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凡双腿伸直，一股寒气弥漫手掌，减少伤口疼痛感，身体微微左侧，屏息凝神盯着钓鱼人，等待下文。
或许是“自己人”心理的原因，相比前五十一次的冷漠，这一次老灰对少年非常耐心，言传身教，干瘪的嘴唇张开，语速偏慢科普：
“世界从来不止人类一个种族，很久以前甚至没有人类，那时候恶魔、精灵、海妖、怪龙、天使、百兽等生命层次更高的种族主宰者世界，人类诞生后很惨，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没有反抗之力。”
“相比掌握强大天赋的种族，人类渺小如蚁，脆弱的身躯、虚弱的精神、破败的灵魂，人类一度走向灭亡。”
“后来，凋零神魔死了，当然，只是传说，我反正不相信，神死亡这种事，太荒诞，太诡异，根据远古魔书记载，凋零神魔死后，身体化为无数魔物，一个全新的种族，智商极低，却残忍无比，只知道杀戮和吞噬。”
又是传说？严凡发现，老灰很喜欢说不确定的事情，还特别喜欢让人猜，这种坏习惯，难搞。
他思维灵活，接过话题叙述，“后来某个人类侥幸杀死魔物，并获得魔物本源，机缘巧合下觉醒特殊能力，成为第一个觉醒者，带领人类反抗强大种族，从此人类敲响反抗之鼓，走上崛起之路，对吧？”
“你知道？”老灰一脸愕然反问。
“灰哥。”严凡搂紧对方肩膀，哑然失笑，“一般呢，小说都是这样写，姐姐小时候跟我讲过类似的故事太多了，尤其有个故事记忆犹新，传闻七个葫芦娃镇压蛇精后，生活在森林，遇到了白雪公主，王后想要杀死白雪公主，就喊了王子去用美男计，中计的公主被王子狠心抛弃，流浪街头，成为卖宝石的小女孩，一个姓灭的男子买走六颗宝石，打了个响指，世界就完蛋了。”
钓鱼人：“？？？”
脑补好半天，他憋出四个字，“你姐，牛批！”
严凡单手捏着下巴，回想几秒，“我姐还讲过，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红帽，遇见了大灰狼，危险时，小红帽提起加特林，一阵扫射......”
“停，我不想听你姐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老灰一阵头大，一秒钟产生八百次想要掐死少年的冲动。
安静的梦境中，老灰提起鱼竿放置到身侧，庄严肃穆道：
“传说跟你臆想的差不多，确实有人发现了觉醒者的秘密，带领人类反抗强大种族，那属于第一批觉醒者，后来形成有序的组织，就是如今的魔语会，他们不断深入和挖掘神魔之力，将能力晋升命名为神魔化，一种尊敬，对凋零神魔的尊敬。”
“魔语会崛起非常快，最终分为三个派系，善魔派，恶语派，神会派。善魔派掌握更多的是魔化能力，将身体一部分变为魔物，获得强大的力量，恶语派掌握的能力复杂，我也无法盖棺定论，神会派更为强大，反正你接触不到，了解一下就行。”
“从某种意义来讲，觉醒者属于盗取了凋零神魔的力量，有人也称呼我们‘窃神者’，可我并不赞同这种荒诞的说法，我们不眠人依靠夜神，掌握的应该是夜神的能力。”
“应该？”严凡再次抓住关键词。
这下老灰怒了，甩开少年搭在肩膀上的手，冷哼道：
“我说了，我又没生活在那个时代，了解的一切都通过古石板或古魔书记载，你小子不信我的话，有种自己去古时代亲眼见证。”
历史本就无法证实，神魔还在的时代距离老灰太久远，久远到无法追溯，不眠人组织传承下来的古书大部分残缺，能了解这些已经算是极限。
他曾经试图盗窃魔语会的古魔书，毕竟是第一个诞生的古神组织，绝对比不眠人掌握的资料完善，可惜，差点送了性命，太危险。
严凡倒也不在乎老灰发火，知道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老灰，不是我想反驳你，只是许多东西对我冲击很大，别看我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慌得一批，一时半会很难接受你所谓的夜神，所谓的‘凋零神魔’，给我点时间，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钓鱼人摇头，“没有敬畏之心，你会死的。”
“我懂，我姐讲过，生命好似宴席，滴酒不沾太亏，但也不能喝得烂醉，我有分寸，不会玩命。”严凡笑嘻嘻道。
他是神经质了点，但不是傻，更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他还要照顾妹妹，要保护姐姐，有想弄清楚的真相。
与人斗也好，与魔物斗也罢，逆风向上攀爬的人生不是更让人热血沸腾吗？
严凡手肘再次碰了一下对方，“神魔化如何晋升？”
“呵呵，你猜。”老灰显然在报复少年之前的不信任。
“灰哥，你这就过分了，不眠人只剩你一人，你死后，一切都是我的，作为组织的独苗，你应该呵护我、教导我、帮助我、培养我。”
说这话的时候，严凡脸不红，心跳平稳，主打就一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我没道德，别人就拿我没办法。
“独苗？对，你确实是‘毒苗’。”老灰翻了翻白眼，重新拿起鱼竿，往后退了两步，一个熟稔的抛竿动作，鱼钩和鱼线进入黑雾里。
坐下后，他平静如水道：
“想象力比知识更为重要，知识是有限的，想象力包罗万象，只要你敢想，就有可能实现。”
“我记得有一位神魔化三的读心者，掌握读心术、催眠术、控制术、假死术、伪装术、偷心术等能力，为了打破常规，那人在晋升神魔化四的时候另辟蹊径，吸收强大魔物的本源，孕育出更可怕的力量，预知未来。”
严凡低着脑袋，听出了老灰的弦外之音，若有所思：
神魔化的晋升与魔物有关，似乎要吸收更强大的魔物本源，可我在青城生活了十几年，从未听闻过魔物，这要如何寻找？
老灰这个意思，能力并非固定，只要想象力足够强大，可以开发出更诡异的能力，甚至特殊魔物的本源可以让能力产生变异？
姐姐和妹妹不会告诉我这些，我也不能坦白，低调才是王道。
......
想着想着，严凡一筹莫展，初入门的他就是个小白。
随后，两人坐在海岸边闲聊。
严凡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这个梦境世界的构成？比如入梦的时间和规律？比如魔物在哪找？比如不眠人、神秘团、魔语会哪个更强？比如五尊古神分别是谁？比如为何会选择自己成为不眠人的接班人？
满脑子疑问的他想要搞清楚的事情太多。
然而，老灰要么选择性回答，要么干脆闭口不言，要么两个字“你猜”，要么就是“传闻”、“传说”、“很久以前”......
这弄得严凡也产生了八百次想要掐死老灰的冲动。
过了一阵，钓鱼人放下鱼竿，起身往墓园走，“带你去看一个人。”
严凡紧随其后，“人？死人？”
“不然呢？这里除了你，还有活人吗？”老灰走路很慢，微微佝偻着腰背，破烂的灰布衣一甩一甩，宛如落魄的乞丐。
找了半天，他停在一块墓碑前，上面刻着“红叶”二字。
墓志铭：冬天到了，我在黑暗中蜷缩身体，我在寒风中死守底线，我在血海中寻找尸体，我错了，这是一条不归路，神从未远去。
老灰伸手扫掉墓碑上的灰尘，瓮声瓮气道：
“大多数不眠人的尸体都找不到了，这是一座空墓，一种精神象征，说到底，葬礼不是为了死者，是为了活着的人。”
严凡往前踱步，对着墓碑鞠了一躬，表达尊敬，“为何要说这是一条不归路？神从未远去是何意？”
沉默十几秒，老灰摇头，坦言不懂。
转身，他拍了怕少年肩膀，“人在黑暗里太久了会畏光，在大海上太久会迷茫，当你习惯一种生活状态时，就会恐惧改变，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出了车祸的阴影。”
“加油吧，想去做什么就去做，死了我帮你收尸，不要学我，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后悔又无能，人生嘛，本就属于一场又一场的告别，好的坏的都是风景，对的错的都是经历，青春有限，做自己就行。”
严凡后退一步，避开对方手掌，喃喃说道：
“老灰，别煽情，不符合你的人设，你应该是高冷、神秘、少说话、多搞事、将我培养成最强觉醒者的前辈，实在不行，咱俩拜把子，我喊你一声二哥，你喊我一声大弟。”
“我......”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老灰发飙了，“尼！玛！老子弄死你！还二哥？大弟？大你大爷！”
“你看你，急眼了，是不是玩不起？”严凡脖子处浮现暗红色魔纹，单手一挥，寒气扩散，冰冻对方双脚。
下一秒，老灰双脚在没破坏冰块的情况下穿透而过，一个箭步突进到少年身前，伸手轻点少年眉心。
“小子，记住，不眠人组织不存在师徒关系，我只是引路人，不会教导你，更不会帮你，一切随缘，再见。”
严凡眼皮沉重，恍惚中脱离了梦境，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当然不可能完全相信老灰的话，也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之所以时不时激怒对方，便是想要试探老灰的真实意图，事实证明，对方一直在等他主动入局。
有趣，老灰啊老灰，希望你真诚点，否则，我搞死你！
这一次心理博弈，他一点不亏，不但觉醒了能力，而且知晓更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剩下的就是搞清楚梦境世界，掌握主控权。
严凡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高段位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