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马丁，百分之十，怎么样？”
希通斯弗这一开口，差点就让徐雷晕倒。
好家伙！
虽说雁过拔毛，合情合理。
可你他妈未免也太黑了吧？
老子明明承诺的，是给你兄弟返点20%。
结果你瞬间吃掉一半！
亲兄弟都不放过……
黑，真是太他妈黑了！
而希通斯弗呢？
他丝毫没有一点儿愧疚的意思，反而还在大言不惭的说道：
“听我说，你不要觉得百分之十太少，好好想想你们市的中央隧道工程项目。”
“这个1991年就开工的项目，预算从最初的28亿米元，一直追加到240亿，翻了快十倍。”
“预算一加再加，工期一拖再拖，他们那一帮人是靠这个项目暴赚了，可还没正式竣工就问题不断。”
“今年都2004年了啊，两条加起来不过五公里的隧道，外加一座四百多米的桥，干了十三年都还没竣工。”
“你看他们龙国人，同样是市政施工，三四年时间就足够让一座城市，建成通车很多条地铁线、快速路和环城高速路。”
“而你们波世顿呢？施工了那么年，花了那么多钱，还没就建成通车，就已经很多处漏水脱落，你说这样的工程，市民能满意吗？”
“我知道这个项目不是你主导的，可你上任后不也跟着一起挣钱吗？如今你都任期过半了，还没建成通车，民怨纷腾，你心里舒坦吗？”
“如果3G通信项目，还像中央隧道工程项目一样，花钱不少却很多年都搞不好，导致市民们怨声载道，恐怕你也不得不引咎辞职，以平民怨吧？”
三连反问后，希通斯弗气定神闲的，嘴叼香烟，凑近徐雷的打火机。
等烟点着，吧唧了一口，又接着数落道：
“听着，挖隧道架桥梁，工期一拖再拖、预算一加再加，你还可以解释说工程困难、条件恶劣。”
“但通信项目可不一样，就是很简单的敷设光缆、架设基站，信号有没有覆盖市区、网速够不够快，民众一用便知道。”
“这种科技类的项目，是要讲究技术实力的，好就是好、烂就是烂，如果花了很多钱和时间，依然没搞好，你怎么给市民解释？”
“好，你认真考虑一下吧，如果你嫌赚得少，可以把项目预算弄多一点嘛，市区也多建几座基站，预算多一个亿，你不就多赚一千万吗？”
希通斯弗笑哈哈的嗯嗯两声后，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撂桌上，希通斯弗自信满满的笑道：
“放心吧，他肯定会同意的！”
“你现在就可以安排人，做好相关准备工作了。”
徐雷讪笑问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当然！”
希通斯弗吸了一口烟，笑道：
“我之前不都说了吗？马丁是我弟弟，他不可能不听我的。”
“而且我一开始，只说给他百分之十的好处，当他嫌少，让我找你多要点的时候，我再给他加到百分之二十呗！”
“他只要开口多要，这事就算是成了，而我努力为他多争取好处，你咬牙让步多给他好处，他才会在心里感激咱们。”
“要是一上来，我就直接说给他百分之二十的好处，他一口答应了还好，要是嫌少不答应，咱们不就一点儿谈判空间都没有了吗？”
希通斯弗这一番话，还真是让徐雷刮目相看。
这他妈当了很多年企业高管的，就是不一样啊！
在行贿受贿、权钱交易方面，果然是经验老道。
自己穿越前，人生大部分时间，除了学习就是科研。
还没混到管理层，就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
来了后，是靠穿越者的先知先觉，以及多年的技术经验积累，从而迅速发家致富、声名鹊起。
要说拉拢腐化，大搞权钱交易……
穿越前是没机会，穿越后是没必要。
以至于徐雷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还真是挺欠缺。
不像希通斯弗，人家在麦道都当了多年cEo，自然早就玩得无比娴熟。
而他这样的安排，也确实是非常巧妙。
既帮了自己的忙，也能让他弟弟满意。
关键是，他在中间牵线搭桥，不仅得了面子，还能得好处。
毕竟甭管他弟弟最终要了多少好处，肯定都会给他分一些。
而希通斯弗帮了自己的大忙，自己又岂能毫无表示？
“啧啧！真是够精明狡猾的啊！”
“这一点，我还真是欠缺，必须得学。”
“即便以后不学以致用，至少也要明白这种玩法。”
“果然徐江说得没错，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啊！”
“即便横跨大洋，来到了遥远的米利，人性是相同的，玩法自然也一样！”
徐雷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后，朝希通斯弗笑道：
“话怎么说，是你的事，我只管给足好处就行。”
希通斯弗笑哈哈的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
徐雷抽了一口烟，笑问道：
“波世顿的中央隧道工程项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条加起来不过五公里的隧道，外加一座四百多米的桥。”
“要是搁在咱们龙国，别说十三年了，十三个月没合格完工，都会有无数人被追责！”
希通斯弗弹了弹烟灰，讪笑不已。
“这个项目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一开始，谁也没想到这项工程，会变成咱们米利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基建丑闻……”
在希通斯弗的讲述下，徐雷仿佛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可偏偏竟然是现实。
原来，上世纪六十年代，很多州要修高速公路，自然免不了要大规模征地拆迁。
要征地拆迁，那免不了就要和土地房屋的主人协商谈判。
漫长的谈判与高昂的赔偿，自然让投资方格外头疼。
所以那时候的米利，也因为拆迁发生过不少事。
自然也包括黑恶之人，威逼利诱房主必须签字。
有一位叫萨瓦奇的年轻人，经历了这一切，一直想要谋求改变。
当他成为了波世顿基建部主任，他实现梦想的机会来了。
他发现贯穿城市的双层高速公路，施工设计是每日通行七万五千辆汽车。
可随着城市发展，以及大量车辆过境，每天居然有二十多万辆车通行，以至于拥堵极为严重。
动辄几个小时的拥堵，加上严重的噪音污染，双层高速路丑陋的外观，都让市民们怨声载道。
为了彻底解决这一问题，萨瓦奇建议把双层高速路拆了，挖隧道修建车道更多的地下高速公路。
这样既能提高通行效率，又不需要斥巨资搞征地拆迁，还能美化市容市貌，有利于提高房价、增加财税收入……
如此一举多得，简直不要太完美。
于是乎。
1987年，他提交了工程计划，打算花费28亿米元，用不超过四年的时间建成这条意义重大的地下高速公路。
他那时候已经考虑到了工程施工是有一些难度，所以预算已经尽量往高了报。
而那时候的28亿米元，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巨款了，都快赶上龙国的外汇储备了。
不过因为这个项目理念很完美，有不错的经济效益，又是一个非常讨好民众的政绩。
再加上从设计施工，到材料供应，各个环节都能让不少人赚到钱。
所以预算高是高了点，但在各方力量共同努力下，联邦还是同意了拨款。
1991年项目正式动工。
萨瓦奇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美梦，从那一刻起，就变成了噩梦。
由于项目业主是马萨塞州收费公路局，看似是一个政府部门，其实却是一个营利机构。
他们全权负责设计、施工和监督，这不就是既当裁判又当球员吗？
为了利益，越来越多人把手伸进来。
各种计划被频繁更改，项目预算也越来越高。
很多人都把这个项目当成了摇钱树。
以至于开工还没多久，项目预算竟然就超支14亿米元。
而施工过程中，由于只顾利益不顾实际，勘测不到位、设计有问题、施工又偷懒，以至于出现了不少问题。
比如河底沉管隧道组件，居然到了安装时才发现，竟然短了一米多。
而挖隧道，没考虑好土质和防水，发生渗水事故，差点把地铁淹没。
另外，施工还没完，就各种漏水、裂缝、脱裂。
不少管线灯具之类的，甚至开始被海水腐蚀了。
为了解决各种问题，自然不得不延长工期、增加预算。
可工期延长、预算增加，却并没有带来实质性的改变。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
竣工时间自然是一拖再拖，项目预算自然是一加再加。
被施工影响出行和生活的市民们，忍受了数年之后，终于忍无可忍。
可又能如何呢？
上至市长，下至监理，全部换了个遍。
中饱私囊赚足了的他们，一个个都没被追责。
新来的，自然也是一切照旧，甚至还变本加厉。
如此一来。
这个当初预算就高达28亿米元的工程，到如今已经花了两百多亿。
折算后，相当于龙国的上千亿元。
足够让京海修好几条地铁线，拓宽改造大量的城市主干道。
即便是搁在米利。
这么一大笔钱，核动力航母都能造四五艘了。
最令人扎心的……
如今尚未正式竣工，只是试运行通车。
一辆辆过往的车辆，就像是行驶在水帘洞一样，很多处渗漏滴水，以至于路面永远是湿漉漉的。
而且看似提高了市中心的通过效率，结果郊区进入隧道的辅道，却每天堵成狗。
一个区区几十万人口的城市，居然能动辄堵车半小时。
谁敢信？
当初提出工程计划，以为能完美解决拥堵的萨瓦奇，自然是早就抑郁成疾了。
他如今最担心的，不是预算严重超支，让波世顿背负了沉重的还贷压力。
也不是市民们如今依然怨声载道，吐槽花了那么多钱和时间，并没有改善交通。
他最担心的，是工程质量存在严重问题。
没通车前，就发生过混凝土天花板掉落的事故。
即便用了一些胶合剂堵漏，用了一些技术手段加固。
但在海水的腐蚀下，又能顶得住多久？
说不定哪天，就会发生天花板坠落砸车，导致车毁人亡的事故。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花了十多年、两百多亿，搞出了一个豆腐渣工程，几乎每天都在严重堵车，一直在修修补补，没办法正式竣工。”
希通斯弗长吁了一口烟气后，扭头笑问道：
“这样的工程，在你们龙国，根本就不可能有吧？”
徐雷笑道：“虽然我们监管更严格、违法惩处的力度也很大，但依然难免还是会有人昧着良心偷工减料。”
“不过他们再怎么凶狠，也不可能如此丧心病狂，要是做得太过分，老百姓闹腾起来，很多人会掉乌纱帽的！”
希通斯弗笑呵呵的连连点头。
“体制不一样。”
“你们的公务人员，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但至少言行举止，是要为人民负责的。”
“就像明明是司机疲劳驾驶，导致发生了重大车祸，或者是工厂矿场违规作业，导致了重大伤亡。”
“你们的地方官，也照样会被追责，挨处分、被撤职，以平民愤，可在我们这儿，根本就不可能。”
深吸了一口烟，希通斯弗笑吟吟的接着说道：
“你看着吧，就波世顿这个豆腐渣工程，迟早有一天会砸死人。”
“可就算事情闹大了，民怨沸腾了，闹得不可开交，又能怎样？”
“我敢跟你打赌，顶多有人赔钱，但没有一个人会因此坐牢。”
徐雷笑道：“不会吧？你们可是号称文明灯塔，全世界最文明、最讲法律的国家。”
希通斯弗扑哧一笑。
“那是为了蒙骗那些没见识，还没长脑子的白痴蠢货，你居然也信？”
徐雷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信！”
“但我没想到，作为米利精英阶层的你，好像并不因此而感到愤怒或者绝望。”
希通斯弗弹了弹烟灰，神情轻松的笑道：
“我愤怒有什么用？难道就因为我愤怒不满，各种丑陋就能消失吗？”
“至于绝望……我觉得更没这个必要，偌大的米利，并不会因为有豆腐渣工程就灭亡了。”
“就像十五年前，希金山那一场不到七级的地震，就导致澳格兰海湾东大桥结构受损，上层桥面坍塌砸死一人。”
“赔钱拆了受损桥面，没有人被追责，还正好有了理由新建一座大桥，哪怕十几年过去了也没动工，预算已经涨到近百亿。”
“可你看希金山这座城市，并没有因此而衰亡，她依然是咱们米利经济发展很活跃的城市，拥有硅谷，拥有很多高科技企业……”
希通斯弗这一番说辞，真是让徐雷无言以对。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
一个看似还繁荣鼎盛的帝国，衰亡破败也并非一朝一夕。
是慢慢腐朽，逐步衰落。
是精致利己的人越来越多，顾全大局的人越来越少。
既然米利的军工复合体，都能借助战争冲突大发横财。
那么各种有权有势之人，又岂能不苦心钻营大肆敛财？
把工程干好的兴趣没有，但借工程名义敛财的胆子却很大。
那么……
都说以小见大，见微知着。
看到希通斯弗兄弟俩，这样的米利典型精英阶层，如今已经是如此的利欲熏心，徐雷也就放心了。
龙国要重回世界之巅，米利必然是拦路巨虎。
这样的一头巨虎，就应该继续捧杀它。
让它沉迷于世界霸主的幻影之中，身体却逐渐病入膏肓。
历史短短不过两百余年的他们。
显然不能从历史中汲取经验教训。
不知道利益集团固化、贫富差距悬殊、党派相互恶斗……
这些足以渐渐葬送一个庞大的帝国。
想到这儿，徐雷笑道：
“你说得对，米利可是世界霸主，怎么可能会因为几个豆腐渣工程就灭亡了？”
“那你希金山市，有亲朋好友掌权吗？计划花几十亿米元建的新桥，既然十几年都没法动工，不如包给我们龙国基建企业。”
“咱们经过各种各样的项目考验，如今技术过硬、经验丰富，保证质量好、成本低、工期短，堪称基建狂魔，要不再合作一下？”
希通斯弗唇角扬起，笑容逐渐灿烂。
戳灭烟头后，立马急不可耐的打电话。
“晚上好啊州长先生，是我，希通斯弗。”
“澳格兰海湾东大桥新建项目，包给我兄弟做，好吗？”
“谁？来自东方的基建狂魔，你给他两年五十亿，他能还你一个世界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