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没想到，梁兴尧带她来吃饭的地方，竟然是福来盛，只不过不是她工作的总店，而是离屠家洼不太远的一个分店，梁兴尧点了一桌子的菜，都是福来盛的招牌，楚云来来回回的看，总觉得自郑叔出事之后，福来盛的生意下滑了许多。
她最近在工厂上班，回到市里都太晚了，到福来盛的时间已近打烊，她也看不见店里生意如何，她没来过这个分店，也不知道分店的生意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可她就是觉得，自打郑叔出事，青云姐整日守在医院，福来盛就一天比一天不好。
“吃饭啊。”
梁兴尧的声音打断了楚云的思绪，她“哦”了一声，拿起了筷子，这才看见满桌子的菜，“你点这么多啊？”
梁兴尧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菜，“我很久没到福来盛吃饭了。”
“很久？”
楚云也夹了一筷子菜，梁兴尧没答，把菜送进嘴里，满是回忆的点了点头，“还是原来的味道。”
楚云看着他笑了笑，有些骄傲的开口，“这福来盛的每个厨师都是郑叔亲手教出来的，自打福来盛关闭了外省的店，郑叔回来之后，关掉了那些偏远地区不利于管理的门店，留下市内这几家，潜心传授厨艺，这每道菜啊，都跟他亲手做的一样！”
楚云自然而然的说，梁兴尧疑惑的看着她，“我记得你说你在福来盛，做的是……洗碗工？”
“嗯。”
“洗碗工……也要做岗前培训的吗？”
楚云低声笑，“不是，是我和郑叔有私交。”
梁兴尧想到她微信里的聊天记录，点了点头，他那会儿也没仔细看，总觉得这是人家私人的东西，他不太好细看。
梁兴尧只点头不说话，对于楚云说的话满脸都写着陌生，她看着他，心里不由赞赏，这个人，真是个君子。
他怀疑她和总部有关系，看她手机里资料的时候，微信聊天记录定然是重中之重，可他却不知道她和郑叔的私交，可见，他早上说“关于私人的我都没看”，是真的。
他真是个值得别人信任的人。
梁兴尧瞥眼看见楚云看着他，奇怪的皱眉，“怎么了？”
“没有。”
楚云垂下眼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冒昧了，可她还是想告诉他，“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好老板，更是个好人。”
梁兴尧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这‘好’是怎么界定的？”
楚云想了想，也答不上来，“我也不知道，感觉。”
梁兴尧笑起来，了然的点头，“女同志惯用的判断方式，不过，不太可靠就是了。”
他不在意的吃了口饭，双眸里却划过一丝遗憾，楚云嘴角的笑顿了顿，想起他上午主动去帮她搬办公室时说的那些话，又想起采购部之前干过的那些事，她清了清嗓子，认真起来，“我们的采购供应商，可以换吗？”
说到正题，梁兴尧也认真了几分，“换市场里那个小哥吗？”
楚云笃定的开口，“也不是，看你的决定，但绝不是现在的供应商。”
梁兴尧看着她淡淡的笑，“为什么？”
楚云有些不解，她以为自己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她今天带他来，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明白采购部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她皱着眉开口，“这价格……你不觉得奇怪吗？”
梁兴尧没答她的话，抬手招过了一个服务员，“你们经理在吗？”
“厅面经理吗？您稍等。”
不多时，厅面经理笑笑的来到他们面前，“二位，是有什么不满意吗？”
梁兴尧指了指桌上的菜，“你知道你们这肉的供应价吗？”
楚云瞪眼，厅面经理也听傻了，“啊？不好意思……您这是……”
“不是，我就是单纯好奇，问问。”
厅面经理有些尴尬，“抱歉，我们的菜是总部统一供应的。”
“那你知道总部合作的供应商吗？”
厅面经理摇头，梁兴尧又开了口，“这菜的供货商，是市场的摊贩吗？”
厅面经理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您可以放心，我们总部都是找大的供应公司合作供来的菜品！”
梁兴尧满意的点头，“谢谢，抱歉。”
“不会。”
厅面经理离开，梁兴尧认真的看着楚云，“听见了？”
楚云讷讷的看着他，不解他意，他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我很感激能有一个你这样处处为公司着想的员工，我也看得见你的能力，我带你来这里吃饭，问厅面经理这些问题，是想告诉你，做企业，和做个体，是不一样的。”
楚云不说话，认真的听着他说，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福来盛在市区，大约有十多家分店，这一个月的采购量下来，不会比我们上线一次的量少，控成本是企业的生命线，没有人不知道，可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忌讳我刚才提出的问题吗？”
楚云诚实的摇头，他笑了笑，“供应商的价格不是做不到摊贩那么低，他们的报价之所以比摊贩高，是因为他们提供稳定的服务，高出来的这部分价格，买的是‘稳定的品质’。”
楚云皱眉，依旧不解，“稳定的品质？可刚才那个老板货品的品质，你看见了啊！”
“是，我看见了，那么我问你，当他的存货量不足以覆盖出货量的时候，他还能保证这样的品质吗？”
“他……”
楚云一时语塞，说不出那么笃定的话。
是啊，假如他们的产品销量好，要增产，那个老板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的时候，怎么办呢？
她全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话接着往下说，当他无法保证品质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或许可以签署多家摊贩进行供货，可如果原材料品质出了问题，导致我们的产品出了问题，损失了产品前期积累的口碑，我们又该去找谁负责呢？信誉这种东西，是全世界最贵的了，你一旦失去一次，或许永远都弥补不了，市场上这样倒下的例子不多见吗？不算增产，我们的生产线开工一次要多少量，你是清楚的吧？假设原材料的品质导致我们损失了信誉，即便我们维权，提起诉讼，你觉得一个做小生意的摊贩，可以承担这样的赔偿吗？”
梁兴尧问得楚云哑口无言，这些东西，全然是她认知之外的东西，她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梁兴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