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画师描述完那三个人的容貌特征,又看过画师做出的画,确定无误后,张春梅便恍恍惚惚地跟着自家爹离开了。
“震惊”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她不知道的是,更让她震惊的事情,发生在她离开以后。
有了画师精准的描绘,国字脸男人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大人,这三个人不是咱们的人。他们是半个月前来咱们县里的,之前都是在下面的镇子和村子里活动。至于他们背后的势力,下面的人还在查。”
这个与张旦称兄道弟的人,竟就是青云县县太爷,朱伟!
而他话里的意思,他竟也干着拐卖的勾当!
“半月前就来了……若不是大哥今日来这一趟,我们对此还是一无所知。思明,底下的人该好好管管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咱们的大本营被人占了都不知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甚至都没什么变化,可县主簿袁思明却知道,对方这是生气了。
他微微垂首,恭敬应声:
“是。”
*
从县里回去以后,张春梅便开始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每天安安静静地照顾张大婶子。
这一日,已是九月的天,张大婶子的身子也已经大好了。
一大早吃过饭,不等家里人离开,张春梅忙出声:
“爹,娘,我有话跟你们说……大哥、大嫂、春兰、春菊和贵子都留着吧,这事儿跟你们也有些关系。”
才七岁的张贵懵懂地看看大姐,又看向爹娘。
见爹娘没开口,本来还急着出去跟小伙伴们玩儿的小家伙,也只能乖乖地坐在凳子上。
张旦已经抽出了烟袋,点了火,开始吧嗒吧嗒地抽烟。
张大婶子看着女儿:
“梅子,你要说啥?”
陈敏沉默地收拾了桌上的狼藉,将碗碟堆好,并没有再动,也在安静地等着张春梅接下来的话。
谁知,这虎妮子却突然朝地上“嘭”地一声跪下了:
“爹,娘,女儿不孝,先前闹出那种事儿,让您二位丢脸了!”
张大婶子被女儿这动作吓了一跳,闻言,忙伸手要将人扶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实诚呢!快起来,膝盖都青了吧?爹娘不是早说了原谅你了嘛,你怎么又提这事儿?你也别担心,现在外面虽有人说些风言风语的,但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娘再给你寻摸一门好亲事,啊!”
张春梅仍死死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听见自家娘这话,她心里苦笑一声,她就是怕这呀!
摇了摇头,她眸中含泪:
“娘,我不嫁!自此往后,我再不嫁人了!”
“胡闹!”
张旦原还沉默地听着。
听见女儿这话,他顿时气得将手里的烟杆子往桌子上一拍。
那妗贵的烟杆子被这么一摔,立刻断成了两截。
张旦心里划过一抹心疼,但这会儿却也顾不上这了,他一双虎目瞪着女儿:
“你一天到晚的不给老子闹出点儿事来,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不嫁人?你是想留在家里当老姑娘,让别人指着你爹娘的脊梁骨骂不成?!”
张春梅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爹,我知道我这么做对家里名声有碍。所以,今日我便在此,请爹娘将我逐出家门。日后我是生是死,全由我自己负责!”
“你自己负责?你怎么负责?!你一个未嫁人的姑娘家,出个门都差点儿被人拐了,你怎么对自己负责?!你还敢出去一个人住?!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坏人吗?!你知道有多少混子流子就等着爬……”
后面的话,张旦实在不远再说下去。
一想到女儿一旦离家可能经历的可怕,他整颗心都仿佛被人绞了似的疼。
然而,这次的张春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持。
她不开口反驳,只是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她知道,一旦离家,没有爹娘护着,她孤身一人,必定危险重重。
可她心里有了人,虽找不见,但她信他。
他说了让她等他,她答应了!
看着女儿脸上的倔强,张旦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
“罢了!你若是不想嫁人,不嫁便是!只是,莫要再说离家的话!”
其他人都沉默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敏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家里要是有这么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说另外两个小姑子,便是她家宝儿的名声也得被牵连啊!
外人可不管这姑娘是自己不愿意嫁,他们只说这姑娘必定是有什么毛病,所以才没人要的!
若是怀疑她自己身体问题,倒还好说。
可这事到最后,必定落在一个人的品行上,到时候这一大家子出门都得被戳脊梁骨!
“爹!”
张春梅虽固执,却也不蠢。
她很清楚这一点,因此才会有今日自请出家门的一出。
她不赞同地摇摇头,
“爹!我知道您心疼女儿,可您也得为弟弟妹妹们多考虑才是。况且,女儿心意已决,爹爹不必再劝了。”
提到其他儿女,张旦的视线从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划过。
许久,他到底也只能点头:
“咱们家前面不远有个废院子。你若是定要出门,便住在那里吧!好歹有个照应。”
即便不得不同意,他还是尽可能地为女儿考虑周全。
张大婶子这会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张春梅也不再留了,她起身回房,很快便拿出一个包袱来。
见状,家里人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她这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了啊!
张大婶子越发哭得不成样子了,她一把抱住女儿:
“梅子!娘的梅子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那个陈东旭到底有什么好的啊?!呜呜呜……”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阵。
张春梅安抚了张大婶子几句,又跪下朝父母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
她没有再回头,只是眼泪已控制不住地滴答滴答落了地。
世上事,总是不能两全。
爹,娘,对不起,我爱东旭哥。
为了他,我愿意信守承诺。
将来若是他当真负了我,我也认了!
只是现在,我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他的心,我愿意相信他!
爹娘的养育之恩,女儿只有日后再报了!
只望爹娘身体安康,灾病全无,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