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子高，嗓门亮，气势强得让人觉得天都要塌了，六名假币还大咧咧地躺在那，伙计一时语塞，脸色青白道：“我，我先去打个电话。”
萧承羽面露讥讽：“龙字号号称所有伙计都经受过专业的鉴宝培训，但依旧混了这么明显的假银元，到了这种时候，还要打电话，你们这让客人怎么想？”
话音落下，果然有不少人纷纷扭头看过来，想要听个究竟。
伙计抹去额角的汗，萧承羽说得轻飘飘，可直捅人心窝子，龙爷一直对外标榜手下人的能力，架得太高，现在有点下不来。
“两万的价都不敢定，你们可真对得起龙爷寄予的厚望。”萧承羽带有嘲讽的话引来一些人略带恶意的笑声，里面，就有白市古玩圈的人。
在任何圈子里都是一样，人坐在高处，真心敬仰你的人有，真心畏惧的人也有，但面上服气，骨子里不服的人更有。
哪怕爷爷是公认的德行没有问题，也不排除有人与他面和心不和，何况龙百江？
“你们龙字号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平时都是伙计就能下价，今天这是怎么了，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看笑话。”说话的是个大胡子，胡子长得又密又长。
萧承羽看着那人，沈平朝他打个手势，哦，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沈平记得这位，苗鑫，外号苗大胡子，十年前就喜欢留胡子，留到胸前也不会修剪。
十年后大胡子的形象依旧，苗大胡子脸上的表情被胡子盖了一部分，但眼神里嘲讽的意味太浓重，激将法很明显，但伙计有些受不住这一波一波的刺激。
苗大胡子的话早就引来不少客人的议论，刚才六枚假银元太耸人，伙计赶紧深呼吸几口，尬笑道：“萧小公子要博美人一笑，那也再加点，三万。”
“依我们与龙字号的关系，恐怕加不了这么多，”萧承羽伸出一根手指头：“加一千。”
两万到两万一。
依龙百江与他们家的关系，最多这个数。
苗大胡子笑起来了：“很好，也算是万中有一。”
伙计的眼角抽抽，直给自己的同事使眼色，但经历了前面直播的事，这些伙计心里都犯怵，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和萧承羽、沈平对上。
卢方长美滋滋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兴致勃勃，两万零一千，龙百江的脸面在小菩萨这里顶多只值一千块！
苗大胡子一掺和，事情就变了方向，伙计长叹一声，丝毫没有发现萧承羽将那堆龙洋扒来扒去时，除了挑出些假的，还将其中几枚藏得更深！
“两万吧。”伙计铁青着脸说道：“以后在北州，还请萧家多多关照。”
众人一听，这伙计可以呀，还有几分大将风范，这一千的颜面太便宜，还不如不要！
龙百江要在这里的话多少能有几分欣慰，手底下的人还是有几把刷子。
萧承羽自然不会将事情做到太绝，转身看着祝絮梵道：“好不好？”
这询问的姿态充满了宠溺，祝絮梵微微一笑，笑容清冷，眼角却是扬起，眸光里满是温柔小意，这样的她让人看得眼睛都挪不开：“好呀。”
萧承羽心脏被人轻轻地挠了一下，像羽毛拂过，他嗯了一声：“你说好就好。”
苗大胡子是北方人，一看这俩人肉麻得一批，立马大声笑道：“这些龙洋有福气啊，说不定能成就一对有缘人，也是龙字号给自己攒福报了。”
这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有什么人需要攒福报，要消业孽之人！
萧承羽在庙里呆了这么多年，要是这点话都听不出来就白呆了发，他眉心抬起，一边去买单，一边想着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等拿到那批龙洋后，他对苗大胡子说道：“您说得对。”
苗大胡子一怔：“几个意思？”
“攒福报是件好事。”
苗大胡子哈哈大笑，这小子上道，对他胃口！
萧承羽将那包银元交到沈平手上：“太脏了，回去洗洗。”
沈平打开一看，里面不少表面污渍满满，这种手段他以前就知道，这是龙百江的老把戏了，这种古钱币越脏越显旧，脏也能掩盖不少东西。
只有洗干净了才能看得更仔细，沈平跟萧承羽这么久，坚信里面肯定有值钱的龙洋。
他立马将这些龙洋捂好了，笑着说道：“行，不费事。”
可惜，太脏了三个字听到那些伙计的耳朵里又有了别的意味，可天地良心，萧承羽在看到他们吃屎一样的表情时才察觉到他们多想，他只能无奈。
今天这一天下来，收获不多，但一头一尾却不错，以清康熙素三彩开端，以龙洋为末！
萧承羽突然拉过祝絮梵的手，只是勾起她两根手指头，温柔道：“走吧，回了。”
祝絮梵手指一热，她已经顺势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苗大胡子想想，突然放下手里正把玩的瓷盘，快步追了出去：“萧小公子，留步！”
苗大胡子先看着沈平，冲他点点头，这才说道：“方不方便交换微信？”
这人对自己有辅助之功，萧承羽又看卢方长，卢方长点头，他心落定，扫码加好友。
苗大胡子公开示好，店里的伙计和不少客人看在眼里，一名伙计气得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胳膊肘朝外拐！”
文玩圈也有地域之争，南北之争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个苗大胡子就因为早年被龙爷抢过几件古玩，就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现在也不肯释怀。
这不，逮着机会就报复。
苗大胡子是不知道他们的心理，要是知道，口水能反溅到他们脸上，龙百江当年和他玩拦一道好几次，抢的全是他的心头好，事后更是没有半分歉意，趾高气扬，让他怎么不气？！
送走心满意足的苗大胡子，走出去老远以后，萧承羽看着自己的手直叹气，刚才要不是苗大胡子打岔，他就能一直牵着祝絮梵的手。
祝絮梵刚好瞧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正是刚才牵住她的位置，脑子一转，她实在忍不住，看向别处，唇角轻扬，笑了。