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吴雨昏一边低声问魔童子，一边将一张黑色门票放入储物袋。
在她眼前，乃是一个灯火通明的集市，一条大路延伸极远，两旁都是商铺，人来人往，只是都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鱼市。”魔童子只回了两个字。
鱼市？
吴雨昏眼睛微睁，卖鱼的地方？难道卖的是灵鱼？
计无忧回头道：“前辈，晚辈已经带你们进来了，日后你们若想来，凭那两张门票就可以直接进来……晚辈是不是可以走了？”
魔童子挥挥手示意他离开，“走吧走吧……你和我徒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计无忧尴尬一笑，一溜烟跑了。
魔童子说道：“此人是准天骄，可以一交，他以后怕是不敢再对你下手了。”
吴雨昏点点头，这才明白魔童子的良苦用心。
魔童子带着她进了第一个商铺。
吴雨昏注意到四周都刻画着隔音法阵，确保不会有一点声音泄露，难怪从外面看一片寂静。
一张大木桌，桌后坐着一位黑袍人，垂着头颅，似在闭目养神。
身后一块黑色木板，上面用朱砂写着：
“一千生魂，换四阶法器和价值相等之物。”
魔童子给弟子解释了一句：“生魂就是未经祭炼的魂魄，把活人杀了，用特殊法器将新鲜魂魄搜集，你的喜悦鬼咒种在这些生魂中，比种在活人身上效果更好。”
吴雨昏推演一次，看了看结果，道：“然后喜悦鬼咒的法力就更精纯更强，反而没了隐蔽性，变得不上不下是吧……师父，这个时候，你就别考验我了。”
魔童子嘿嘿一笑，“我这是帮你巩固……走，去下一家。”
第二家还是同样的木桌，同样的黑袍人，身后的黑板上写着：
“三百上好尸材，生前都习练「血气功」，皆为三境修为，换四阶法器和价值相等之物。”
魔童子解释道：“尸材最常用的就是培养僵尸，修炼某种法术或用来做食物相对少见。这些尸材应当是出自同一个村子，被人传了一道法诀，这法诀一定是某部功法拆解下的部分，有留下的后门。”
魔童子随手折了一件一阶法器扔到桌上，“血气功给我来一份。”
黑袍人也不嫌少，直接将法器收起，拿出一枚玉简扔到了桌上。
魔童子道：“那黑板上写的东西，都是可以交易的。”
吴雨昏拿起玉简，神识输入进去，里面果然是一道只能修炼到四境的粗浅法诀，有了魔童子的提醒，吴雨昏只是看了看就收进了储物袋中，没有尝试修炼。
第三家商铺。
不变的是木桌与黑袍人，变的是身后黑板的文字：
“三境怨魂二百，换四阶法器和价值相等之物。五境武夫尸体十二具，皮血肉骨髓完好，换五阶法器和价值相等之物。”
魔童子道：“怨魂就是死后饱受折磨的魂魄，怨气极大，比寻常阴魂要厉害不少。不过这要看魂魄天赋，有些魂魄无论怎么折磨，生出的怨气质量数量都不够，就不能转化为怨魂。”
难怪二百怨魂和一千生魂一个价……
吴雨昏道：“为什么不是生前饱受折磨呢？”这个问题来源于前世那些电影，经常有人受折磨死后化鬼复仇桥段。
魔童子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怕生出执念……鬼化诡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无论是要魂魄还是要尸体，杀人都最好是无声无息，某些特殊法诀除外。”
吴雨昏明白，这是说的七情鬼咒，当初顾宏用惊惧鬼咒控制家人追杀她，为的就是引发她体内惊惧情绪，壮大种在她体内的惊惧咒种。
吴雨昏又道：“师父，五境武夫的尸体很珍贵吗？竟然能价值五阶法器？”
魔童子道：“重点在于后面那句，皮肉血骨髓完好，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就大了，这五种东西若落入懂行的人手里，总价值可是远远超过五阶法器……不过这人也不老实，做生意奔着坑人来的。”
吴雨昏好奇道：“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门道？”
魔童子道：“只怕那尸体中只剩下皮肉血骨髓，其他东西都用秘法抽走了……寻常人若以为会送些人脸人筋之类的搭头，杀价的时候就会大大的吃亏。”
吴雨昏点点头，懂了，修行的尽头是缺斤短两。
“日后你自己来的时候，多长几个心眼……下一家。”
第四家商铺。
这一家木桌后坐着的，却是一位白袍人，还戴着一张白色面具。
身后的黑板上写着：
“无明业火两百朵，换四阶法器两件和价值相等之物。欢喜真液三百滴，换四阶法器三件和价值相等之物。”
魔童子道：“身穿白袍，说明此人卖的不是魂魄尸体之类，要害人才能获得的东西……无明业火类似你的愤怒鬼咒，都是用秘法激起人心中的怒火，再以怒火来壮大法诀。”
吴雨昏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既然是火……难道此人将无明业火推到了真火层次？”
魔童子道：“这是必然的，不过你也不用想着能从那两百朵中悟到什么，必然是下了禁制。”
吴雨昏点点头，表示明白。
后面的欢喜真液她知道，乃是男女交合攀上巅峰，如此才能凝聚一滴。
魔童子道：“这无明业火和欢喜真液，都能用来喂养你的七情鬼咒，只要保住核心不失，可以将其化作一种法术，或是化用某些特性，怎么养要看你自己意愿……通过这两样东西你有什么发现？”
无明业火可以喂给愤怒鬼咒，欢喜真液可以喂给喜悦鬼咒，或者是贪欲鬼咒。不过，我现在还没法器买……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吴雨昏推演一次，一边看着结果一边道：“难道说……此人竟然是某个势力之主？”
魔童子道：“不错，你很聪明……什么势力，就是个村长罢了。下一家。”
第五家商铺。
这一家是黑袍人，脸上却没有带面具，还是一位女修，容貌平平。身后的黑板上写着：
“四境武夫精心祭炼白骨两百七十二根，内蕴阴气阳气，换一件五阶法器和价值相等之物。五境美人皮十五张，完好无破损，换一件五阶法器和价值相等之物。”
魔童子道：“虽说七阶法器和六阶法器差别最大，其实五阶和六阶已经是分水岭，只因为五阶对应九境和十境，在修行者中也是天壤之别。这些人要的五阶法器，其实是对应九境的大路货色。”
吴雨昏恍然大悟，果然哪里都是坑……不会真有人被骗，拿出厉害的五阶法器吧？
第六家商铺。
木桌后坐的却是一位青袍中年人，后面的黑板上写着：
“青木灵液五百滴，换一千生魂。一元重水一百滴，换五境武夫尸体五具。不单换。”
“木法水法炼气士，手下有一个药园，某个正道宗派出来的。”只是看了一眼黑板，魔童子就对吴雨昏说出这中年人身份。
吴雨昏若有所思，黑袍人是卖杀害活人获得的东西，白袍人卖的是是不会害人、但也是从人身上获得的东西，青袍人卖的东西则和活人无关……
这其中难道也有一种禁忌？
魔童子道：“一元重水是好东西，一滴由十二万九千六百滴水凝成，这人是贱卖了，我们走吧，去下一家。”
果然就在他们出门时，一个客人狂奔进来，拿着一个储物袋换走了一个玉瓶。
青袍人随后起身将黑板上一元重水信息擦去。
第七家、第八家、第九家、第十家……
一连逛了十二家，让吴雨昏大开眼界，对一些材料的价值也有了初步了解，大致明白了市价行价。
同时也深刻体会到为什么叫作“鱼市”，这里的商铺主人都是钓鱼佬，卖的都是用秘法钓上来的“鱼”，把一个人从肉身到魂魄都分割得清清楚楚。
只是尴尬的是，以吴雨昏的身家，任何一件东西都买不起……
魔童子开口道：“带你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让你见识见识这些钓鱼佬的手段，就比如那‘风流犹拍美人肩’，虽然是下三滥手段，却是身兼采花贼和拍花子两道的秘术，你可能防住？”
吴雨昏一凛，这是他们刚才进的一家商铺，黑袍人卖的是“欲奴”，魔童子有意磨砺她心性，特意讨来让她看了看。
那些女人的惨状，让她心头怒火熊熊燃烧。
【……你对（翟小阳，九境炼气士）出手，他用出（五淫引欲幡），你沦为欲奴！】
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吴雨昏催动愤怒鬼咒，将怒意吞噬，重新冷静下来。
魔童子看她很快调整过来，又赞了一句她的心性，对她解释那翟小阳用的秘术。
风流犹拍美人肩。
这道秘术传承久远，臭名昭着，用秘术炼就一道欲风，吹在女人身上，就能勾动她体内欲念，若不能谨守心神，瞬间沉沦毫无反抗之力。
说来简单，其实也有玄妙在内，这道欲风吹出来就是一阵普通微风，其中法力隐蔽程度不下喜悦鬼咒，试问微风谁会去时时防备呢？
魔童子道：“刚才那人境界虽高，其实不过是底层，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种，贪快导致根基不稳的货色。等你升到六七境，凭七情鬼咒就能破去他一身法术，到那时你想杀他不过轻而易举。”
吴雨昏点点头，暗下决心。
魔童子心道：“你若修炼得不快，只怕他就要被人杀了……现在竟然还有这种蠢货，一点遮掩也不做，莫不是以为别人看不出他用的秘术？”
他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过不了三天那人就会横尸街头，暴怒的女修可不会容忍这秘术存在。
男修就更不用说了，能正大光明获得一件此类法器的机会可不多。
两人正聊着，忽听一声龙吟，抬头看去。
天际一条火焰蛟龙奔腾而来，火焰漫天，凶猛灼热，将下方所有人烤得脸色通红。
“此人好大的威势！”吴雨昏站在下面，仰视龙头上站着的青年。
青年身穿黑衣，面色惨白，眼珠却是邪异红色，张开嘴时，显出两排错落獠牙。
黑衣青年高喊道：“诸位同道，我等将于三月一日举行血祭，规模么……则是五十万人，诸位若有意，可一同来分一杯羹，只是地点就恕我不能告诉诸位了，诸位还是自己找吧，哈哈！”
黑衣青年说完一跺脚，身下蛟龙一声龙吟，一摆尾巴飞上云霄，须臾就飞得不见踪影。
只有空中的热量还未散，证明先前有人来过。
魔童子一拍吴雨昏，“别看了，那人已经下来了。”
吴雨昏吃了一惊，“那人没走？”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买点东西走？魔修也是要吃饭的，法器坏了要修，魂魄不够用了要补，不在这鱼市买几条鱼，你指望他凭空变出来？”魔童子不在意道。
师父，你真让我对修行界高手的向往全都幻灭了，瞬间降格成了菜市场大妈……
吴雨昏无语想到。却也明白那黑衣青年此举有两重用意，一重是血祭五十万人，口气大的没边，若不显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态势，没人相信。第二重么，大概是不想别人看到他讨价还价面红耳赤的样子？
吴雨昏想到这里，开口问道：“师父，这人故意说出血祭，就不怕大威朝设下埋伏？”
想也知道，这集市中必定有朝廷的耳目。
大威朝统治其实极为松散，寻常杀数百人乃至几千人都不会管，但是一旦上万，那就要动用官方武力，对犯事的魔修和妖魔鬼怪之类进行雷霆打击。
魔童子道：“这等规模的血祭……大威朝的威胁还要往后。修行者杀人要看三件事，劫数，功德，因果牵扯。此人故意说出血祭消息，就是要找人分摊劫数和因果。朝廷围剿不过就是一重劫数罢了。”
“何况这周围五十万人的县镇多了，朝廷怎么知道他们要血祭哪一个？”
“原来如此。”吴雨昏喃喃道，总算明白这其中的算计。
魔童子又拍拍吴雨昏，“三月一日……我看你到那时候气武双修能破三境，有资格参与这件事了，把七情鬼咒准备好，到时候战场上什么事都能发生，那些四境以上魔修的七情随意吞，不要错过。”
ok，你也是个魔修，去拿一块蛋糕……
吴雨昏不知怎的，心中生出这个奇异念头。
“徒儿明白，一定找到血祭地点。”
魔童子又道：“到那里先看看魔修血祭的手段。”
吴雨昏推演几次，看看结果，道：“师父是想以此告诉徒儿，可以借这件事淬炼道心么？师父请放心，徒儿杀人只为大道，绝不会对凡人下手。这等增加入魔概率的蠢事徒儿是不会做的。”
魔童子满意点点头，“你的道心比我想的还坚定……为师就是要告诉你，像那些动辄杀害数百人练功的魔修，就是一头头大肥猪，杀了不但劫数少，因果牵扯也不重，杀的多了说不好还有功德。”
“你也不用担心这种人会杀尽，这些人入道初衷，十之八九都是为了向杀害父母妻儿的魔修复仇，最后却都自甘堕落，制造新的仇怨。初心易得，始终难守啊……”
吴雨昏心有戚戚，若不是被魔童子收入门下，她和那些魔修好不了多少，只怕也是一念之差沦为待宰肥猪。
都说魔修逍遥自在，随心所欲，却不知禁忌比道修多了不知多少。
难道干脆就是反的，看似清规戒律极多的道修佛修，其实做事才是百无禁忌？
这样想，修行界套路真多啊……我现在立地成佛还来不来得及？
在心里开了句玩笑，吴雨昏道：“请师父明示，接下来徒儿还要做什么？”
魔童子道：“找颗丹药把断臂重新长出来……另外这几天我就不出现了，要炼一件法器。”
吴雨昏道：“有没有弟子能帮忙的地方？”
魔童子嘿嘿一笑，“不用，你的本事还太低。”
吴雨昏一瘪嘴。
魔童子道：“血祭那天我也会来，到时候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老魔风采，桀桀桀桀！我去也！”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只留吴雨昏在原地暗暗吐槽：
师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笑很像一个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