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颠正在保持低速飞遁。
这个速度可以让他分心修炼。
事分轻重缓急，无尽火域是一定要闯的，修炼也是不能停的，还要永远放在第一位。
“既然是我的小侄女，就先当作满月礼吧……”
思及先前的事，风颠心中默默想道。
元年在附近数里内快速挪移，勾引无数妖兽来攻，然后持剑将它们击杀。
经过一年的历练，元年的剑术已经出神入化，经常便是突兀出现在妖兽身旁，随后剑似流星直入要害。
以此剑的坚固和锋锐，大多数妖兽的防御都形同虚设。
而在元年身旁，一只白兔，一只金猴，一只红黑大公鸡旋转飞舞。
那大公鸡自然是酉鸡神光，由司晨鸣天雷转化。
四象域的鸡妖虽然少，风颠二人杀的妖多，总还是碰见过，只要答应放它一命，就能让它变成合适尺寸的大公鸡。
风颠修炼，元年杀妖。
不知不觉，二人就这般飞了数天。
就在这日，行到一处平原时，在离二人十余里外，陡然爆发一股汹涌法力。
观其气息，竟是人族。
在这四象域内，数里内必然至少有一只妖兽，而人族只有灵气潮汐爆发日子，才能偶然见到几个，大都被妖兽围攻下场凄惨。
风颠二人对这种情况，早已经习惯，现在突然感应到人族气息，都感觉有些意外。
“走，去看看。”
风颠果断开口，不是他爱看热闹，而是这四象域人烟稀少，坊市更是想都不用想，他的最后一种真水到现在还未收集到。
本来第一次能收取浑甲玄水，还让风颠对四象域有所期待，不料一年过去，竟然连一种可堪留名的宝物都不曾收取。
稍微上点档次的宝物，都会被那头狐妖收走，这方圆万里都是它的狩猎场，最喜欢猎物拿到宝物后再追杀。
二人遁光一提，十余里须臾即过。
一座千丈高山。
山上有两个人，一为白衣青年，一为白衣女童。
女童双眼紧闭，蜷缩在地，气息薄弱。
白衣上尽是斑点血污。
看样子伤势极重。
白衣青年一手高举一柄小镜，这小镜两面开光，其上镌刻无数神秘花纹。
小镜镜面一闪，将方圆数十里的灵气都抽取过来，经过转化后，从另一面流出数百滴灵液，尽数灌入女童体内。
白衣青年另一只手则托着一座青色宝塔，塔分九层，从中扩散出九层护罩。
十余个遁法出众的大妖已经赶到，正在攻打护罩。
然而那些护罩却是源源不断，破一层便由宝塔补上一层，根本没有被打破的危险。
风颠与元年赶到时，有几只大妖当即就调转目标，向二人围攻而来。
元年无心和它们过多纠缠，一指点出，白骨流光剑化光飞出，伴随霹雳雷音，将这些大妖肉身尽数斩灭。
风颠体内火猴睁眼，从风颠胸前伸出一只火手，数个咒种飞入大妖尸身，又将掌心伥鬼旗摇动。
那几只大妖魂魄紧接着就从体内飞出，自动飞入伥鬼旗。
这般凶残的表现，很快将其余大妖镇住，看看风颠，又看看青年和女童，竟然一转身直接逃跑。
风颠和元年也不多造杀孽，任由它们离开。
白衣青年忌惮看着两人，尤其是戴着纯白面具的风颠，手上动作不停，只是颔首道：
“在下计无忧，见过两位道友，多谢两位道友援手。”
风颠打量计无忧几眼，“原来还是一位同道。”
计无忧神色一动，“莫非道友也是阴魂炼气士？”
风颠不再遮掩，万劫阴灵入法稍一运转，周身阴气冲天而起。
“大侠风颠，数年前破界时，被困在两界之间，受界域之力挤压而死。”
计无忧面色有所缓和，鬼修之间，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打招呼方式，能说出死因，则说明对方没有恶意。
他也运起功法，阴气升腾，“在下是意外堕入四象域，被一名十境大妖打碎肉身，只有魂魄逃生，暂且转为鬼修，等攒够修行资源，就自投轮回图谋来世。”
天下鬼修九成八都是抱着这个想法，死后奋斗为来世铺路。
以一成概率勘破胎中之谜为限，赚够这些修行资源，就能赌一赌下一世，比鬼修证得大道概率要高千倍万倍。
风颠顺着计无忧的话，也说了些鬼修的不容易，待两人关系拉得够近，这才指着女童道：
“计道友，这位道友又是？”
计无忧是七境，而这女童身上散发的，却是九境气息。
计无忧腰间储物袋自行打开，飞出一枚丹药到嘴里。
补充完法力，才说道：
“这是贾千秋贾道友，也是折在十境大妖手里。”
风颠颔首，手上掐诀，天灵飞出一杆大旗，旗面一转，一条天一真水长河奔涌而出。
清气从长河中扩散而出，勾动天地灵气，虚空生出朵朵莲花，便连此地残存的妖氛都净化一空。
将天一真水尽数催化后，风颠就负手在后，不言不语，微笑看着计无忧。
计无忧闻到天一真水那独特的清气，眼睛不由发亮，又见到风颠这副模样，哪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一闪，淡淡笑道：
“在下自问还有些身家，但不知风道友想要何种宝物交换？”
风颠脸上笑容浓郁，“好说，在下需求一种真水，威力越大越好，若能与天一真水齐名，这催生天一真水的法诀也不是不能一块给道友。”
天一真水是天地生成的先天真水，先有真水后有法，即便有法也不能凭空生出，还是要先有真水才能催生。
二人都知道天一真水价值，计无忧思索片刻，将手中小塔抛到头顶上，仍在不断扩散护罩。
走到白衣女童身边，蹲下，眼睛时刻盯着风颠。
在女童腰间储物袋一通翻找，计无忧拿出一个玉瓶，小心倒出一滴紫色晶莹液体。
一弹指将水滴穿透护罩，滴溜溜飞到风颠身旁。
一旁的元年抱剑撇撇嘴，就这纸一样薄的几层护罩，他根本用不到剑气雷音，凭武道剑术就够捅穿，也不知道这人在防个什么？
风颠倒是很欣赏计无忧这种谨慎，用神识裹着水滴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片刻后，感应到其中气息没什么危险，这才将神识探进去。
计无忧看到风颠这番动作，眼睛眯起，此人江湖经验不在我之下啊……
又过片刻，风颠抬起头，“这真水有何名目威力，还请计道友仔细说来。”
真水自然不会像法器，会将名字镌刻在内。
风颠刚才也只是检验一番威力。
计无忧沉吟片刻，开口道：“不知道友可曾听过‘三昧真火’？”
风颠眼睛一亮，“如此鼎鼎大名的真火，在下又岂会没有听过，难道此真水——”
计无忧点点头，“不错，此真水就是三昧真水，与三昧真火同属后天，最擅长迷幻敌人神智。”
迷幻神智？
风颠眉头微皱，这听起来可不像是真水能做好的事……一种真水，和幻术抢功劳？
“此三昧真水与三昧真火比，能有后者几成威力？”
计无忧猜到风颠在想什么，毫不犹豫道：“足有三昧真火九成威力。”
“哦？”风颠有些怀疑，“我说的可是今古的三昧真火。”
作为上古时就名传天下的后天真火，三昧真火走过上古、中古到今古，功法早就革新无数次。
某些顶级宗门的三昧真火功法，可以说已经超过天下所有出世的先天真火。
天地的反应毕竟比修行者慢些，更强的先天真火还没有调整出来。
计无忧依旧点头，笑道：“我说的也是今古三昧真火。”
风颠眉毛一挑，见计无忧也不是胡吹大气的人，况且自己刚才神识探过，也确实是一种强大真水，当即道：
“既然如此，我便与道友交换。不过三昧真水既然是功法修成的后天真水，而功法这种事情，万一留下暗门，在下也不敢说一定能找出，还请道友与我订立身死道消大誓。”
风颠这也是丑话说在前头。
计无忧点头，“自是应该。”
二人订立契约，风颠率先展示诚意，将足足五百丈天一真水，以及催生真水的功法玉简放到护罩外。
计无忧依旧小心，没有撤去护罩，同样将一瓶三昧真水，以及功法玉简送到外面。
风颠神识接过，检查一番后，没有收起，直接便开始参悟。
计无忧小心将天一真水灌入女童贾千秋体内。
这一碗足以让重伤之人痊愈的真水，足足将五百丈耗费完毕，也没有将贾千秋伤势治愈，只是让她气息更加浑厚悠长。
计无忧也没有向风颠再要的心思，依旧手持两件法器守护在一旁。
一个时辰后，贾千秋转醒。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法力将一身血污洗去，重新恢复粉雕玉琢模样。
目光淡漠看看风颠和元年，贾千秋没有说什么，盘坐虚空开始调息法力。
风颠同样盘坐虚空，三昧真水法诀已经参悟完毕，开始祭炼玉瓶中那些成品。
元年横剑立在一旁，每当有大妖被法力波动吸引过来，朝着风颠攻击，就会上前将其击杀。
计无忧有些尴尬收回小镜法器，那剧烈的法力波动才慢慢平息。
只是宝塔法器依旧维持。
又过半个时辰，贾千秋睁开眼睛，对着计无忧道：
“你给我服用了天一真水？”
计无忧将真水交换的事情说出，末了道：
“贾道友伤势严重，想必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将你的三昧真水与人交换。”
贾千秋淡淡一笑，“一种后天真水，又不是不能再催生，换天一真水，反倒是我占便宜。”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三昧真水是她从拍卖会中得来，据说是某位老祖创下的法门，当时竞拍非常火爆，足足耗费她大半身家才拍下。
天一真水再鼎鼎大名，只要有心，还是能搜集到的。
不过既然是为了救她的命，也只好一笑置之。
想了想，贾千秋道：
“这些天一真水已经将我伤势治疗五六分，剩下的却不是仓促就能痊愈。”
“不过有这天一真水，速度却能大大加快，你将催化真水法门给我，我来优化一番。”
在她看来，由风颠这个五境推演的功法，就算有独到之处，也不过是尔尔，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贾千秋这句话也不是吹牛，她的出身亦不凡，天赋更是极高，大多数老祖弟子都比不过她。
计无忧之前看过功法，脸色顿时就有些怪异，犹豫一下才取出玉简，用神识送到贾千秋身旁。
元年在一旁冷笑一声。
贾千秋看看元年，又看看风颠，不在意说道：
“我并非是瞧不起道友法诀，所谓术业有专攻，道友身为阴魂炼气士，对肉身不大通晓也属正常，这真水，最好还是要从窍穴出……”
元年又冷笑一声，修行界对没有肉身修行者的偏见，已经是根深蒂固，他这个元婴也在此列，对这种令人厌恶的优越感，他自然不会抱什么好脸色。
贾千秋神识探入玉简，一目十行扫下去，忽然又一愣。
等等……第一句写的什么？
贾千秋再度探入神识，只见功法开篇：
“余天资驽钝，又限于境界低下，故此法每日只可催生十丈真水……”
“开什么玩笑？！”贾千秋惊喊出声。
风颠瞟了贾千秋一眼，将三昧真水法诀扔给元年，“此真水你也能用，创下此法的人天资高绝，一日可催生六丈真水，你祭炼出来，也是一种护身手段。”
天资高绝……天资驽钝……
贾千秋脸色顿时青一块白一块，心中一万分不相信风颠推演的功法能超过老祖。
她眼神一狠，直接神识探入飞速看完全篇，不顾伤势加重，压榨体内法力修炼。
贾千秋天资不凡，片刻就入门，马上就催生半尺真水出来，只是看着手中这些真水，顿时傻眼，心神剧震。
此人天资真的超过老祖？
平心而论，老祖境界站到世间顶尖，不代表天赋也站在顶尖，否则天下道法也不会如此繁荣昌盛，总有人的灵光一现，比得上老祖闭关千年万年。
但老祖阅历见识摆在那里，天赋早就后天打磨成顶级，增加悟性的法术宝物不知用过多少，又岂是一个小小五境，还是一个鬼修能轻易超过？
不……我绝不相信！这一定是他的长辈推演出来，对，他五境却有九境元婴，一定是出身顶级大势力……
贾千秋快速跳出这些念头，像是找到某种真理，又像是找到某种支柱，长舒一口气，心神稳定下来。
如此暴殄天物，给一个鬼修这种功法，真受长辈宠爱啊……
贾千秋有些妒忌地想道。
元年参悟片刻，看看贾千秋，抛抛手中玉简，“你不能优化么？”
什么……优化老祖创下的功法？
贾千秋和计无忧同时看向风颠，前者不可置信，后者眼神惊异。
风颠神态自若道：“创下此功法的人境界太高，留下的破绽我能看出来，解却不好解，只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能优化到十丈，你先修炼这一部，权当打基础。”
他还嫌弃老祖境界高，功法破绽大……
计无忧深感无语，他生前也是天才，看那部功法却跟看天书一样，因为那部功法，本来就不是给他这个天资的人修炼。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十天半个月……老祖功法打基础……
贾千秋闻言，手掌用力掐住，快要将手中的玉简捏碎，想到先前的话，更是一头撞死地上的冲动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