一直在上面等你呢，师兄，你说上界那都是些不知飞升了千万年的老油条。”
“万一素素被人欺负了，他父亲也是医修，都没办法帮她报仇，她一冲动，那可就有危险了。”
徐叔夜忧心冲冲劝说着。
这个白衣少年比谁都清楚，自家师兄当初恨不得当场就跟江素一起踏上登云梯。
事后方折不知道多少次听人分析，那个名叫“宋婉儿”的女修为什么能够跟江素手牵着手一起飞升。
说白了，他师兄看着不温不火的，实则是整个修真界最想要飞升的人了。
他太想见她了。
方折无言，主动接过这本书。
下一刻，庞大的灵力从他的周身溢出，尽数灌入在书中。
红衣修士忽然双眼放空，整个人静止在原地。
下一秒，他的眼中重新出现了身前的景色。
“我知道了。”
徐叔夜怔了怔，以为他这么快就认出了刀中的魂魄，“是白寒霜吗？”
方折将书重新塞回他的手中。、
摇了摇头，“我要去镇魔寺。”
此言毕，红衣修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