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岗顶，百脑汇，海通电子回收有限公司。
陈海川在会客室坐了一下午。
陆利群在外面跟对方的业务员、经理、总监围绕价格问题扯了整整五个小时的皮，还没谈出结果。
商业谈判就是这样，价格是最难谈的，你想低价买，人家想高价卖，双方你来我往，谈几个小时是很正常的。
这种情况下，谁沉得住气，谁就有可能成为赢家。
整个下午，陆利群是谈判的主角，陈海川在会客室坐着，一言不发。
直到五点四十分。
嗤啦一声，会客室的门打开了。
陈海川走了出来，对着胸口上挂着销售总监铭牌的中年人淡声说道：“带我见一下你们老板。”
销售总监深深看他一眼，这年轻人是跟外面这位陆先生同行的，却并没有参与价格谈判，而是从始至终、气定神闲地在会客室里坐着。
每个合格的销售都是人精，做到销售总监这个位置，不说阅人无数，也算见多识广。
在他眼里，小伙子看起来好像还不到二十岁，略显青涩，但他从会客室走出来那一瞬的气场，似乎比公司老板更沉稳、隐约间还透着强势。
“好，你跟我来。”
销售总监没有拒绝陈海川的要求，起身带他走向老板办公室。
“我们老板姓徐。”
办公室门口，销售总监小声介绍，然后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出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销售总监推开门，陈海川大步走进去。
来这之前，陈海川已经摸清了这家回收公司的组织架构，大老板和二老板是亲兄弟，徐有福和徐有贵。
大老板主管公司财务和供货渠道，二老板管销售。
陈海川一进办公室，就知道眼前这位看样子也就三十岁上下，梳着背头，穿西服打领带，浑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的青年人，是这家公司的二老板，徐有贵。
“六万块，那批货我全要了。”
陈海川径直来到徐有贵的办公桌前，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客套话，单刀直入。
徐有贵双手交错搭在桌上，面色平静的看着陈海川。
这小伙子模样很帅，五官俊朗，双眼炯炯有神，既有年轻人的锐气，又有与年龄不符的干练。
更重要的是，他说话的语速平缓，兼具穿透力，就像洞庭湖上的老鸟，见惯了风浪，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
徐有贵没有急着开口。
陈海川从衬衫袋中取出一张银行卡置于桌面，说了第二句话：“全款支付，交个朋友。”
徐有贵眼皮跳了几下。
全款支付是表诚意。
交个朋友是拉关系。
“今天遇到真正的砍价高手了。”
徐有贵心里有数，他和哥哥从最底层的收破烂一路打拼到开公司当老总，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几句话就能听出对方深浅。
办公室外面那长达数小时的讨价还价，都只是铺垫。
真正的议价环节，就在眼前这年轻人从衬衫口袋中掏出银行卡的一瞬间。
众所周知，销售的最终目地，是从客户口袋里掏钱。
在砍价过程中，把报价下探至最低点，并且主动掏钱的客户，是既会谈判又懂销售的人。
“六万卖给你，我没得赚还要贴钱，没有这样做生意的，最低八万，少一分都不行。”
徐有贵适当地做出了让步，但还是把价格抬高。
做买卖，买的总是没有卖的精。
再者，如果对方一开口，你就满足要求，降到他的心理价位，反而不利于成交。
人家会觉得这个价格是不是还能往下降降。
“六万块一口价，能成就成，成不了我现在就走。”
陈海川动了动手指，细微的动作，预示着他把银行卡收回，转身离开。
“别急。”
徐有贵自然是不肯放过这笔即将达成的订单的。
现在已经快下班了，公司今天的订单还是0笔，整个销售部全员挂蛋。
在这业绩撂荒的节骨眼上，怎么能轻易放过一笔大订单呢？
其实，这也是陈海川在会客室里一坐就是整个下午的真实用意。
他要通过一下午的时间，来粗略判断海通公司的销售情况，继而在临近下班的阶段，主动出击。
“你多多少少，再往上加点钱，六万块拿那批货，我是真的要赔本。”徐有贵一脸为难的说道。
仓库里的那批货，徐有贵花了四万二回收过来，前后有十六位老客户看货，给出的最高报价是五万，理由是处理器太烂，维修改造成本太高。
徐有贵又不是做慈善的，四万二的成本卖五万，想屁吃呢？
可是，这批货足有一百八十二台机子，要是长时间占着库存的话，就成了累赘。
电子产品回收这一行，最讲究快进快出。
陈海川知道他在演苦情戏，也清楚谈到这一步，价格方面基本已经谈拢了，只是徐有贵这条咬了钩的大鱼，还想在水里多扑腾几下而已。
所以，陈海川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把桌面那张银行卡推到了徐有贵跟前：“我这张卡里只有六万块，我不喜欢墨迹，能成交就直接把钱划走，成不了我现在就走。”
“诶。”
徐有贵叹了口气。
陈海川伸出手准备收卡走人。
徐有贵动作快他半拍，面色泛苦的拿起卡，又瞅瞅陈海川：“我管了八年业务，像你这么会砍价的年轻人，还是回头遇见。”
陈海川笑笑不说话。
目地即将达成，多说无益，言多必失。
徐有贵无奈摇头，默默拿出poS机。
“合作愉快。”
刷完卡之后，陈海川主动朝徐有贵伸出手。
“晚上一起吃个饭？”
徐有贵做人也算大气，刷卡前还是一副被亲爹卖掉抵押赌债的颓丧，现在跟陈海川握手又面带笑容，客套的请他吃饭。
“谢谢，下次吧。”
陈海川笑着婉拒，转身走到这间办公室的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看了眼，随后掏出手机打电话。
徐有贵有些好奇地走过来，同样探出头往楼下看了看。
“这小子……”
徐有贵心头悸动，着实没想到，楼下居然停着两辆货车。
“他是早就吃定我了啊，这年轻人不简单，实在不简单。”
徐有贵心中对陈海川的评价，直接上升了几个层次。
陈海川并不介意被徐有贵当面看穿他的操作。
恰恰相反，这是他为下次合作铺垫的阳谋。
我摊牌了，你跟不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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